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妖物

第十九章妖物

進了店裏,結衣連忙喚道:「老闆快來,給這三人一人找一件衣裳,要用最好的料子做的,不用擔心銀子。」

她又看向老婦人左右打量了幾下,「再給這個老夫人來幾件麻布衣服,耐用就行。」

孫勝忙說道:「不用買我的了,我是大明人,就穿這件。」

結衣搖了搖頭改口道:「那就找兩件華服吧。」

老闆看到幾人復又回來,心裏樂開了花,應了一聲量了尺寸便去后屋找衣服去了。

小次郎心中不悅,「你也太小氣了,咱們幾個都穿好的為什麼給老夫人買普通的。」

「這你就不懂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老夫人乃是平民,身着華服你也不怕害死她。」

「都是人還分什麼三六九等?這我可真不懂了。」

結衣拍了他一下肩膀,饒有趣味的看着他。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長這麼大的,像你這樣的浪人雖是沒落武士但仍屬貴族,穿的好那是應該的。可老夫人只是平民,若她穿的好了惹了貴族嫉妒,說不定性命就不保了。」

「這麼嚴重?!難道貴族就能夠隨意斬殺平民?豈有此理!」

「對!東瀛日本階級地位森嚴,理論上貴族可以憑自己喜好殺死平民。」

小次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怪不得他們陰陽師前日會對老夫人做下這等豬狗不如的行徑。」

「不錯,即便他們殺了老夫人也不會有人追究他們的責任。生為平民,人生凄慘,若有朝一日人人平等,人人都憑自己本事生活那該有多好。」

「不錯,同是爹生娘養的,憑什麼有那麼多的不平等!!」

他們正談著,老闆已經將衣服拿了出來。

「這幾件都頗合尺寸,兩位大人自己選個可心的吧。」

秦瑤左右看着,一會拿起這件在小次郎身上比比,一會又拿起另一件在他身上比比。

如此往來終於選定了一套興奮的對小次郎說道:「公子,這套衣服你穿上准好看,快去試試吧。」

小次郎看了看秦瑤手上的衣服很是不願,但在她左推右推之下也還是進了后屋。

只聽陣陣悉索,小次郎鼓搗很久也沒出來,結衣心急道:「你穿好了沒,怎麼這麼慢。」

「這衣服太複雜了,我不會穿,你們誰來幫幫我。」這話里既有焦急也有無奈,顯得極其為難。

結衣心想,「你可真是山中土包子,連個衣服都不會穿。」

她又等了半天,實在等的不願,便對筧十藏和孫勝說道:「你們倆誰去幫幫他,在這麼下去,我怕他一會惱了一劍把衣服劈了。」

筧十藏正背着老婦人沒法幫忙,孫勝也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說道:「日本服飾我是真不會,幫不上忙啊。」

老闆見此,怕到手的買賣跑了,一邊笑着一邊說道:「大人莫急,小人來幫你。」說罷閃身進了后屋。

又是一陣悉索,小次郎終於走了出來,眾人朝他看去頓時驚的目瞪口呆。

但見他口似櫻桃、眼若星辰,斜眉入鬢、面若傅粉。

發如烏雲傾瀉地、腳踩雲履碎群星,身材英挺似蒼松、虎背蜂腰力無窮。

七分英氣中帶着三分貴氣、三分貴氣中又帶着七分柔媚,端的是一個英挺挺的美男子!

有道是人靠衣服馬靠鞍,小次郎平日裏穿的破破爛爛的,縱使他容貌俊美也不禁折了對摺。

今日換上這套極美的華服,為他本來面目增色不少,兩相比較真是差之以雲泥。

甚至連筧十藏都連連驚嘆,「我的天,這容貌大哥可比不了。虧得大嫂認識你早,否則肯定被這小子拐跑了。」

結衣聽了,狠狠削了他腦袋一下,言語間頗為惱怒,「我是那種人嗎?不管你大哥怎麼樣我都不會被人拐跑,小孩子說話不知輕重!」

結衣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小次郎一番,搖頭道:「瑤兒你眼光果真不錯,這套衣服選的極好。不過……有些過於輕浮了。」

