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7章 番外七 愛意深久
聚餐選了自助餐廳，於玖玖的三個室友已經坐在位置矜持微笑，她們各自的男朋友互相見過面氣氛倒是不尷尬，然而他們似乎對顧深有一種天然的怵感。
據說他們之前在二營待過，被顧教官天天擰着手扳動作，遇到實在擺爛攤的顧深會直接踹兩腳，那力道，不容忽視。
所以一聽說女朋友的室友男朋友是這個冷麵教官，緩了好半天。
餐廳人流廣，室長怕於玖玖那小糊塗找不到位置，刻意站在門口等著。
遠遠就瞅見穿着長裙的小姑娘雙手環胸蹬著蘿莉步伐氣鼓鼓地往這邊走來。
而顧深手裏拎着個服裝店的硬質袋子閑庭信步跟在身後。
室長看看暴躁的洋娃娃，又瞄瞄逗貓似的顧深，一時沒說話。
只是落在後面時又冷不防想起來，咦，出門前小乖乖好像不是穿長裙的呀？
那條裙子怎麼越看越像……樓下實體店模特身上擺的那件？
時間又回到在樓下實體店出來，顧深捏了捏小姑娘的後頸，舔舔腮幫子嗤笑，「還辣不辣？」
於玖玖：「……」
叛逆期？穿超短裙？辣妹？
外套在這種天氣他是沒有，但是他毫不介意帶她來換一套，省得分開幾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辣不辣得到別人他是不知道，等晚上回去有她好受的。
於玖玖覺得憋屈，但是她着實怕她家深深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
她頭一次穿室友新買的小短裙還是有點不適應，被半威脅換掉也不算不情願，奈何心裏頭憋了股囂張不得逞不疼快的勁，怎麼也發泄不出來。
坐在位置上晃腳，還不服氣地瞪顧深幾眼。
還是一旁的室友站起身，打斷了她，「我去拿點水果，玖玖想吃什麼自己拿噢。」
「我去拿，你坐着。」
她男朋友當即把人按下，體貼地離開。
小姑娘捏著筷子瞄瞄這兩人，碗中放進來一塊剝好的蝦。
「吃飯么？」
顧深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低頭問。
「不想吃。」
顧深耐心十足，「喝點湯？」
於玖玖喜歡喝新鮮的海鮮湯，其他人沒爭議，倒順着她放了白貝做湯底，調味的蔬菜熟了飄在湯麵，她歪頭慢吞吞地點頭，「喝一點。」
顧深也應，給她舀了一點。
他們兩個的氣氛過於融洽安寧，明明進門前還鬧一點小脾氣，按照平常小情侶指不定這頓飯都吃得不痛快，然而坐在一起卻是一下子包容起來，相處方式縱容乖順。
於玖玖的對床正吃着鹵翅，忽的對顧深出聲問，「她在學校胃口不是很好，平常都是這麼慣着吃飯的嗎？」
於玖玖正就著碗裏的湯抿，顧深把給她烤的肉翻了個面，淡聲道，「她食量不大，有輕微厭食，除了垃圾食品外，能哄著多吃點就好。」
室長也瞭然，打量過小姑娘嬌小的身姿若有所思，「難怪那麼瘦。」
不過瘦到好處，讓人羨慕。
顧深把烤好的肉夾到於玖玖碗裏，在場的人漸漸發現，只有提到和小姑娘有關的話題他才會搭幾句。
「九九是早產兒，小時候身體就不太好，體質差。」
別人是越養越健康，她是越養越嬌弱。
「她時不時不愛吃飯，搬出去和我住的話還能調養飲食。」
室長聽了，頓時一掃之前所有的不健康揣摩，正義感爆棚，「以後可以的話我會叮囑她吃飯的。」
於玖玖：「？」
怎麼深深話說着說着方向好像跑偏了？
她扭頭，對上顧深的神情，他扯了抹笑，與她對視的桃花眸熠熠生輝。
