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陰謀

第十七章陰謀

安倍玲子被我孫攜著,沒過多久便來到了一片樹林之中。

此時正是深秋時節,萬物凋零群鳥飛盡,可此處樹木卻生長的頗為豐茂,橫七豎八的雜亂生長竟找不出一條路來。

只見二人在這密林深處,眼不低、腳不停,翻轉騰挪,如履平地,行進甚速。

玲子問道:「我孫大人,咱們安倍家為什麼要建在密林之中,每日行走也忒不方便了。」

我孫頗為憐愛的看了看她,眯眼笑着。

「咱們安倍家乃是陰陽師世家,終日與妖物打交道。妖物也有親朋好友,若是有些妖物被咱們抓了,他的親朋過來尋仇咱們便可以用這林子擋他們一擋。」

安倍玲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常言道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這片密林雖沒有路,可古往今來多少人來回走過也沒將其踏出一條路來。

安倍玲子隨着我孫越走越深,漸感寒氣入體,渾身不住打顫道:「我才出來這麼一會,怎麼如此寒冷。隆冬時節也不見這等冰冷徹骨啊。」

安倍我孫摸着她的頭說道:「家主大人近日對式神之術頗有感悟,進境甚速,此番景象應是家主練功所致吧。」

「父親大人實力果然匪夷所思,式神修為居然可以改變天時,他是又習得什麼厲害招式嗎?」

「我也不知,家主大人天賦異稟。內門長老們都說他是百年來天賦第一,甚至可與當初安倍家有史以來最強的陰陽師安倍晴明比肩。」

安倍玲子從未見過安倍我孫動手,她只知道我孫功力極強、法術精湛,是安倍家最高戰力之一。

以他的實力卻從未違逆過自己父親,甚至連大氣也沒喘過,如此想來自己父親實力之巨,恐怖如斯!

安倍玲子被他打了一個巴掌,心中惱怒,當即調侃道:「我孫大人,您的實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真沒想到安倍家還有誰比您厲害。若是拿您與父親大人相比,到底是誰高誰低呢?」

她本想聽安倍我孫辯駁兩句,到時候回到家中再向自己父親告狀。

誰知我孫聽得此話,當即神色一緊,停了腳步鄭重道:「以我燭火之光怎可跟日月爭輝?!二小姐,可別再折煞於我了。家主大人從實力、品性、外貌、學識都是我輩中人爭相追趕的對象,與其相比我就是土裏的一顆塵埃。」

這話入到安倍玲子耳里,心中說不出的高興。嘴角輕勾,細眉稍彎,當真如冷月一般美麗,銀鈴般的笑聲過後向我孫看去,說道:「那你打我一巴掌就不怕我告訴我父親?」

她本想用父親威嚴壓制我孫,誰知我孫不僅不怕反而笑了,那笑聲響徹山野,十分爽朗。

可這笑聲在安倍玲子聽來卻如鬼叫一般,不禁嚇得渾身發抖。對她而言這笑聲十分陰寒,簡直比凜冽的山風還要冷上幾分。

我孫也不說話,攜着她繼續前行,但見前方樹木漸少,越走越寬,兩排幽藍的火光逐一亮起直通大門,加之月光凄清,傾瀉遍地,更增神秘氛圍。

門外兩側各站一守門人,二人生的面目俊朗,滿臉慘白竟看不出一絲血色。

二人遠遠看到我孫與玲子,手中長槍一橫,操著十分生硬且冰冷的語氣說道:「來者何人!」

安倍玲子自小嬌生慣養,哪有人敢跟她這般說過話,雙眉一橫,兩手掐腰罵道:「你們兩個沒長眼嗎?我是你們的二小姐,安倍小三的親閨女,連我也攔?不要命了?快把門給我打開!」