都說情人眼裏出西施,更何況是貌比潘安的小次郎?他這身衣服是秦瑤心中最喜歡的,聽了結衣的否定之語心生不悅。

「哪有,我看這身衣服就好的很。」

結衣連連搖頭,「好是好,只不過我們這次不是去招親的,穿成這樣你也不怕安倍家的女陰陽師垂涎?」

「這……那還是樸素點吧。」秦瑤一聽會被女子垂涎,尬笑一下連忙改口。

結衣打量著小次郎,想了一會對老闆說道:「你們這可有深藍色的羽織?」

老闆笑道:「有是有,不過……羽織後面沒有家紋。」

「你挑個料子最好的先拿來比量一下,家紋隨後再綉。」

家紋乃是貴族身份的象徵,只要露出家紋即便自己不報上來歷出處,旁人也能立時知曉你的身份。

老闆拿出一件用料考究的羽織穿在小次郎的身上,頓生出一種厚重感,加之他手握長劍,更像是一名見慣風雲的武士。

結衣眼前一亮,「這就對了,老闆我多加錢,儘早將武田菱綉在上面。」

老闆一聽武田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小人實在不知是信玄公的家人,剛剛有什麼無禮之處,請各位海涵。」

秦瑤趴在結衣耳朵上悄聲道:「武田菱怕是不妥吧,館主大人怪罪下來可怎麼辦?」

結衣道:「出什麼事有我頂着,安倍家不是瞧不起人嗎,咱們就拿出身份給他們看看!」

此事已定,隨後眾人各選了一套衣服付錢出店……

夜裏,安倍家的森林。

「你說首領讓我們整日在安倍家門口守着做什麼,區區幾個人類還需要我們動手嗎?」

說話的是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她面容極美皮膚雪白,一頭雲發披肩垂腰,那雙漆黑的眸子不時的盯着林中樹影晃動。

另一人抖了抖翅膀回道:「首領讓我們在這守着,他們就一定會來!」

女人望着他高大的身軀笑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沒變,說話還是這般一板一眼的,難道你還想做回天皇?」

「往事種種休要再提,我現在是大天狗。」說着他又將自己的翅膀抖了抖。

「也不知道這幾個人是什麼來頭,若是有痴情的男子就好了。」女子舔了舔嘴唇,嘴角漏出一絲恐怖的微笑。

大天狗說道:「你天天說痴情男子,可你每次遇到又將他們凍死吸取精魄,真不知你還有禍害多少人。」

女子幽怨道:「世間男子薄情寡義,他們分明是垂涎我的美色,又偏說對我一心一意長相廝守。似他們這種朝三暮四、喜新厭舊之人難道不該死嗎?」

她言語凄涼婉轉,像極了被人遺棄的怨婦。

隨後她又道:「聽說你尚為人時是一個極美的男子,這麼多年為何總帶着副面具?」

「我……這世上我不想見的人太多太多,我戴上這副面具就是不想見他們。」

「哦?跟你相熟的人早就死了幾個來回了,現今世上還有誰認識你?你若是怕見到天皇不去二條城便是。」

大天狗嘆了口氣,低着頭顱默然沉思,良久才道:「我是神選之人,天照大御神的後裔,可我卻因塵世種種墮入修羅成了鬼神。我愧對神明,便自此戴了面具兩不相見。」

他說完這話又陷入沉默許久,女子見他默不出聲,渾身又不住的顫抖似在哭泣、似在憤怒。

他本是個英明的君主,以造福天下為己任。誰知命運波折輾轉流離,又因遭逢巨以至於被流放幽禁致死。

見慣了人世疾苦的他對塵世充滿了怨恨,臨死前寫下血書誓脫輪迴、墮入修羅、淪為鬼神。

自此東瀛日本再也沒有了崇德天皇而多了一方大妖——大天狗。

女子見他難過寬聲安慰,「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現在你不是活的很好嗎,咱們逍遙自在遠比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百姓要好得多。」