「再多吃點肉。」
他提醒，溫和的表情直接讓坐在對面的幾個男生鴉雀無聲。
救命！這還是動作稍微不使足勁就罰他們做五十個俯卧撐的教官嗎？！
要不是聲音相貌身形一模一樣，他們都懷疑自己認錯人了！
吃了烤肉，於玖玖舔了舔嘴角，黏着顧深軟聲要求，「今天不喝可樂，想喝奶茶。」
話畢，她還覺得自己特別懂事，翹起尾巴尖。
顧深睨她一眼，神色淡漠，「沒有奶茶。」
「嗯？？」
他輕嗤，「你藏在家裏桌底那兩箱可樂別以為我不知道。」
「……」
於玖玖思緒快速運轉，滿腦子都是羅跡敢出賣她？
顧深已經輕敲著桌面，慢條斯理道，「而且，你室友剛剛說出門前你喝了一罐。」
她癟嘴，小聲說了一句話。
周圍嘈雜，顧深許是沒聽清，她招招手讓他靠過來，趁煙霧繚繞間搭住他的後頸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側臉。
隨後認真道，「要喝。」
顧深：「……」
如果忽略她完事後毫不留情鬆手的一幕，他或許會更加心軟。
不過怕她吃不下，他去冰櫃那邊拎了罐椰奶，話語簡潔，「只有這個。」
小姑娘也乖，端走罐子就噸噸噸地喝。
看得對面的室友忍不住輕笑，想起什麼話題又挪了過來，「之前開學幾天玖玖提過你，不過那時候你應該還沒歸校一直沒出現，我們就以為她在說笑，你們真的是青梅竹馬？」
要知道KTV聚會那晚顧深當着班長表白的面把人抱走還留下令人遐想的一句話，足足斷掉了大半個班同學的心。
但還是有些聽說的男生不死心，蠢蠢欲動的主意一直在滋長。
除了上回半夜發的那張普通合照，顧深在近期確實很少在於玖玖身邊出現，這就為全校那伙人的春心再次萌動奠定了基礎。
顧深自然知道這個，他扯了扯唇，餘光瞥了眼沒心沒肺喝奶的人兒，只是不冷不熱地回復，「她現在都是在我家住的。」
男朋友從軍一年才回來，放個假都要一起回家住，那不止青梅竹馬那麼簡單了吧？
那個室友瞭然，轉眼見小姑娘夾起吃不完的大半塊烤肉放到顧深碗裏，還眨巴眨巴眼示意。
這……
她愣了幾秒的功夫，顧深已經低頭湊近於玖玖，女孩捏筷子和他嘀咕幾句，隨後他極為自然地吃完剩下那塊肉。
室友轉頭看看自己的男朋友，他正垂頭吃飯，好似注意到她灼灼目光，再掃了兩眼手中的筷子，直接把吐骨碟端過去，「吃不下不用勉強，放這裏。」
「……」
說是聚餐，其實也是為了一方面看看人品，雖說總是聽到小姑娘誇自己男朋友怎麼好以及顧深軍訓表現出眾，但她傻乎乎的模樣讓人特別懷疑她會被pua，室友們都想方設法試探著顧深。
於玖玖才咬了一口煮熟的玉米，耳畔聽到牙尖嘴利的鄰床開腔，「玖玖還是大一，平常表現那麼優秀，追她的人不止一個，你讓她搬出去和你住，總有點影響名聲。」
「不、不咦、想呀……」
小姑娘含着東西就要反駁，就被鄰床女生惡狠狠瞪了一眼，示意她不要說話。
顧深給癟嘴的慫包九九遞去一小碗螃蟹肉，慢條斯理地回答，「我只是行使她男朋友的權利，這並不過分。」
「但是又沒有正式官宣，或許還是有點不明不白……」
「這並沒有什麼不明不白。」
剝完最後一隻蝦，顧深慢條斯理地摘了手套，抬眸淡聲回駁。
他把碗挪到於玖玖面前，示意她接着吃，目光自始至終落在小姑娘乾淨白皙的側臉，片刻才開腔，「若不是她年齡還不到法定，或許現在別人得喊她顧夫人。」
此話一出，對面的人安靜了下來。
誰都明白其中的涵義，更無法忽略男人不疾不徐態度里的篤定與沉穩。