兩個守門人壓根沒正眼瞧她,依舊是那副語氣,「我倆只認腰牌,其它一概不認!」

安倍玲子怒從心起剛要發作,卻被我孫狠瞪了一眼,登時頹了下去,不敢做一絲聲響。

此等怒容只在我孫面上一閃即逝,旋即他又擺出那副笑容可掬的表情對。

「二位,我是安倍家的管家安倍我孫,這是我的腰牌。二位守門之命是家主大人新下的,那時二小姐出門在外自然不知,所以這腰牌便沒在身上,煩請二位通報一聲。」

兩人接過腰牌仔仔細細查驗,仍是冷冰冰的說道:「安倍我孫可以入內,這個女子,不行!!!」

安倍玲子聽了這話大為光火?但攝於我孫威嚴,只得壓着火氣不敢發作。

又聽其中一人說道:「我先去通報家主,你們二人在此候着。」隨後推門而入,另一人仍橫著長槍在門外守着。

安倍玲子越想越氣,進自己家還用腰牌,世上哪還有這等道理。

她再也壓不住火氣,指著那人罵道:「你們兩個雜種哪裏來的,這麼大牌面居然敢攔我?狐假虎威嗎?!」

「啪!」

隨着一聲清脆的聲響,又是一個巴掌打在臉上。

我孫怒道:「休要胡言,此乃家主大人的命令,哪容你質疑?!」

此掌打的甚重,安倍玲子在空中翻滾幾圈才摔跌下來,捂著臉頰暗自抽泣。

我孫這巴掌是打給守門人看的,可那守門人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一般,面上沒有絲毫表情,眼望虛空,目視前方。

安倍玲子一直坐在地上哭泣直到另一人通報完畢才停下,那人豎起長槍對玲子道:「家住吩咐,玲子小姐可以入內。」說罷側身開門,將路讓了出來。

我孫說道:「走!」

玲子怔怔的看着他,臉上一陣火熱,她害怕安倍我孫可又不敢違逆他,糾結在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孫耐性已經用光,單手將她拎了起來大步走入門內。

入了門便來到了安倍家的前院,前院十分空曠偶有幾個厲鬼面具擺放在廊宇之上。

院內正中,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負手而立,凄冷的月光照在他雪亮的銀髮上更添了幾分冷峻。

男子面目甚是秀美,除了那對狐媚眼加了幾分妖異外更像是一位絕色女子,此人正是安倍小三。

安倍玲子一見到他,哭着跑過去叫道:「父親大人,可想死女兒了。」

安倍小三終日閉關,安倍家中一切事物均由我孫操持,玲子極少見到他,這句『想死女兒了』也不是虛言。

不過依照玲子的性格,我孫打了她兩個巴掌哪能就此了結,她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便有七分是想告狀。

安倍小三輕輕環住玲子,柔聲道:「乖女兒,想爹爹了?」

玲子故意將自己的臉頰伸給她看,「父親大人,女兒可想死你了。你閉關的這些日子,女兒可受了很多委屈,今天差點被人殺了,還被人打了。」

安倍小三目光如炬,一進門就看到玲子面頰腫的老高,面上兩個掌印相互交叉,都是一樣的大小、一樣的形狀。

「誰欺負你了?」

安倍玲子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將白日裏與小次郎等人戰鬥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她將兩個門人對老婦人所做的惡事盡皆隱瞞下來,竟說成小次郎眾人無故挑釁,還連殺了兩個門人。

安倍小三知道女兒脾性,對她說的話也不盡信,轉頭向我孫問道:「玲子所說之事,是否屬實。」

我孫一躬到地,「千真萬確!」

「她這臉上的傷也是那群人打的?」

「不是,這兩巴掌是我打的。」

這話一出,連安倍玲子也驚了一驚。

她本以為我孫會回借坡下驢,把自己的兩巴掌推到小次郎等人的身上,自己當面拆穿,好讓小三懲處於他。沒想到他竟毫無顧忌的將此事如實的說了出來。

安倍小三平和的看向我孫,面上沒有絲毫怒意反而多了些感激之情。

「我孫君,難為你了。玲子疏於管教、嬌蠻跋扈,今後還需你多為提點。」

我孫又是一躬,回道:「二小姐天資聰穎,假以時日定會成為一代大陰陽師。我先前的一巴掌是因為二小姐操練式神只重其威不重其技,辱沒了安倍家的名聲,故而出手教訓。另一巴掌則是二小姐口中污穢,罵了兩個守門人。」