大天狗晃了晃頭,又拿起手中團扇使勁扇了幾下,似在風乾面上淚痕,過了良久才道:「那你又是如何變成妖怪的,為情嗎?」

女子撇過頭去,滿是哀怨,低聲呢喃。

「我曾經也是個賢惠溫良的好女子,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小心翼翼的守護著一份自己的愛情。可……」

女子說起自己的傷心事止不住的留下了眼淚竟泣不成聲。

大天狗默默的陪着她直到她哭的倦了才又喃喃道:「可那個男人,竟然為了錢把我送給武士糟蹋致死!我死前起誓,定要殺盡世間負情薄性的男人!」

她越說越狠,說道最後竟如厲鬼般凄厲!妖力彌散不止,使得森林裏陡然冷了幾分。

「可你良心未泯,你曾經不是饒恕過一個男子嗎?甚是還為他生了孩子。」

「是,他是個好人。可他不信守承諾,我也絕不會再跟他見面了!」

「唉,你也是一個可憐人。若是天下能夠太平,少一些悲慘之事就好了。」

二人就這般聊著過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女子瞥見一行五人入了森林。

但見四人衣着華美、貴氣逼人,可身後攜著的孩子穿的卻樸素的緊,仔細一看竟不是日本服飾。

為首的男子容貌俊美、衣着光鮮,手握一柄長劍更添英武之色,女子趴在樹上不禁感嘆,「呦~好英俊的男人,一定很好吃。」

「別胡鬧!這就是首領讓我們守着的人,我先去報告首領,你慢慢跟隨別讓他們發現了。」

說完揮動翅膀捲起一陣大風,徑自飛走了。

這五人正是小次郎一行。他們那日買了衣服又找家客店住了幾日。待到老婦人傷好,又贈予了許多錢財,這才啟程趕路。

佐助雖給了他們一張地圖,然而地圖寥寥草草十分難辨,結衣氣惱道:「佐助這個混蛋,怎麼不把地圖標的準確些。」

孫勝卻道:「不用擔心,我已在他們二小姐身上做了記號,順着找便是。」

「什麼時候?」

「就在我摔他式神的時候,我便趁機在式神身上放了一隻蠱。這蠱分有陰陽,不論相隔多遠都能找到另一半,我手中的便是陽蠱。」隨即放下蠱蟲,依照路線尋到了一片森林。

眾人站在森林邊緣,眼見森林樹枝繁茂陰森異常,雖已臨近冬日可森林之中卻比深冬還冷。

好在前些時日結衣所買的衣服甚是保暖,眾人之中唯獨小次郎最為怕冷,他將包裹里那件磨的沒了毛的大氅拿了出來披在身上。

小次郎四顧看看,指著這片密林問道:「這裏好生奇怪,如此寒冷的天氣怎麼樹木生的額這般茂盛。」

結衣等人不明所以,孫勝年紀雖小但見識極為廣博推測道:「安倍家終日與鬼神妖物打交道,不免陰寒之氣多了些。咱們也別少見過怪了,儘早去他們本家要緊。」

孫勝又看看腳下,見密林之中連條路也沒有,「這……咱們怎麼走。小獃子,你不是忍者嗎,你來帶帶路吧。」

筧十藏撓了撓頭,他也不知怎麼才能找到安倍家的本家,但好歹他也是『真田十勇士』之一,也聽佐助提到過一些。

「我聽大哥說,這片森林是個龐大的圓形,從邊界直著走就到了。」

小次郎問:「這裏這麼大,你大哥怎麼知道是圓形的?」

「這……」

結衣聽他們又說起佐助心中翻起一陣漣漪,臨別之時挺拔的身影彷彿就在眼前。

「我自沒有這般能耐,是才藏告訴我的。」

「什麼?!」

結衣滿面飛紅,她心中想着佐助,不禁以他的口吻告訴眾人,看見眾人詫異的表情才回過神來,羞聲道:「是佐助說的,才藏曾在空中看到過這片森林的全貌。」

小次郎、秦瑤、孫勝三人大感詫異,「霧隠才蔵竟能飛到天上?!」

筧十藏身為真田十勇士的一員,看到他們驚訝自然十分得意。

「我二哥可不是一般人,他新訓了一隻大鷹,大鷹乘風而起便能帶着他翱翔於空中。」

小次郎道:「難怪他能知道路,飛在空中自然什麼都能看到。不過,這裏這麼大,咱們怎麼保證不迷路呢。」

筧十藏答道:「羅盤啊,出海的人怕在汪洋之中迷路,便發明了這個東西。只要我們朝着一個角度走,就保證迷不了路。」

說完他從包袱里拿出一個手掌大的木盒,盒中中空裏面飄着一個指針,不論方位如何改變,指針始終都指著一個方向。