飯局到了後半段，氣氛慢慢輕躍起來。原本怵著顧深的幾個男生髮現教官大人沒有想像中那麼嚴苛適應度良好，還順帶誇了幾句於玖玖，莫名其妙又喊上了小嫂子。
顧深耐心出奇地好，於玖玖正打算夠對面的那碟軟糕時他已經自然地幫她挪過來。
她含糊塞了兩個，面前冷不防出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還若有若無地把裝着雞尾酒杯子放到她面前。
杯子裏面的液體不多，然而漂亮的雞尾酒調色在燈光的暈染下散發着鮮嫩欲滴的氣息。
小姑娘不明所以，側目而視，正對上手掌的主人。
顧深桃花眸垂著，裏面灑滿碎光流銀，見她看過來似乎勾唇笑了笑，纖長的手撫上她的手背，若有若無地點了點，眼神深幽，意味不明。
於玖玖稍稍困惑。
他以前是不怎麼給她喝酒的，但是……
冷不防的，她想到先前說要睡他那晚淺嘗小酒後的整夜旖、旎，莫名感受到了他的意思。
所以這是……暗示？
小姑娘抵著桌子想了又想，幾秒后探出小手輕輕地把酒杯挪回去，表情義正言辭。
目睹全過程的顧深淡笑，燈光下眼神深幽。
總而言之，想逃不逃不掉的。
當兩人回到公寓於玖玖被抵在門板前心裏就是這種感受。
房間內的燈光晦暗，顧深高挺的鼻樑擦過她的頸間。
吻細細碎碎落下，呼吸深、重，意味明顯，「很久沒peng了。」
明明才收假沒幾天。
於玖玖想罵他qing、shou，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
然而開了hun的男人是很難滿、足的，甚至可以口不對心扯謊，「就碰peng……」
小姑娘捲髮散了下來，臉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感受到他的動作，忍不住掐緊他的胳膊。
顧深慢悠悠地笑了笑，「不是說要辣別人么？」
又、開始這時候翻舊賬！
於玖玖咬唇，眼睛慢慢濕、潤。
窗外的枝杈受風的碰、撞而不住晃動，隱隱的黑夜裏，月亮躲在雲層內，月光縹緲。
小姑娘軟成一團，忍不住反抗，「你……能不能，別老是用……」
什麼風光霽月，高冷禁慾，都是假的！
顧深握緊她的手腕，力道不自覺加重，嗓音隱忍又嘶啞，「這不是得先讓你shu、fu？」
小姑娘唇咬得更深，被他抵著分開。
她剛開始的時候還可以硬氣，後來就不行了。
月色昏沉到極致時，他把人抱起來，大掌觸到的床單一片shi軟。
懷裏的小傢伙還在昏睡，他嘖了聲，乾脆利落地拐去隔壁房間。
於玖玖今夜過得不太好，幾次波瀾，最終踏實臨睡前頭感受到軟枕更加放鬆下來，迷迷糊糊感受到額頭落下一個輕輕的吻，那人嘆了口氣，嗓音繾綣著饜足后的低啞，隱隱約約還透露著一絲無奈的調笑，「你是動畫片里的小可愛吧？」
「還是那個常看的……」他頓了頓，「七個葫蘆裏面那個五娃？」
不過他沒打擾她，低笑了聲躺上床，把她擁入懷裏老老實實睡下。
窗外，搖了整夜的風聲慢慢停止，月亮依舊隱在雲層里，害羞且生澀。
於玖玖第二天醒來的感受很不好。
處於暫且眼生的房間，她愣了好一會，身上又酸又疼，尤其是感受到床上的不適，低頭看了看，整個人瞬間癟嘴。
顧深還在廚房，聽到砰砰的下樓聲，折身邁步，冷不防被一具嬌軟的小身板攬住。
他瞬間發現了小姑娘的不對勁，忙低頭查看。
於玖玖渾身都在顫抖，哭得稀里嘩啦。
好半響才哽咽道，「都怪你！都是你的錯！」