安倍小三起先聽到玲子操練式神技藝不精也沒多理會,但聽到她罵了兩個守門人,面上逐漸浮現怒色,說道:「你怎麼會罵那兩個人?」

玲子深知父親雅量極好,看他面露怒意不禁戰戰兢兢了起來,心想「不知父親為何會為了兩個守門人責怪於她。」

我孫繼續道:「那兩個門人是極為厲害的妖怪,我怕二小姐惹怒了他們,故而出手。」

聽到把守大門的兩人是妖怪,使得安倍玲子又是一驚,撇過頭來反問道:「怎麼是妖怪?!我安倍家世代與妖怪為敵,何時與他們為伍?父親大人,莫不是您弄錯了?」

安倍小三所謀甚深,不是一時半會能解釋的清的,聽玲子問起也不答話。

倒是我孫心思甚快,「家主大人英明勇武,連妖怪也被他折服。這兩個妖怪便是攝於家主大人的威力,自願來我安倍家為奴的。不過妖怪並不同於人類,還望二小姐今後小心些。」

如此解釋雖然牽強,但也勉強說的過去,玲子將信將疑,望向自己的父親,希望他能給個答案。

小三面上先是一怔,隨後順着我孫的話繼續道:「我孫君所言不錯,那兩個妖怪被我安倍家折服,自願來此守門。玲子你也累了,趕緊回房歇息吧。」

安倍玲子雖想追問,但聽他話里飽含威嚴,便不敢再說什麼,當即向兩人盈盈一拜,回了房去。

待玲子走後,我孫也向安倍小三告辭,剛走了幾步卻被小三叫住,「你向來不願與我多說,可是還記恨於我?」

我孫定在原地沒有回答,肥圓的臉上失了笑容面漏出愁苦,過了良久,他輕吐一口氣回道:「有希子實是個好人……」

「你還在怨我負了她?」

「不,我不敢。」

一句不敢道出了他多年的心酸,少年時他與小三都是安倍家風頭無兩的人物,兩人同時愛上了一個女子,一個驚才絕艷、眉目如畫的女子。

只不過……她的眼中只有安倍小三,從未多看過他一眼。

成婚之日,他喝得爛醉如泥、嚎啕大哭,只為撫平心中思緒。

他本以為日子就這麼過去,直到她誕下了一子一女后被安倍小三始亂終棄,憤恨自殺。

當日她凄愴的眼神歷歷在目,鮮血殷紅,恰如黃泉的彼岸花燦爛綻放。

多少往事浮現在小三眼前,他想要辯解什麼卻又說不出口,躊躇了半晌才道:「我……我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安倍家。」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我是為了安倍家為什麼不去勸她?!」

「我勸她又有何用?她的心已死了,死在你娶美姬那晚。」

「我欠她甚多,已彌補不了了。好在有你,讓她走時不會那麼痛苦……」

他停頓一會又說道:「玲子極像他娘,自小我便不敢看她,是你對她極嚴,教她做人,這份恩情我不知如何報答。」

「可我始終教不好她,因為我不是她父親。」

這話戳中安倍小三的痛點,他何嘗不知因為玲子缺少父愛才使得她性子如此嬌蠻。

他不僅負了有希子,更負了他們的女兒!聽了這話,兀自捶胸,痛苦不已。

良久以後,小三才定了心神,說道:「前塵舊事不必再提,這麼些年,你竟不問我為何背地裏投靠了德川家?」

「不問!你自是為安倍家着想。」

「多謝!不過還有些事我需得求你。」

說了這麼多,安倍我孫才回過頭來,見他俊美的面上多有倦色,被月光一照顯得更為凄慘。

「你我之間還需什麼求不求的?只需說來我照辦便是。」

「好,你也知曉安倍家雖是名門卻非世家。要想讓安倍家逐鹿天下,只有成為豐臣秀吉身邊的重臣這一條路。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獲得大權,統一天下!」

