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因果

最終章 因果

喬家一門兩俊才,沒誰比誰差的。

喬明淵這次到南夷督查軍務,回來后聽說慕綰綰病了是喬文殊侍奉,還因此錯過會試,拍著兒子的肩膀說:「我兒長大了!」

喬文殊低着頭沒吭聲。

他沒敢說其實考不考都一樣,他還懶得做官的。

承平七年,喬文殊應考會試,奪得會元。當年殿試大放異彩,卻沒能如願拿下狀元,那一屆的狀元郎是半路殺出來的黑馬,開封了才知道是江東才子林舟和。

喬明淵聽了失笑,問慕綰綰知不知道這人是誰。慕綰綰搖頭不知,他笑着說:「他是林西瀾的長子,在江東也是廣有才名,除了童生試第一場沒拿下案首,從院試開始一直都是第一,咱們文殊輸給他不丟人的。」

不論是林舟和,還是自家的兩個小崽子,都沒能打破喬明淵六元及第的神話。

這時候喬文珩已經成了大理寺丞。

他審理案子鐵面無私,加上身居高位年少老成,竟慢慢磨得少言少語,瞧著還有些唬人。只在爹娘跟前才露出幾分孩子的天真來。他今年滿了二十進二十一,已然是大盛最有前途的年輕人之一。鮮衣怒馬的俊朗少年,風流倜儻自不必說,他打馬從街道上走過,不知道亂了多少少女的心肝。

喬文殊低調多了。

他懶,平時沒事不出門應酬,進了翰林院就乖乖的看書學習,一副沒什麼上進心的樣子。

說起來喬家的這幾個孩子都很有特點。

喬文珩小時候話癆,長大了清冷,巨大的反差讓他爹娘,尤其是他娘懷疑他是不是殼子裏換了個靈魂。長子做事高調無所畏懼,在大理寺呆久了,還得了個玉面閻羅的稱號,可見他有多能唬人。

喬文殊打小到大都話少又懶,成年了只比小時候好那麼一點點。除了學習之外,還沒見他表現出對別的事情的一點熱情。

長女喬文荇從小是個顏狗。

沒啥說的,到她眼裏,長得好看的說什麼都對,長得不好看的說什麼都錯,一切以美醜論是非。

慕綰綰教過她很多次,壓不住女兒的性子。

不過顏狗不意味着喬文荇蠢,那丫頭看着蠢萌蠢萌的,實則跟她大哥一樣鬼精,從小就知道家裏誰有話語權,討好起娘來簡直不要太狗腿!她還知道爹說話大多數時候不管用,但要挨打了的時候一定要管爹撒嬌,爹會護着她。

等喬文珩和喬文殊大了之後,京城裏多少姑娘想嫁她兄長,旁敲側擊從她這裏套話。

結果人家沒問出來自己想要的,不知不覺中讓鬼丫頭套了去,險些將上三輩都給扒了個底朝天。

幼子喬文璋綜合了前面兩個兄長的優點,他沉靜耐心,又有敏銳的洞察力。

人無完人,這孩子啥都好,就是不愛讀書。

小時候被壓着一路讀下去,等考完舉人他就死活不想考了。

他從小就喜歡玩母親那一方算盤,又喜歡玩母親的舂臼,毫無疑問的跟着慕綰綰學了醫術,也承接了家裏的生意過去。

時間一晃很快。

等孩子們都成了家時,喬明淵和慕綰綰跟着也老了。

承平十一年,衛輕軒過完九十四歲大壽,當夜兒孫繞膝下,徒子徒孫們也都在跟前盡孝,他笑盈盈的聽着自家重孫女彈的曲《高山流水》,看着重孫女們為了討他歡心編排的賀壽舞,恍惚想起七八十年在宮宴上,結髮妻子獻舞恭賀皇後娘娘千秋的事情來。眼前重孫女的臉恍若成了愛妻的容顏,他喊了一聲。

「阿蕪……」

舞停曲終,眾人才發覺老壽星啥聲音都沒有,回頭看去,老人手中拿着酒杯,臉上帶着笑容,已溘然長逝。

衛輕軒發喪時,喬明淵跪在他的棺木前,額頭貼着地面。

他想,要是沒有衛輕軒悉心教導,或許他也能考出來,但一定沒有那麼快,他可能要到三十歲才能出頭,從一個地方小官慢慢往上爬。

人的際遇就是如此不可捉摸。

他感謝命運,感謝生命里遇到的這些人。

衛輕軒的葬禮過後,喬明淵的仕途越發順風順水。

承平十三年,承平帝封他為太子太傅,親自教導太子。

做了太子太傅,就意味着只要喬明淵不犯錯,至少他這一生都會身居高位。這是帝王將他與下一任儲君捆綁,讓下一任儲君記住他、感恩他,將來不會讓喬家落敗。同年,承平帝下了聖旨,親封喬明淵為宣平侯,居內閣之首,成為大盛首輔。

