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3)

第一章(2、3)

2

走廊里響起很重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靠近門口。腳步聲踏破了劉斌心中的畫面。任坤推開半閉的房門。

「劉隊,還在這裏?」任坤比劉斌高一些,寬肩闊背,一張方臉稜角分明,雙眉濃重,是隊里拳腳上的一把好手。別看他粗手大腳,平時喜歡看點文學書,常訂閱《人民文學》之類的文學雜誌。隊里的同志說他是文學青年,他自嘲似的說,「不,是文學中年。」

劉斌放下手中筆錄本,這時才發現屋裏暗了許多,已經看不清紙頁上的文字。

「沒事做,看看以前的案子。」他撇嘴一笑。任坤轉身按下門口的開關,屋子裏明亮起來,看到他身旁沙發上的案卷,走上前拿起上面的一張記錄。

「劉隊,慢慢來吧,一時半會兒也破不了。」任坤在案卷旁坐下。

「可死者的女兒需要錢讀書,銀行卡追不回來,她的一生可能就完了。」劉斌雙手在兩膝間十指緊扣,像解不開的繩結。他突然想到要給來客倒一杯茶,便起身到飲水機前取紙杯。每次不管誰進了他的辦公室,他都會給來人倒茶水。

「劉隊,別客氣,我自己來。」任坤上前拿過他手裏的紙杯,取茶,接水。

「我這幾天都在糾結一個事情,呵呵。」劉斌笑了一下。

任坤以為他要說案件的事,但看他的笑又不像,「什麼事。」

「我不好稱呼你啊,叫你老任,你又不老,喊你任哥,在罪案現場又太情感化,別人聽着不合適。」

「呵呵,我以為是案件上的事呢,直呼我名字就得了。」

「直呼你名字,我又難以下口。」

這個「下口」把一貫嚴肅的任坤逗笑了,「沒事,劉隊放心下口,傷不了我。」

「那就對不住了。」劉斌滿臉笑着。

「劉隊,你總是這樣客氣。」

劉斌喝了一口茶,「你覺得楊慧說的從村委會回家,除了碰到去村委會的鄭亮和李尚來,沒碰到別的人,有沒有撒謊?」劉斌看着他。

「我看是撒了謊。調查的時候我也跟楊隊說過我的懷疑,但他否定了。」

「他否定的理由是什麼?」

「他也說不上來,好像是相信了她的話。」任坤過了兩秒,問:「劉隊,你覺得楊慧是兇手么?」

「不可能,她不會有那麼強的反偵察意識,另外,我也不相信她具有人們說的神奇的殺人伎倆,我相信科學。」

兩人沉默下來,都陷入思考。窗外已經黑了,燈光在樓群間繁密起來,遠處傳來混糊的市聲,像被夜色包裹,難以掙脫。

劉斌揚起頭來:「還有一條最關鍵的思路,被忽略了。」他準備接着說下去的時候,內包里的手機響了,抒情的薩克斯鈴聲劃破了屋內的沉寂。他在屏幕上看一眼,摁下接聽鍵。任坤看着他,他的臉色漸漸凝重。

3

盛元河在城邊上,傍晚有零星的人來散步,黃昏時候很少看到人。在城外的一段河面上,橫跨一座橋,橋面有兩條車道,橋下的河邊是步行道,光線昏暗,如果在黃昏,光線更暗。此時河邊的路燈燈光被橋體切斷,裏面混糊一片。一名粗實的中年男子仰面躺在石雕護欄下,頭下一灘血。三名警察兩米外圍着他,手裏都握著一隻手電筒,三束手電筒光匯成一個大的光圈,籠罩在躺着的男子身上。

離躺卧男子二十米遠,一對青年男女靠在護欄上,女子縮著肩緊貼男子,臉上驚魂未定,兩名民警在他們身邊,一名民警把群眾擋在三米之外。三個身影從步行道走來,領頭的是劉斌,後面跟着任坤和吳華。兩名青年民警向劉斌敬了禮,後者回了禮。