她那副好似世界都崩了的模樣險些把顧深嚇到，他給她拍了好一會後背，眼尖瞥到她睡裙後面的血，鮮紅刺目，在白色的布料上格外明顯。
於玖玖還在哭，嗓音破碎又啞糯，「我都說不、要了你還qi負我……我好難受，你看都流血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聞言，顧深肅著臉，直接把她抱起來哄了好一會。
他也沒在乎自己身上沾了血，抱着人回到樓上，果然看到床中間染了一片通紅。
於玖玖嚇得臉色都白了，哽咽了片刻，一直摸著肚子眼淚嘩啦地掉。
她難受。
顧深很快又回來哄她，順毛rua了好一會，抬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
果然是有點低燒。
這下子他明白了。
顧深幫於玖玖擦乾眼淚，等她不哭了才溫聲慢哄，「不是得絕症，是你生理期到了。」
小姑娘石化，表情怔了幾秒。
顧深吻了吻她的眼睫，溫柔得不像話，「床上都是血，待會我來收拾，你現在能動嗎？要不要我幫你換衣服？」
於玖玖臉紅，呆了好一會聽到他的話當即捏緊自己的睡裙搖頭，「我、我自己來。」
顧深靜靜看她，察覺到她的窘迫，卻還是耐心十足，「你可以嗎？」
「……」
「我、可以！」
於玖玖覺得如果不是她拒絕，顧深能把她養廢。
等她進衛生間慢吞吞收拾完出來，房間里的床單已經換過了。
她抿抿唇，臉上還是有些燥，大抵覺得今早自己過於丟臉，還劈頭蓋臉就朝深深哭罵了一頓。
顧深表現倒平常，他回頭就發現縮在門口的小慫包，眉頭微斂，邁著長腿把她揪出來，仔仔細細把人打量了一番。
於玖玖已經換了一身棉質的睡衣睡褲，她生理期身體極虛，顧深滿意地頷首，試了試她額頭溫度，神色自若，「給你泡了紅糖水，自己乖乖喝了。」
於玖玖內心自閉，獃獃地應了聲。
顧深只好低頭問，「肚子疼？」
她眼淚汪汪，「很難受。」
顧深面色嚴肅，「我記得你的生理期不是這幾天。」
小姑娘低頭，思緒放空，「它最近不正常。」
他冷笑，「我看你是趁我不在沒管住自己的嘴。」
於玖玖吸鼻子，眼角微紅，沒敢吭聲。
算了，和小孩子計較什麼呢。
顧深無奈地嘆口氣，把人打包好堆回床被窩裏團著。
門咔擦一聲合上，等他走遠，頂着退燒貼的於玖玖掏出手機默默百度，「男朋友生氣了該怎麼哄？」
搜出的答案清一色都是「哄他」、「給他買皮膚」、「等他自己消氣」、「收拾好自己、給他睡」。
都是一系列亂七八糟的回答。
小姑娘嘆氣，翻了個身，剛好收到室長給她打的電話。
通話中，室長詫異於她語氣的虛弱，於玖玖耐心解釋，「生理期，肚子疼。」
室長不客氣地嘲諷，「誰讓你平時吃那麼多垃圾食品，還有不健康作息，你數數宿舍里的可樂罐子，是不是都是你喝的？」
「……」
於玖玖委屈巴巴，「不要凶我。」
室長冷哼，「作。」
「不過，」她畫峰一轉，「顧教官沒在你身邊照顧你？」
於玖玖解釋了一番，「他好像生氣了。」
「哦，」室長瞭然，「換我我可能也會，畢竟有個嬌氣又不聽話的女朋友真的很難辦。」
「那我該怎麼辦？」
「不知道。」
「……」
於玖玖只好換個話題，「你找我什麼事？」
談到來由，室長反應過來了，聲音興緻勃勃，「小寶貝，你在論壇爆了！」
於玖玖認真，「不要喊我小寶貝。」
說來也怪，上到大學的於玖玖不允許別人喊她小寶貝，名字裏帶個寶更不行，室長覺得大概是特意留給某人的稱呼，也沒多在意，「好好好。」
然後又開始和她科普論壇的事。