首輔等同於宰相,至此,喬明淵封侯拜相,喬家滿門一時風光無二。

慕綰綰夫榮妻貴,冊封為靖國夫人。

這一日,喬明淵休沐不用早起,夜間看完政務睡得晚了些。這一夜他做了個離奇的夢,夢醒之後他盤腿坐在炕上,神色古怪的看着身邊的妻子。

慕綰綰跟着坐起身,問他:「怎麼了?幹什麼這樣看着我!」

喬明淵還是盯着她看了一陣。

慕綰綰被他目光看得毛毛的,要打他,抬起手來就被他抓住了。

她才發現男人的手掌冰涼。

心裏一驚,慕綰綰第一反應是先去把脈,結果摸到了脈象卻什麼異常都沒有。

她沒好氣:「你到底怎麼了?不說話我就給你開一副葯灌下去,你可別在我跟前哼哼葯苦不想吃。」

「我問你個事。」

喬明淵深吸了一口氣,說:「綰綰你來自二十一世紀,你說你是被家裏人炸死的,在死之前有一段時間你是在京江大學上的醫學系,學的醫學,對吧?」

慕綰綰點頭:「對。」

她經常帶着喬明淵進空間,這些都是他親眼所見的。

只不過現在順風順水,日子過得舒坦,她那空間除了用來研發一些藥物,並栽種一些入葯的藥材,已經很少用了,大概將來能留給孩子們的可能性很低。她今年四十五,開始盤點着藥物弄出來,打算將來給喬文璋留着。

小兒子是個醫學迷,她總得給孩子留點有價值的。

因為喬文璋是承襲她衣缽的那一個,她現在對這個孩子越來越偏愛了。

喬明淵又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才說:「時間有點久,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在你們醫學系的班上有個男人,他叫喬潛,家是農村的。他穿着不顯眼,也不愛交際,平日裏話很少。他身體不好,在醫學系沒什麼朋友。」

「是有這個一個人。」慕綰綰聽他提起來就仔細想了想,「我記得他家條件不太好,他自己還患有先天白血病。有一回他說過,自己來讀醫學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治好自己疾病的法子。我悄悄資助過他,也給他找過合適的脊髓配對,可他沒等到結果,後來研三的時候他就病逝了。怎麼?」

喬明淵目光更深:「還真有這個人!」

慕綰綰緩了緩才反應過來:「不對,那是我前輩子的事情,這件事我也沒任何人說過,你怎麼會知道的?」

那個男人是她讀書時代里最大的遺憾。

她認識喬潛的時候是進校,第一天去食堂,她沒帶飯卡,那個沉默的農村男孩拿出自己的卡,給她刷了一份二十五塊的飯菜。

當時她謝謝了他,後來才知道,為了這份二十五塊的飯菜,他吃了兩頓饅頭。

打那以後她對喬潛上了些心。

他們在一個班上,但喬潛一向獨來獨往,從那次食堂交集后再沒來往。她從旁人口中知道他家庭貧困身體又不好,想着他人真的不錯,自己吃不起肉卻捨得請她吃二十五一份的食堂飯,為了不傷他自尊心,每次都悄悄往他的飯卡上打錢,打得不多,也有固定時間,讓他誤以為是校方資助。

不過後來她被易談傷透了心,對什麼事情都不怎麼關注,錢還是打的,只是一種習慣。

等她緩過來時,喬潛已經病逝了。

喬明淵握着她的手緊了又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我昨天晚上睡下之後就做了個夢,夢裏我走馬觀花的看了這個喬潛的一生。我看着他跟你相遇,我的心跳得跟他一樣快。我還看見夢裏你在傷心的哭,被談益那個王八羔子仍在公園裏,我躲在角落裏看了個正著,心疼得一陣陣窒息。」

「他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頭髮因為吃藥全部掉光,卻固執的要去廟裏燒香。」

「我見他跪在佛祖跟前磕頭,哀求來生給他一個健康的身體,哀求佛祖達成他的願望,一定要讓你快樂幸福!」

「他還說,如果佛祖嫌他的願望太多嫌他太貪心,那麼他不要健康的身體不要來世也可以,只求你一輩子都平安,有人能護你一生讓你快樂幸福!」

慕綰綰整個人都怔住了。

隔了好半天,她才想起什麼來,從空間床下的箱子裏拿出塵封的畢業照。

在一片同樣衣着的人群里,她找到了一個記憶里久違的人。

喬明淵接過那合照也仔細的看了,看完之後他合上冊子,滿心皆是唏噓。

他忽然想明白了自己為何在科考一途上順風順水,不是他天賦異稟,在夢裏重溫了喬潛的一生,他依稀覺得那是前世的記憶。夢裏那位喬潛可是一省的高考狀元啊,擁有過目不忘的超凡本領,可惜命不長而已!

兩人四目相對。

又是好半天,慕綰綰才有些釋然的嘆了一聲:「原來如此。」

她之所以會重生在異世還真不是她運氣好,原來在那個讓她心灰意冷的時代,有個人曾經那樣付出一切去守護過她,苦苦向佛祖哀求許願。

佛祖沒能實現他的願望,信徒的心卻將她帶來了異世。

因是他,果是他。

佛曰:「緣來天註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萬法皆空,因果不空。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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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喜事,養個權相做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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