第一百九十八章 重傷的老妖怪（下）

「你這小娃娃真是好大的口氣！」聽到竹悠的話，老太太陰森森地冷笑了一聲，話音剛落，人已經到了竹悠的面前。

竹悠早防着她這一招呢，見她來了，不慌不忙地後退了一步，同時冷笑着抬手，刷拉一刀就將飛到了眼前的一抹黑影切成了兩段。

這東西簡直不能再眼熟，竹悠切得也是相當不客氣。

啪嗒。

切成了兩段的東西掉在了地上，蠕動了兩下，很快就沒有了動靜——一隻拇指大小的蠱蟲。

「你竟敢殺了我的散魂蠱！」老太太微微一怔之後，頓時大怒，這一次再出手，便再沒有了任何顧忌。

竹悠冷笑一聲，並不理會莫阡辰的有意阻攔，那老太太同樣有意避開莫阡辰，當下兩個人同時往外一躍，瞬間就打在了一起。

會武功的人打架是一種方式，而會蠱術的人打架，就是另一種形式了。

只見兩人你來我往，看起來如同玩笑一般地動作，然而每一下卻都驚悚無比。

那看似泥丸的黑色東西，實際上卻是碰到就死的劇毒蠱蟲，那飄散而去的淡淡粉色粉末，卻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芝麻大可怕毒蟲……

此時此刻，比的就是蠱術、毒術以及身形輕巧了。

好在半年來，竹悠專攻的就是輕功，幾乎所有的真氣都用來適應輕功了，自然不容小覷。而這老太太，雖然內功高深，但是畢竟是舊疾複發，病毒累積，便是再厲害也不得不受此拖累。

砰！

兩人你來我往了許久，終於以一次對掌結束了彼此的打鬥。

竹悠登登登後退了三大步才停了下來，唇邊溢出了些許血跡，而那老太太冷笑一聲，終究是更勝一籌，只看她鬼一般的蒼白臉色，便知道她其實也並不好受。

「小鬼你別得意，你倒是動動你的手試試啊！」老太太冷笑着，得意至極地甩了甩手：「我倒要看看，你現在還怎麼跟我橫！」

竹悠冷著臉沒吭聲，從她退到第三步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她的整條手臂都已經沒有了感覺，而且到了現在，沒感覺已經變成了麻癢，疼痛，各種滋味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得緊。

「哼，你學的那些半吊子的東西，竟也敢在我面前招搖？嘿，找死都沒有你這麼往上湊的！」老太太又笑了起來，枯樹皮一樣的臉，此刻褶子更加深了。

莫阡辰的臉色變了變，走到了竹悠的身邊，伸手去捉她的手。

「慢著！」老太太低喝一聲，臉上的得意都變成了憤怒：「你瘋了？！」

竹悠也扭身躲開了他的觸碰，這老太太相當的很，下了數不清的細小蠱蟲在她手上，若是莫阡辰真的碰了，接下來倒霉的就是他了。

「小事而已。」竹悠安撫地對莫阡辰點了點頭，邊扯開袖子往手臂上倒上藥粉，邊皺眉注視着正從手背往血肉里鑽的細小毛線狀蠱蟲。

這種東西，旁人是看不見的，然而竹悠因為血脈原因，這雙眼睛已經變得如同顯微鏡一般，用真氣加持以後，便能夠清楚地看到這些東西的動靜。

這些小東西顯然是想直接將她整條胳膊都鑽透了，可惜被那藥粉限制，只能不甘心地在手腕處來回的游竄，手臂上的劇痛，便是來自於此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竹悠皺了皺眉，伸手取了火摺子。

「哼，小娃子當真是囂張的很。」老太太嘲諷地哼了一聲，對竹悠剛剛那句「小事」顯然很是譏諷，眼見竹悠拿出了火摺子，她更是冷笑連連。

竹悠並不理會她，只閉上了眼睛，將真氣一點點朝着手逼了過去，少頃，只見她手腕上的皮膚一陣顫動之後，皮膚猛然鼓動了一下，然後整個手都被血色沾滿了。

莫阡辰的臉色徹底變了，轉身凌厲地盯住了老太太，森然道：「你最好想清楚，傷了她，顧家人絕對會跟你拚命！」

這一句話出來，老太太的臉色刷的就白了。

就在這個空檔，竹悠拿着火摺子刷的就將整個手背都灼燒了一遍，然後飛快地甩了甩手。

一股黑色的粉末夾雜在血液中被甩了出來，悉數跌在了地上，摔落的時候，甚至還帶着濃濃的黑煙。

「我叫她給你解藥便是，你這般胡鬧做什麼？」莫阡辰心中又疼又惱，再不管她是不是願意，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牽着她就去往院子裏的一個小罈子旁邊，然後直接倒了裏面的水給她洗手。