於玖玖對於這種一直滿不在乎，但據說是和她男朋友一起有關，只好懨懨地去翻了一遍論壇。
論壇發帖的討論徘徊在她軍訓才藝表演的照片不休不止，也有一大部分在表白軍營最帥二營男教官。
不知道哪位顏磕黨暗搓搓把於玖玖匯演那天壓軸舉旗的圖片從直播里截了出來，隨之與無意暴露的顧深升旗日抬旗的出圖照拼在一起，無意拼成了情頭。
這原本只是小範圍內的討論，直到論壇猝不及防爆出了兩人結合的合照。
小姑娘放大照片看了看，發現是軍訓完當天晚上顧深帶她從KTV出來無意被拍的。
照片里光線昏暗，只見一個高大頎長的男人立在建築拐角的位置，懷裏抱着一抹白色嬌小的人影。
說看清顧深的臉也不盡然，不過他當時正垂眸哄她，深邃的下顎線在模糊的光線中更顯分明，配合女孩標誌性明顯的半張小臉，朦朧中透出一種絕美的驚艷感，一大一小，一剛一嬌的結合更令人直呼養眼。
然而論壇爆炸的不僅是因為這一點，而且因為兩個學校的夢幻聯動。
寂靜許久的臨城高中論壇某一天當晚爆出一張照片，壇主發言感慨逝去的美好高中生活，「當年出差無意捉拍到的一張小情侶爬牆外出圖。」
高高的紅牆立起間隔，穿着藍裙的女孩坐在牆上懷裏抱着一大束精緻的花，底下的男生正看她，眼神溫和又寵溺，皎潔明凈的月光下，兩人好似從畫中走出。
這兩張照片放在一起，赫然殺瘋了S大的論壇。
【告訴我，這兩張照片裏面的都不是同一個人！我不相信！】
【有什麼能比青梅竹馬好磕！還以為是一時興起，沒想到早有預謀。】
【論某大學一夜之間損失了兩大男女神，令學生們芳心破碎的故事。】
【難怪，二營某教官帶隊時讓別人喊他於教官~是不是擔心小仙女吃醋？】
【據內部爆料，顧教官說，若不是某小孩年齡不夠，你們都得喊她顧夫人。】
評論區都在感慨虐狗，於玖玖眨了眨眼，自覺把微信背景換成了兩個人拼在一起的情侶舉旗圖，還發了最新一條朋友圈，展示給所有人可見，「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親親男朋友。」
配圖是顧深皺着眉頭給她拿椰汁的照片。
做完這一切，小姑娘心安理得地放下手機，團著肚子乖乖睡覺。
再次醒來是晚上。
窗外萬家燈火通明，隔空望見遠處邊際的田徑場有小情侶跑步，於玖玖盯着點明房間的夜燈，處在小小的空間里難免有一瞬的茫然與后至的孤獨。
只是下一刻，房門被從外推開，顧深走了進來。
他把外面不同的光帶了進來，低沉的聲線沉穩而安定，「醒了？」
他掐著時間點上來的。
於玖玖爬起床，動作發出的聲響遮住了她微不可聞的「嗯」，也就是擁入他懷裏的那刻，她內心湧起無與倫比的安寧感。
「深深，天黑了。」
她沉默半響，慢吞吞地開口。
顧深摸了摸她的額頭，嗓音卷著無限的踏實，「嗯，我在呢。」
接下來就是吃飯，洗漱，在狹小的客廳看動畫片。
這邊沒有養動物。
於玖玖很專一，她有了六六就不會考慮養別的小生物，而且在學校不方便照看，臨城的貓一直沒帶過來。
懷裏沒有貓咪抱，她就團成一團，抱着沙發枕和熱水袋暖肚子。
不過她也沒多在意，因為今晚看的動畫片剛好是《葫蘆娃》。
於玖玖皺起眉，板著一張嚴肅的臉看向旁邊坐着的人，「你為什麼說我像五娃？」
昨晚迷迷糊糊她聽到了。
他還把動畫片的名字念錯了。
顧深低低笑了聲，挑眉反問，「你確定是我說的？」
於玖玖反駁他的試圖矇混過關，「就是你。」
顧深頷首，若有所思地含糊其辭，「說你可愛。」
於玖玖覺得他在哄騙她，但是找不到理由。