「他們報的案。」一名青年民警的手臂朝男女伸了一下。

「你們兩個稍等一下,我幾分鐘過來。」他向青年男女看一眼。三人走到橋下,劉斌從上衣兜里掏出一隻手電筒,查看仰面躺着的男子。是教育局局長陳偉,在政府大院見過兩次面。男子喉結癟下去,脖子右側一個十來公分的口子,傷口很深,定是一把鋒利的刀所為。從死者身邊看,沒有拖動的痕迹,這裏應該是案發現場。任坤在劉斌旁照相,吳華戴着薄膠手套查找指紋、鞋印。吳華四十多歲,少言、謙和,做法醫已經二十年,在刑警隊一向以嚴謹、細緻著稱。

劉斌讓兩名民警在周圍搜索案犯和死者丟下的物品。他回到青年男女身邊。

「我是刑警大隊隊長劉斌,有些情況跟你們了解一下。」劉斌掏出證件,手電筒光在打開的證件上停了兩秒。

「你們發現死者的時候,屍體周圍看到什麼人沒有?」

女子瑟縮著,神情驚恐,男子倒還平靜:「沒看到人,只是他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我以為是酒醉的人,低頭細看,見他脖子下的血和傷口后,我就報了警。」

劉斌抬頭四處看,盛元河東西流向,南邊是一條兩車道的公路,公路旁是一片稻田,再過去是樹林和村莊。這樣的地方,案犯可以從任何一個方向逃走。

「劉隊,」任坤來到他身邊,「死者身上掏出兩張身份證複印件,沒有找到手機。」

「橋下、河裏都找一找。」他讓三個民警下河搜尋。河水很淺,深處也只沒過膝蓋。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扒開人群走過來,是縣公安局梁峰局長。

「情況怎麼樣?」梁局長走到劉斌面前。

「死者是教育局局長陳偉,脖子一道長長的傷口,案犯沒有留下鞋印和指紋,死者手機不見了,我正讓同志們在周圍找。」劉斌看一眼河底正搜尋的民警。

「通知他的家屬沒有?」

「還沒有。」劉斌正要詢問家屬號碼,一個老年婦女和一個青年女子急匆匆走來,婦女邊走邊問,「是不是我家陳偉?」她已經看到躺在橋下的人體,又問一遍:「是不是我家陳偉?」兩人要走過去,被兩個民警攔下,一個民警問她:「躺在橋下的是陳偉,已經死亡,你是陳偉的什麼人?」。婦人一聽,大哭起來,她身邊的女子也跟着哭。劉斌聽到哭聲,心裏亂亂的,但馬上鎮靜下來,把思維穩在偵破上。

「我已經電話告知州公安局,協助我們破案,他們讓刑警支隊副隊長張濤過來,最快一個半小時會趕到。」梁峰說,劉斌哦了一聲。張濤是陽慶人,五年前在陽慶任公安局局長,后調到北華任刑警支隊教導員、副隊長。他還在陽慶任局長的時候,劉斌剛從學校畢業,在桂西鎮派出所做一個普通警察,只見過一面,劉斌工作一年,升為所長,他就調走了。

劉斌知道,自己新任隊長,又碰到這樣一個殺人案件,局長想要儘快抓住案犯,便讓州公安局協助調查,一洗前一個兇案造成的不良影響。

劉斌待婦女和青年女子情緒平靜一些,走過去,詢問兩人與被害人的關係。婦女用紙巾擦着眼淚,還是嗚嗚哭,沒法說話,年輕女子抽噎著說,躺在橋下的是她父親,身邊的是母親。女子斷斷續續地敘述,陳偉下午五點多,給母親打了電話,說在外面吃飯,一直沒有回家,聽說盛元河邊有人躺在橋下,女子打電話給父親,手機關機,便和母親趕來看,一看竟是父親。

幹警們在橋下、河裏尋找了一個小時,一無所獲。梁峰接了一個電話,「張隊,盛元河,你到哪兒?......天黑,我來接你。」掛完電話,梁峰快步走了。

十分鐘后,梁峰身後跟着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向這邊走來。

「張濤,州刑警支隊副隊長。」梁峰向劉斌介紹著,「劉斌,新上任的刑警大隊隊長,原來在桂西鎮派出所,後來調任南城區任所長,屢破要案,我們縣的偵破人才。」

「沒有沒有,梁局長過獎了。」劉斌謙虛著,伸手與張濤握了一下。張濤點點頭,捏了一下劉斌的四個手指便鬆開了,對劉斌並不熱心,目光越過他的肩膀說,「我去看看。」說完走向橋下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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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兇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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