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二者必有一亡
我腦中的記憶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嘈雜，甚至在左右我原本的記憶，讓我開始認為，我就是怨魂的一員。
耳中傳來凄厲的就尖嘯，等我察覺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是自己跪在了地上嘶吼，遠處的袁曉蘭他們似乎在叫我，但卻越來越模糊了。
突兀之間，白光乍現，眼前的怨魂之中似乎閃爍著電光。
怨魂群被從後方撕開一道口子，一道古樸的長劍朝着我直刺而來，釘在了我面前的土地上。
一人從這道隘口走過來，單手扛着一口棺材，全身籠罩在黑色的雨衣之下，連臉都看不到。
但我光從體型就能認出來，是雷陽！
等我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雷陽已經到了我面前，我狼狽的站起來，笑罵道：「你特么終於來了！」
雷陽微微抬頭，看了我一眼，面色冰冷，讓我把後面的話又咽了回去。
雖然以前雷陽也經常擺一張臭臉，但我從沒感覺到他這麼陌生，甚至讓我懷疑，他到底是不是雷陽？
他把棺材放了下來，從地上拔出了長劍，就擦着我的身子繼續往前走。
「你到底幹嘛去了？為什麼要偷古驚塵的······」
我伸手想抓住雷陽，但卻只拽住了他一條空蕩蕩的袖子。
「你的手？」
我下意識的放開雷陽，他居然少了一隻手。
雷陽還是沒有搭理我的意思，徑自往前走，任憑任何人喊他，都不回話。
我們只好跟在他身後，怨魂也在躲避著雷陽，如果是以往，我肯定覺得雷陽又牛X了，但現在我更多的恐懼是來源於他本身，而不是那些怨魂。
王定乾還在和袁文星激斗，雷陽只是往戰場邊緣一站，他們就停了下來，各自打量著雷陽。
「原來真有人能走通這條路！」
王定乾聲音有些顫抖，雷陽單手持劍，繼續往前走，目標是袁文星。
一個多月未見，雷陽的就劍術造詣更加高深，但袁文星居然身手也不錯，我能夠看到袁文星的身邊一直縈繞着五條灰濛濛的霧氣，像是龍形。
但我說出之後，其他人卻都看不到。
査小天努力咳了幾口血出來，有氣無力的道：「第五爻為陽，象形為龍！」
我在石山上修行的四十九天裏，也多少看了點書，知道査小天說的是要次。
第五爻為陽，說的便是帝王之相，所以才會有『九五之尊』這個稱號。
「袁文星真的能稱王稱帝？」
我感覺這簡直是胡扯，査小天盤膝坐在地上，用僅剩的幾枚銅錢卜卦，為比卦，上為坎、下為坤。
簡單而言，就是六爻中只有第五爻為陽，其餘皆是陰爻。
「這還真有點帝王相，而且看着陰數較多，但第六爻為陰之時，其爻辭便為『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査小天緩緩點了下頭：「陰盛陽衰，陰之極，便為新陽！」
「那你這卦還不如不算，不就擺明了今天小雷子也打不過他嗎？」
我現在也懂了些粗淺的玄門理論，査小天這一卦，對我們很不友好。
査小天繼續埋頭沉思，突然開口道：「不對！這本身還是『比卦』，坎為水，坤為地，遇水才可化龍！而且，雖然『比卦』對九五有利，卻卻需助力，比如臣子或者親嗣遠歸，才能助龍躍淵！」
話音剛落，天空中就飄起了密集的雨點！
雖然雷陽現在還在和袁文星打鬥，但他的烏鴉嘴已經被査小天完美的繼承了。
遇水化龍，這雨不就是水了嗎？
査小天見我眉眼耷拉下來，趕緊繼續解釋：「還是不對，他還缺助力！他沒有臣子，也沒有子嗣，對不對？」
「子嗣！劉雯雯！」
我想起了永遠迷失在雪原上的那個女孩，王定乾殺掉了整隻隊伍，難道最關鍵的目的，就是劉雯雯！
或者說，這只是一個巧合，只是暗合天道？
「周圍這些怨魂，算不算鬼兵？」
我再次看向査小天，他終於臉色一凝，有些失神的道：「應該，算吧？」
「得想辦法幹掉這些東西！袁文星一旦成了光桿司令，就成不了氣候了！」
我們雖然無法插手雷陽和袁文星的戰鬥，但對付起這些怨魂，也不是完全無計可施的。
在我和査小天的解釋下，其他人和我們一起加入了戰局，我跟査小天現學了一個指訣，然後提着苗刀去砍殺怨魂，査小天也在袁曉蘭的每支箭上都貼了一張符紙。
我們終於發揮了作用，老灰也不再留下保護我們，轉身去幫雷陽了，就連田胖子都跪坐在地上幫査小天遮風擋雨，以免符紙被淋濕。
「十年了，我還沒看清，但你呢？」
大文雅突然出現在我們身前，躲在我身後的小文雅眼神獃滯的走了出來，默默走向大文雅。