直到困了回房間睡覺，她站在門口望了望不遠處的另一間房，反應過來是她白天醒來睡的那間。
和他們昨晚睡的不是同一間。
「怎麼了？」
腦子裏還沒思考出來，顧深已經抵在身後慢慢問。
小姑娘捏着手心，推開他跑回房間收拾一番躺到床上把自己卷得嚴嚴實實，對着坐在床邊的男人肅聲道，「我懷疑你在和我開、huang、腔。」
顧深輕笑，桃花眸半眯，很是風情，「怎麼說？」
於玖玖支吾了半天，還是沒說出他語氣里的調笑究竟是什麼意味，但直覺不對勁。
這麼獃著，她又聽到顧深在旁邊輕聲地笑，嗓音又低又沉，酥麻燙耳。
「我要睡覺，你不許吵我！」
於玖玖惱了，背過身生悶氣。
然後她又聽到顧深在背後故作幽深，「真想知道？」
她沒動，隱約發覺背後有什麼動靜。
才想發脾氣罵他兩句，那人直接壓過來，擋住了邊緣散來的光。
顧深慢悠悠道，「我也想說，但是好像不怎麼適合小孩子聽。」
於玖玖瓮聲瓮氣，「我不是小孩子。」
顧深敷衍，「嗯，你不是小孩子。」
她轉回身正對着他漆黑的眼眸，披散的捲髮落在肩前，圓溜的大眼在瘦削的小臉上顯得格外清澈，白皙的膚色襯得更像那種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很乖。
像她室友說的，長得和洋娃娃一樣。
顧深很多時候喜歡看她單純無憂無慮的模樣，但他又極喜歡破壞，掉她那點懵懂，肆無忌憚地讓hong暈染s她。
讓她雙眸shi神，只會在暴風雨qin襲中，弱弱地喊哥哥。
他本來不想告訴她的，但看在小傢伙那麼執著的份上，湊到她耳邊慢條斯理地說了幾個字。
怕她不懂，還淺淺地解釋了一下，當即被暴躁的小姑娘咬了。
她眼睛裏還透著光，咬他一口怒聲道，「你腦子裏都是黃色顏料！」
顧深揪着她衣領，低頭髮現手腕上殘留着她的牙印，平靜道，「你現在折、teng我，以後總會還回來。」
於玖玖抿唇。
他又笑，「這不是比昨晚……咬得還qing點么？」
「還要yao嗎？」
於玖玖罵了句「無賴」，卷著被子躺回去。
她生理期容易犯困，顧深倒也不會特意去打擾她，讓她睡着總比難受得睡不穩好。
他平靜片刻，從桌面隨意抽了本書，「要聽故事嗎？」
這句話從來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於玖玖很喜歡他放低聲線念字的聲音，所以哄她睡覺其實不用費多大的心思去思索故事內容。
但顧深往往會給她念一些哲學故事。
他去軍營歷練了一年，整個性子比之前還沉穩了許多，也不會和她計較平常的小事，他包容、淡定，在她被狹窄的小房間限制里慢慢蛻變為一個知禮、明理，知道怎麼合理解決小矛盾的成熟男人。
回來后的他對她寬容居多，在他的縱容下，那些困於黑暗的陰霾在於玖玖的記憶里慢慢疊到了最深處，甚至開始漸漸遺忘、逝去。
而他帶給她的永遠是光明與安寧。
好的哲學故事的最後永遠沒有結局，帶給人的是發自肺腑的深思，他今晚念的這本絕大篇幅小字都是媽媽和小孩的故事。
於玖玖抵着手背，慢慢問，「你喜歡小孩嗎？」
顧深淡笑，「喜歡。你不就是小孩么？」
她不反駁了，認真地想了想，「我是說，我願意給你sheng小孩。」
此話一出，顧深都難免頓了頓。
片刻彈了彈她的額頭，淡聲開口，「你自己都是個小孩，生什麼生。」
於玖玖捂著眉心，癟嘴道，「我已經長大了。」
顧深頷首，煞有其事，「確實是長大了點。」
「感覺到男朋友生氣了，會特意發朋友圈討原諒。」
於玖玖囧，「……」