小次郎嘆道:「你們真田十勇士真厲害,這種東西我想都不敢想。」

「這有什麼的,這東西一千五百多年前我們就有了,不過不是這麼先進罷了。」孫勝面露不屑。

要知道中華文明博大精深,自古以來科技發明層出不窮。火藥、指南針、渾天儀、造紙術哪一樣不是中華文明的璀璨結晶,哪一樣不是響徹世界的瑰寶,孫勝不屑自有他的傲氣。

小次郎着實不敢信,但自認識孫勝以來卻沒見過他說過大話,眼神飄向秦瑤希望她給個答案。

秦瑤明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道:「不錯,中華民族的確不是東瀛日本可比的。」

聽秦瑤也這般說小次郎這才信服,心中感嘆,「究竟是何等聰明的人能夠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就發明出這種神奇的東西。」

結衣看他們相聊甚歡怕耽誤腳程,說道:「行了別說了,這裏怪陰森的,咱們趕緊趕路吧。詢問玉藻前的消息要緊。若是安倍家不知道,咱們還得找別的陰陽師。」

樹上的妖女一直在遠處悄然跟隨,聽到『玉藻前』三個字心中疑問叢生,「這幾個人找玉藻前做什麼?這大妖聽說為了煉化一把劍搭了半條命,這幾年閉關養傷連我都沒見過。他們這次去安倍家不僅消息得不到還得搭上性命,真是一群傻蛋!」

她看小次郎的面容,難抵心中喜愛之情,痴痴傻傻的望着不覺間已然呆了,悠悠半晌才道:「唉,可惜了這個俊美之人。」

眾人初時還未必相信玉藻前真的存在,近些日子與安倍家有了些來往,看到種種神秘現象心中篤定玉藻前必有無疑。當下也不再存疑,邁開大步往密林深處走去。

玉藻前乃是跟酒吞童子、茨木童子等大妖並駕齊驅的存在,幾人實力相差無幾,此去是福是禍尚為可知。

小次郎一面用『鬼刃』砍出一條路一面帶着眾人向前行進,忽聽林中似有許多哭泣之聲。

這聲音影影綽綽細不可聞,可小次郎耳朵甚是敏銳,又走了一會實在忍不住問道:「你們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筧十藏答道:「聽到了,這個荒郊野地怕不是什麼精怪吧。」

小次郎道:「不能吧,安倍家會讓妖怪住在門口?」

「說不定是哪來的孤魂野鬼,咱們也別太在意了。」

秦瑤問道:「我聽說陰陽寮里的大陰陽師不是土御門家的嗎?咱們為什麼不直接去找那位大人詢問消息。」

結衣看她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不由得發笑,「瑤兒啊,你在獻豆町這麼久還不知道他們土御門家是安倍家的外門?」

「什麼?堂堂陰陽寮的大陰陽師居然是外門?」

「對,土御門與安倍家一脈相承,只不過土御門家表面風光實際上卻是安倍家在暗地裏操持。而且現在陰陽寮里的大陰陽師雖姓土御門,可他還有另一個名字你可知曉?」

「什麼名字?」

「安倍小三!」

眾人各自訝異,誰能想到陰陽寮里極受寵信的土御門大人居然還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名字,只有小次郎渾沒聽見依舊思索著那影影綽綽的啼哭聲。

突然他感到脊背發冷,猛然回頭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走來的路上居然流了一地鮮血,鮮血紅的發紫竟是從砍斷的樹木上流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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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羅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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