「喂！混賬東西！那是我弄了十年才弄出來的瓊漿！你給我住手！」老太太尖聲叫道。

莫阡辰理都不理她，只管小心翼翼地給竹悠洗手，那些被叫做瓊漿的東西顯然不是凡品，只是沖洗了一下，疼痛感就去了五分。

洗完了之後，莫阡辰又直接取出了一個小玉瓶，整瓶子地將裏面的凝液倒了上去。

「莫小二你瘋了！這東西是留着救命的，誰讓你這麼浪費的？！」老太太這次是真的氣瘋了，她大喊一聲，就怒氣騰騰地走了過來，陰沉着臉看着他：「果然，這小東西根本就是個女娃子吧！你個要色不要命的蠢貨，這些年的東西，顯見是真的白學了！」

莫阡辰並不理會她，甚至沒有轉眼去看她，抿著唇，冷著臉只管給竹悠包紮手，其他的什麼都聽不到似的。

老太太氣急了，卻又沒辦法，只管沖着竹悠發火，然而竹悠同樣冷著臉不惜得搭理她，倒是讓她徹底憋住了。

「算了算了！一個個的都是大爺，既然不想搭理老婆子，就滾蛋好了！滾滾滾！」老太太尖銳地冷笑了一聲，扭身就坐在了桌子旁。

「抱歉。」莫阡辰的眉頭緊皺，看着竹悠的手，眸色冷沉。

竹悠動了動手指，驚訝地感覺到整個手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甚至於連傷口都變得存在感低了下來。

剛剛那小小的幾滴凝液，當真是有肉白骨的功效，怪不得那老太太說這東西是用來救命的，還氣成了那樣子。

她微微搖了搖頭，並不在意這些。若非是體會到莫阡辰的用意，她不會做那麼多的事情。

聽莫阡辰剛剛跟老太太說的那句話，她就知道這人叫她來的意思了。他帶自己過來，除了給老太太療傷，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恐怕就是這老太太跟顧家是有極大的淵源的。

「我的手沒事。」竹悠緩緩地張開又握緊自己的手指，靈活如初，完全沒有什麼妨礙：「我比旁人要珍惜我這雙手，放心，沒有把握，我並不會這麼做。」

她並不想讓莫阡辰為難，她看得出來，莫阡辰雖然冷冰冰的，但是對這個老太太卻是真的關心，只不過除了關心，他或許還對這老太太有些恨意，否則也不至於就這般冰冷地對待她。

老太太哼了一聲：「聽到沒有，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你這麼緊張。沒出息的東西，這麼多年也沒見你碰過哪個女人，還以為是你眼光高，想不到竟然拎回來這麼一個瘦魚乾兒似的丫頭！嘖……」

瘦魚乾兒……

竹悠默默地扭頭看了那老太太一眼，面無表情地盯了她一眼，冷冷地笑了：「骨頭疼就別忍着，你以為你忍着，他就看不出來你疼得想要打滾兒了？」

老太太森然地盯了竹悠一眼，冷笑一聲卻再不肯說話了。

莫阡辰嘆了一口氣，走到了老太太的身邊站了半晌，忽然一撩衣擺，就這麼跪下了：「師父別鬧了，算我求你活下去，可好？」

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死呢？死在這種成功隨手可及的地方，不會很可笑嗎？

所以，即便是再難，也該活下去啊！

老太太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好半晌都沒有說話。她是知道莫阡辰的，甚至可以說，這個孩子，是她看着長大的，他的性子有多麼的擰，多麼的狠辣，她是清楚的。

這聲師父，她等了十幾年，還以為這輩子都聽不到了，卻想不到這人為了逼自己就範，竟然就這麼叫了出來。

「你總是這樣。」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不知道是落寞還是憤怒，亦或者是一種壓抑不住的憤慨失望：「所以你逼我說出『救我命就能接手我位置』的話，果然是早有預謀嗎？」

莫阡辰低垂著的頭顱沒有抬高半分，神色仍舊是淡淡的，他輕輕地又往下俯了俯身子，輕聲道：「師父怎麼想都可以，但是病，是要治的。」

老太太尖銳地笑了一聲：「老婆子今日偏就要去死呢？！」

莫阡辰這才抬起了頭來，聲音清冽，言語沉凝：「那麼，我就想辦法讓師父聽話，想辦法，讓師父好好的活一活！」

這一刻，他的聲音冷得讓人忍不住打哆嗦。

「好好好！好一個聽話！好一個想辦法！」老太太揚聲怪笑幾聲，猛然站了起來：「我倒是要看看，你待怎麼樣……」

她的話說到了一半，就臉色僵住，然後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跌坐了回去。她雙手撐住了桌子的邊緣，一張老臉陰沉得可怕。

「你……」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在顫抖：「你給我……下了毒？」

莫阡辰仍舊跪着，一動不動地抬頭看着她。

老太太氣得渾身哆嗦，踉蹌著跌坐在了位子上，沙啞著聲音道：「這天下能給我下毒的，也就只有你了。哈，也是老婆子活該，明知道我是你的殺母仇人，卻偏偏還非要將你養大，這樣……不是該的嗎？！可不就是該的嗎？！」

她哈哈又大笑了兩聲，兩眼一閉，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