「所以……你背地裏投靠德川家康是為了對付豐臣秀吉。」

安倍小三狡黠一笑,回道:「不錯。而且美姬乃是德川家的人,這件事我不說你也知道吧。」

「是,不光是我安倍家許多人都知道此事。不過……你拋棄有希子的理由竟是為了跟德川家康成為姻親,意欲合謀搗毀豐臣家?!!」

「不錯,那時信長尚在,但我安倍家占卜之術天下無雙,我早已算到豐臣秀吉會取而代之,這步棋早就謀划好了。」

我孫心思縝密,已然找到了安倍小三話中破綻。

「你也太小瞧與我了,這話能騙得了別人難道能騙得了我?你既會占卜,為何不直接與豐臣家結親?繞這個大圈子,難道你覺得我老眼昏花,不明是非了不成?!」

安倍小三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說過了,只有成為秀吉身邊重臣這一條路,其餘的都是死路。再說我又為何誆騙與你,這於我又有何益?」

我孫素來知曉他為了安倍家能夠不擇手段,心中權衡了一番說道:「好,我姑且信你,不論你做什麼都是為了安倍家。你有什麼事要吩咐?說了這麼多為的就是這件事吧。」

小三十分躊躇,他明知這事不能說,可除了安倍我孫之外又無其他足以信任之人能夠做這件事,左思右想之後終於說道:「我需要做我跟茨木童子之間的聯絡人。」

「什麼!!??你竟跟茨木童子有勾結?你難道不知他是什麼妖物?!!」

我孫聽他說到茨木童子,嚇的渾身發抖,身體打了幾晃之後又說道:「你難道要毀了安倍家嗎?」

茨木童子乃是東瀛日本大妖,戰力非凡。他乃是魑魅魍魎之主、百鬼夜行的領頭人,酒吞童子座下的第一大將。

自酒吞童子被害之後,他便重領百鬼夜行,找尋重塑酒吞童子的身體的方法。

安倍家自平安時代起便一直與百鬼夜行為敵,雙方世代仇恨,現今竟要聯手,任憑安倍我孫極為持重也被嚇破了膽。

安倍小三看出他的驚恐,出言安慰道:「時移世易,以前諸事已是過眼雲煙。茨木童子不會對我安倍家如何的,況且我還答應了他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答應他幫他重塑酒吞童子的身體。」

這話說的極為平淡,可在我孫聽來比千百霹靂一同劈下還要駭人。

「你難道不知重塑酒吞童子的身體需要萬千生靈嗎?你這麼做是想把安倍家拖入邪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東瀛日本飽受戰亂,每年餓死的又何止這些?我只不過讓他們少受些世間苦楚罷了。」

這話從安倍小三口中娓娓道來,竟像是說家長里短一樣,聽的我孫一陣心寒。

他畢生從未違逆過小三的命令,可這件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從,心下一橫回絕道:「這事我做不了,家主大人另請高明吧。」

小三繼續道:「可是除了你沒人能辦成這件事,只有你我才信任,也只有你才有能力保命。」

「此事成與不成都會將安倍家拖入萬丈深淵,我決計不會答應。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我都應你!」

我孫這話語氣極為堅決,安倍小三知他心志已定,再行逼迫也是無用,隨即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如此,你幫我做另一件事吧。」

「什麼事?」

「重塑酒吞童子身體一事尚缺藥引,需要一個人的心肝脾肺腎。此人五臟極難取出,放眼整個安倍家也只有你能做到。」

「這人是誰?」

「『安土桃山之鬼』,佐佐木小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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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羅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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