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伸出的手

她曾是遙不可及的光，可當時光輪轉，他只想將這束光牢牢攥在心裏，再也不放開。

——楔子

窗外散落着一滴一滴的雨，在這一片的夜幕之上，勾勒着筆畫，創造著潮濕的印記。風聲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如同少女的悲鳴，和著月光起舞歌唱。

外面在下雨，雨下的很大。

孟晴抬頭，望了眼玻璃的窗戶，

雨點打在上面，留下痕迹。她抬起手，看了眼手腕上手錶的時間。

不早了，她應該回去，否則林管家就該擔心了。

「你自己搬出來住，一個人能行么？」

一旁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個少年，手裏提着飲料，對着桌上的玻璃杯倒了進去。橘黃色的橙汁順着玻璃的杯壁緩緩沉底，泛起點點漣漪。

「孟晴小姐姐，你現在畢竟剛上大學，就一個人住那麼大個別墅，不會覺得不安全？」

他舉起酒杯，遞給孟晴。孟晴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伸手接的意思。

「你今天叫我來，就是為了讓我出門？」

「那當然，你老憋在家裏，又有什麼意思。」

少年也不惱，反而樂呵呵地把酒喝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你也是聰明伶俐的小姑娘，沒事就要多出來逛一逛，你說是不是?」

孟晴面無表情地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后，又移回目光，放在了手機屏幕上的單詞軟件上：

annoying，煩人的。

「不是我說孟晴，你也別較勁兒了。你家老頭對你挺好的，搬出來住幹什麼，既不安全又不方便的。」

名叫宋非離的少年完全沒看到少女有些煩躁的表情，反而是一個人孜孜不倦，自顧自地繼續勸著。

「宋非離，」

孟晴開了口，薄唇傳出好聽的女聲，如落玉盤的珠翠帶起的陣陣聲音。

「你是不是很閑？」

「得嘞，你當我放了個屁，啥都沒說。」

宋非離雙手舉起，一臉痞笑。

「等會兒你怎麼回去，要不要我送你？」

孟晴看了眼外面下的雨，沉默了半晌。

「不用。」

「林管家會接我回去。」

看來大小姐不需要護花使者。不過看了眼飯店包廂外面走動的人，宋非離覺得還是有些不妥。

「那我等會兒送你出去，這該行了吧。」

孟晴沒說話，只是繼續沉默地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單詞，默默發獃。

她不喜歡這種地方，最近心情不好，人多她就受不了，相比之下或許教室最後一排的座位更令她着迷。

尤其是打開後門，空氣對流的時候，那種清風徐徐滑過臉頰的感覺，總像是世間最美好的樂章，令人貪戀。

不過是宋非離叫她出來的，她便到了這裏。她知道宋非離什麼意思，從小到現在，她有些孤僻的性子總讓這個她唯一的朋友傷透了腦筋。

所以她來了，儘管她不喜歡。

宋非離與她一前一後出了門，沒走兩步宋非離便碰到了熟人。宋非離這人本來就圈子廣，於是樂呵呵地就與那人交談了起來。

孟晴站在旁邊，看了眼宋非離，低頭站了一會兒，便湊近了宋非離。

「我自己回去了，你別送我了。」

宋非離這才反應過來孟晴還在旁邊，他有些不好意思，想出手去攔孟晴，卻只見孟晴轉身頭也不回地自己走了。

宋非離無奈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他這個朋友，還真是要命地冷漠。

紛雜的吵鬧聲和音樂聲逐漸小了，最終消逝在了雨聲里。孟晴站在門口朝外張望，還沒有見到熟悉的車，想來是林管家有什麼事情耽誤了。

孟晴不急，就站在一旁的屋檐下等。她認真地望着眼前濃稠的夜色，完全沒抽空看過周圍。直到她突然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拉扯她的褲腳。

力氣不重不小，拉了兩下后又停下，再拉了三下。

孟晴這才低頭看過去，只見一個少年跪在雨里。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卻好像無法洗刷乾淨他身上和臉上的污漬。他穿着破爛，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小乞丐。

他很瘦弱，彷彿下一秒就會虛弱地暈倒似的。

不過孟晴對此並沒什麼想法，天天都會看到乞丐，又有幾個是真正需要幫助的？

甚至高中畢業前老師還上課講過，許多人不努力工作，就靠乞討，還買了很好的車。這種新聞一直到現在，依舊屢見不鮮。

於是她抓着衣服，使勁一拽，從少年的手裏抽了回來，順便站遠了一步。

她想着少年估計會發現她沒有給錢的意思，便會知難而退吧。

可惜再下一秒，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抓住了。

低下頭，果然還是那個小乞丐。只不過這一次，他揚起腦袋，用他的那雙眼睛望着孟晴。

他長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在夜色中閃著光，宛如天空中的月亮，熠熠生輝。

他的手也好看。孟晴仔細地瞧，他拽着她衣角的手，修長勻稱，在夜色下更顯白皙。雨水打在上面，更像是為它鍍了一層光。

孟晴又將視線移回了他的臉上，於他對視。

他張了張嘴，好像要說話，卻又一句都說不出來。

孟晴卻彷彿看到了他眼底最深處蘊藏的渴望，這種感覺莫名觸動了孟晴。她有些心軟了，於是她蹲下身，一臉正經地望着他，問道：

「你是想讓我幫你嗎？」

回應她的只有雨水落在地上敲響的樂章，孟晴接着道：

「可我也可能幫不了你呢。」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用他那雙明媚的眼睛望着她。可孟晴卻她輕輕笑了，宛如在夜色中盛開的曇花般明艷。

於是就在這個下雨的夜晚，

孟晴對着跪坐在雨中的少年，緩緩地，

伸出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