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維玉及瑤

「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

七月的黃昏，蒼茫茫的輝騰草原被落日的餘暉籠罩，水墨般的雲層，將西方的天際漸漸氤氳。

一身白T恤牛仔褲的凌維玉，和一身長裙的沈及瑤坐在草地上，身邊都是七倒八歪躺着的啤酒罐，兩個人一邊肆意的喝着酒，一邊瘋瘋癲癲的唱着歌。

「珍重再見，今宵有酒今宵醉，對酒當歌，長憶蝴蝶款款飛……」

「莫再留戀，富貴榮華都是假，纏纏綿綿你是風兒我是沙……」

醉意闌珊的兩人，從最初的放聲高歌，到最後的放聲嘶吼，彷彿心中積壓着的無盡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一發不可收拾。

凌維玉猛灌了兩口酒，因為喝的太急，不小心被嗆到，伴着幾聲劇烈的咳嗽，眼淚嘩嘩的就落下來。

沈及瑤忙伸手為拍著背，凌維玉用手抹了一把眼淚，另一隻手裏握著的易拉罐，被捏的咯吱響。

「及瑤，你別說，這還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一夕之間，你攤上了人命官司，我傾家蕩產不說，還負債上億。」凌維玉用極其平淡的聲音略帶吐槽的說了一句，但意味間卻充滿了苦澀。

沈及瑤收回手朝後躺了下去，雙手枕在腦袋下，看着高遠的天空：「常言道，醉覺乾坤大，閑知歲月長。如今我也算看明白了，這人生在世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凌維玉轉身看着沈及瑤：「從不信命的沈老師認命了嗎？」

沈及瑤閉着眼睛回答道：「要強如你，堅毅如你，見鬼殺鬼，與神殺神的凌大總裁都栽了，我還能斗個什麼勁？」

凌維玉苦笑一聲搖搖頭，挨着沈及瑤也躺了下來，沈及瑤睜開眼睛轉臉看着凌維玉，臉上的打趣之意褪去，認真的問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你不是商界極富盛名的操盤手嗎？就沒有辦法再自救一下？」

凌維玉將手中的易拉罐放到自己臉的上空，然後緩緩傾斜，看着罐子裏的酒水緩緩流出，張開嘴就接了進去，同時也灌了一脖子。

沈及瑤自然的伸手為凌維玉擦了擦倒在臉上的酒水，凌維玉咽下了酒水才回答道：「在商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大小操盤無數次，曾也失手過，但都不及這一次，這一次，算是徹底跌到地獄了。」

沈及瑤溫潤的雙眸里劃過了一抹灰暗：「那你可知是誰陷害了你？可有線索？」

凌維玉轉了轉佈滿紅血絲的眼球，看向了沈及瑤，聲音有些僵硬的說出了一個名字：「是何遠。」

「何遠？怎麼可能？你們這眼看都婚期將近了，他怎麼可能害你？」沈及瑤頓時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凌維玉素凈的臉上劃過一抹苦澀，一蹬腿坐了起來：「他和我的秘書搞在了一起，前兩天被我撞到了，本來想等這筆生意做完再跟處理這件事，誰知被他們合夥下了黑手。」

沈及瑤簡直目瞪口呆：「他，他畢竟是你未婚夫，他怎麼下的了手。」

凌維玉聽了苦笑一聲：「你難不成忘了，我和他原本就是商業聯姻，他有什麼下不了手的？更何況，商海沉浮，本就是個唯利是圖。」

沈及瑤沉浸在凌維玉這件事情中久久回不過神，凌維玉沒有再就這件事情談論下去，反而開了一罐啤酒遞到沈及瑤面前，問道：「你呢，你準備怎麼辦？手術刀殺人，聽着就驚悚。」

沈及瑤接過了凌維玉手中的酒，仰腦袋就灌了一口：「等著走法律程序吧，能怎麼辦？」

「你說現在這些小姑娘也是，因為個談戀愛爭風吃醋，就敢動刀子殺人，想想就瘮得慌，你說說你，放的好好的中醫學不教，偏要去教解剖，若是教中醫學，哪還能攤上這種事？」凌維玉越說越激動，忍不住責備道。

沈及瑤聽了凌維玉的話，並沒有生氣，反而打趣道：「中醫學也有針灸，學醫的要想殺人，還需要挑傢伙什嗎？」

凌維玉看着沈及瑤故作玩笑的樣子頓時也凶不起來，伸手推了沈及瑤一把。說道：「少來。」隨後看沈及瑤身子一晃，忙又伸手拽住，接着說道：「說來說去，我們兩個也是真夠悲催的，這可真是打個噴嚏嚇死老虎，都趕巧了。」

沈及瑤苦笑一聲，灌了兩口酒沒有再說話。

「哎，及瑤，如果能從我們相遇的年紀再重來一次，你還會選擇選擇這條路嗎？」凌維玉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沈及瑤頓了頓，說道：「如果可以從十七年前再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會學醫，並且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早早的談個男朋友，畢業就結婚。」

凌維玉聽了不禁笑了：「你現在就是各種相親，奇葩遇多了，有陰影了。」

沈及瑤不知可否的灌了口酒，問：「你呢？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你會怎麼選？」

凌維玉一揚手中的酒，提高了幾分聲音一副豪言壯語道：「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早早的就開始創業，早早實現財富自由，我一定要暴富，暴瘦，暴美！」

看着凌維玉財迷的樣子，沈及瑤簡直哭笑不得：「你這純屬就是打光棍的節奏。」

凌維玉臉上的笑容漸漸褪了下去，目光變的悠遠：「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等著南雁從部隊回來，然後就再也不分開。」

沈及瑤沒有再說話，而是安慰的攬了攬凌維玉的肩。凌維玉和沈及瑤對視一眼，伸手舉起自己的酒，跟沈及瑤碰了一下：「來，喝酒，說好了，今天不提不開心的。」

沈及瑤勾起一個深深的笑容，點點頭。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

「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

歌聲伴着醉意的嘶吼，在黃昏的草原飄蕩開來，晚風輕拂，蒼茫茫天地間，一片落日餘暉的祥和。

「嗒嗒……嗒嗒……」就在這時，一陣轟鳴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好似萬馬奔騰，震的地面都有些顫動。緊接着，不遠處的山丘下，幾百匹烈馬揚塵而來，正是凌維玉和沈及瑤的方向。

此時的凌維玉和沈及瑤早已喝的東倒西歪，腦子裏早已一片模糊，哪裏還顧得疾馳而來的馬群。

說時遲那時快，幾百匹脫韁烈馬撒開蹄子朝着二人席捲而來，沒等二人反應過來，兩個身影就已經湮滅在了馳騁的馬群里。

上千隻馬蹄從二人的身上踏過，兩人在醉意朦朧間應聲倒地，亂馬之中，灰頭土臉奄奄一息的凌維玉目光注視着沈及瑤，吃力的朝沈及瑤伸出了手，沈及瑤也強撐著一口氣伸出手將凌維玉的手握住。

「及瑤，我們終於，又能一起重新來過了……」凌維玉吃力的動了動嘴唇，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維玉……」沈及瑤最後的聲音淹沒在了奔騰的馬蹄聲里，兩個人的身影湮滅在了飛揚的塵土裏，在烈馬馳騁的草原，夜幕悄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