「你的還你，我的還我！」
小文雅說話的語調變了，不再有任何稚嫩的感覺。
我們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兩個文雅就抱在了一起，等她們再次分開的時候，大文雅已經變了。
她變成了棺山河底墓中那個女人，一身金色綉鳳的宮服，高貴逼人。
「我回來了！如果我們還能活着下山的話，等我過幾年長大了，就嫁給你好不好？」
小文雅臉上帶着狡黠，但我聽得出來，她就是大文雅，或者說，是真正的文雅。
她並沒有騙我，她是真正的文雅，而另一個，就是那位唐皇的貴妃！
鳳冠霞帔的女人默默走向怨魂，灰色的人群開始像風沙一樣崩潰、消散。
遠處傳來嘹亮的獸吼，小白突然倒在了地上，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變成了一堆白骨。
「這女的這麼厲害嗎？」
小文雅拉着我的手臂：「她其實可以更厲害，但她的肉身毀在了柔然王墓之中，不然的話······」
話還沒說完，這個在我看來能夠有機會幹掉袁文星的古裝女人，被一道白光洞穿了胸口。
她像那些怨魂一樣變成了流沙，被風吹散，最後回頭看向了我們這個方向，臉上沒有痛苦，只有解脫。
雖然她的出現，將所有的怨魂變成了飛灰，但似乎又出現了另一個恐怖的人物。
刺穿她胸膛的白光是從那口棺材裏射出來的，棺蓋彈起了幾米高，一個年輕的道人從棺中站了起來。
「古驚塵！他到底死沒死？」
我實在是不願意去叫他一聲小師叔，不是恐懼，而是覺得彆扭，他和袁文星一樣，本就不該屬於這個時代的。
古驚塵的表情和雷陽很像，但感覺比雷陽更傲！
沒有任何的言語，古驚塵身形極快，直接沖入戰局之中。
我再轉頭看向雷陽的時候，袁文星正好一腳踢開了王定乾，而雷陽縱身跳躍，將長劍拋向空中。
古驚塵也快速趕到，縱身而起接住長劍，由上而下刺就向袁文星。
而袁文星也不會傻愣愣的站着，想要快速躲閃，但此時他身後的於封石碑轟然炸裂，一個瞎了一隻眼睛的跛腳青年人憑空出現，將一把金色的短刀刺入袁文星的後背。
「於茂典！古驚塵！」
袁文星和死亡時的情形如出一轍，只是這次多喊了我祖父的名字。
我下意識摸向腰間，金刀不在我身上了！
古驚塵將長劍從袁文星頭頂貫入，白色雷光閃爍，彷彿古驚塵真的引動了天上的雷電一樣。
轟然巨響中，袁文星所在的地面出現大片燒焦的痕迹，成了一地焦臭的碎的屍。
等到視野重新恢復之後，我的視線全部放在那個青年人身上，他是我的祖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居然也和古驚塵一起出現了。
他沖我笑了笑，隨手丟下金刀，我看着金刀扎向他腳下的土地，但卻出現在了我這邊。
我幾次張口，都還是沒能把『祖父』二字叫出口，直到他變得越來越虛幻，幾個喘息的時間就完全消失了，我才追悔莫及！
失落的蹲下去撿回金刀，我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戰場之上又出現了變故。
古驚塵將長劍遞向雷陽，他伸手接了，然後一劍刺穿了古驚塵的胸膛。
我們都被這一幕驚住了，而雷陽又毫不手軟的抽劍，古驚塵卻佁然不動。
雷陽收回長劍，才跪在地上，對着古驚塵磕頭。
我們慢慢靠近，把雷陽和王定乾圍在了中間。
「小師叔多活一甲子，就是為了今天，他告訴我的！」
雷陽終於開口說話了：「在這裏將他安葬，以後由他自己來填充這個『小崑崙』的風水眼！」
「這就是你把他從援關局裏偷出來的原因？」
我找到機會發問，但雷陽又不理我了，抬劍指向了王定乾。
「一切都該結束了，你也該走了！」
雷陽今天的殺心很重，王定乾冷笑：「我自然會走！但你必須和我一起走！我們都不該留在這世上！」
「其實，兩人之中死一個就行了！」
雷陽一劍刺向王定乾，這時候的王定乾本就傷痕纍纍，銅錢劍也崩碎了，但他似乎也想和古驚塵一樣，不閃不避。
黑色的鈎爪射出，纏住了王定乾的手腕，老灰突然偷襲，急聲對雷陽道：「他的手！」
王定乾的手腕被老灰拉扯，抬起來之後，我們才看到他的手指接連不斷的變幻著指訣。
「我觀察過了，他每次臨死之前，都會用這套指訣，死後就會從別的地方重生！」
雷陽斬斷了王定乾的手掌，然後才又一劍刺穿他的胸口。
王定乾臉上浮現痛苦的表情，怨念深重：「本座四百年前就該死了，但汝不死，天下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