沉默了半響，她捏緊被單，慢吞吞地開口，「我不知道我這麼說會不會很自私，但是我想你永遠永遠地喜歡我。以前我就覺得自己是一個佔有慾很強烈的人，也想過和你有很好的未來，但是餘生長路漫漫，遙遠到總要有新一代的陪伴出生，彰顯着我們的老去。」
於玖玖不想承認，但是她一想像到顧深像於崇禮一樣，對待小孩視若珍寶，心裏會莫名空了一個位置。
她說，「我以前會怕，小孩子會分走了你對我的愛。」
顧深倒是沒想到講了那麼多哲理故事，被她聽進去了某些不必要的。
他把她抱起來，抹抹她眼角的淚拍拍後背哄，「不會的。」
話畢，他扯唇，「以前也不見你會那麼周到地想到未來？」
小姑娘捂著臉，吸著鼻子捶了他兩下。
顧深握住她的小拳頭，捏在懷裏揉，慢慢說，「我有想過，你那麼怕疼，要不要以後不要孩子了。」
於玖玖瓮聲瓮氣地「嗯？」了聲。
顧深說，「在我看來，孩子是愛情的附贈品，不是必需品。並不是非得生個小孩才能證明愛的意義，很多時候愛會消磨在瑣事間，孩子也會分走家長的愛。」
「但這不是我的愛。」
「在我這裏，你永遠是我的第一。」
於玖玖扁著嘴，沒說話。
顧深貼貼她的小手，慢條斯理地繼續說，「你是不是看我現在對你縱容了點真以為我很大度？」
她悶聲，被他威脅，「說話。」
於玖玖吸鼻子，「她們都說要給未來的老公傳宗、接代。」
顧深險些被她氣笑，凈學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
但他還是喟嘆，「養你一個小孩就夠了。」
於玖玖揉着紅紅的眼睛，「你是不是嫌棄我？」
「真會抹黑自己。」
顧深輕笑，「你說說，你自己多嬌氣，還傻，來生理期嚇成小孩。」
於玖玖覺得丟臉，還被他這麼提，「哇」地一聲哭出來，眼淚如絕了堤。
顧深現在很少看到她這樣，哄了半天才把她哄好，不過那時夜色已經深沉，她卷著被子沉沉地睡去。
他把掉在地面的書撿起放好，換了夜燈，望着橙色暖燈下倦意滿滿的容顏。
他動作輕柔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淚痕，等周遭完全靜下來，才慢慢呢喃著，「我倒是怕小孩分走你的愛。」
不過順其自然吧，以後要是不小心懷上了，是個男孩讓他保護媽媽，是個女孩讓她關心媽媽。
要讓他們知道，媽媽是這世上最嬌氣的一個人，他們要學會保護自己，然後把無限的愛分給媽媽，讓媽媽不再患得患失。
……
很久以後，某一天也是這種情況再念到那本哲學書，終於翻到了於玖玖曾經見過的問題。
那是溫媛小時候給她念過的。
「假如一對夫妻在沙灘中互相分開經歷過重重困難走出來，這時遇到一個善良的神告訴你的另一半仍然在沙漠之中，你決定返回尋找對方，神決定向你資助耐熱結實的沙漠靴，你會要幾雙？」
這個問題從顧深口中念出來，於玖玖認真地想了想，反問他，「如果我在裏面，你會帶多少雙鞋去找我？」
顧深一般不會回答這種較真的問題，但他還是回應了，幾乎沒有猶豫，「一雙。」
於玖玖的記憶里也是一雙。
她疑惑，「為什麼？」
燈光下，男人的神色平靜，憐愛地摸摸她蒼白的臉，解釋道，「這一雙是給你的。」
她點頭，「我小時候記得你的回答，但是我不知道原因。」
「為什麼只給我呀？」
顧深說，「因為光腳踩沙子能跑得更快。我要最快找到你，不然你會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