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非正義

大地震蕩。

不規則裂痕彷彿龜裂的皮膚。

巨力撕扯脆弱的地表。

裂隙之上，樹木塌陷，房屋被撕成兩半。

附近居民驚慌地跑出家門。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動蕩，越來越多的裂隙，地底那個怪獸彷彿正在猛烈衝撞著黑暗的束縛。

「轟！」

徹底裂開了。

成千上萬的裂痕。

對於地表的居民而言，這是一次伴隨着死亡與毀滅的升空。

厚重的泥土飛揚，樹木被連根拔起。

來不及逃跑的居民，大多被拋在空中，而後重重落下，摔得渾身骨骼斷裂，內臟破碎，鮮血直流。

還有的被掀起的土塊以及房屋碎片砸中，刺中，鮮血淋漓，當場去世。

流淌的血水帶來慘叫與哭嚎。

死傷無數。

屍體與建築殘渣堆築起殘酷的高牆。

這是一幕世界末日般的慘劇。

這個慘劇發生在莫烏市的郊區。

距離城區相當近的地方。

「怎麼回事？」

正準備吃晚飯的眾位議員感受到了這股劇烈的震動。

燈具猛烈晃動。

湯水撒了一桌。

比這一整天持續的輕微震感要強了很多，似乎地底那個大傢伙爬上來了。

但根據地質部門的預測。

那個傢伙應該是在明天才會抵達隧道出口。

「預測有誤嗎？地址那邊都是幹什麼吃的？這麼多重點實驗室還有精密儀器，每年大量撥款培養人才，居然還會出現這麼大的偏差！」

有一位老議員怒不可遏，覺得可能又有貪墨的情況存在。

莫烏市沒有私人的地質企業，以前有，但由於經營不善，沒有盈利點，所以紛紛破產了，留下來的都是政府直接注資扶持的。

平日裏貪也就算了。

現在可是關鍵時期。

「是郊區！」

「離我們很近，距離城郊分界只有十公里的距離，對方如果想開戰，轉瞬就能抵達！」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所有人都懵了。

不僅時間估算錯誤。

連位置都算錯了。

可現在莫烏市的幾個主力軍團已經前往無人區佈防了。

就算立刻回防，莫烏市的民眾也註定要遭受一次慘無人道的毀滅性打擊。

「我們中間出了姦細！」

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

距離上一次戰爭已經過去了八十年，而且那時高科技下的戰鬥，這個世界已經很少沒人提及『姦細』這兩個詞。

眾人急忙召開緊急會議。

會議系統也直接開啟。

很明顯別的八座城市也都出現了問題。

「這是一次有預謀的全面滲透！」

「貝克城這邊已經將所有地質相關的人員控制起來了。」

「但這有什麼用呢？我們還是被擺了一道，克里城的主力部隊都已經在無人區佈置好幾道防線了，留守城區的只有九個滿編製的步兵師。」

克里城的負責人輕嘆了一聲。

但西方那邊頓時就眼紅了，威斯特市自有部隊加起來也就不到四個整編師。

「你們好歹還有九個師留在城區，十多萬人吶，我們就只剩下幾千人的巡邏部隊了。」

北方那邊，一個滿編製的師級總共一萬五千人。

而且根據北方的工業程度來看，估計都是機械化步兵師，只要對手不是太強，完全能防得住，等到無人區的部隊回援。

「對方的意圖很明顯，要直接開始巷戰，把戰爭帶向平民。」

「不敢在平原與我們碰撞，他們沒有信心，這是要逼我們談和嗎？」

「那也得先打一架，才會談和。」

這一戰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

九座城市都在行動。

讓留守城市的部隊開始佈防。

由於戰鬥在城區以及郊區展開，所以空中部隊的優勢就沒了，不能肆意轟炸，免得傷到民眾。

反正家裏是不能待了。

「通知所有民眾撤離，去地下防空洞。」

「幸好在上次仿生人暴亂后，我們把防空洞都清理了一遍，並且儲備了足夠的淡水與食物……」

……

莫烏市郊區。

距離城郊交接不過十公里的地方。

龐大的混合區升起，彷彿一座城市，佔據了城郊大部分的面積。

「這……就是自然的光線嗎？」

伊凡站在自己三層樓的天台上。

透過銹跡斑斑的欄桿，他看到了。

即使霧與霾很重，即使世界都是灰色，也依舊擋不住夏日那如血的殘陽。

很美。

很溫暖。

天邊的雲朵在燃燒，緋紅如夢，任何技術高超的畫家都無法描繪的景象。

沒有鋼鐵蒼穹，沒有人造太陽。

整個世界無邊無際。

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完美的畫面。

「太美了，像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做了美夢的人都不願意醒來。

伊凡轉過頭。

僅僅是十公里的距離，他站在這個混合區很高的建築上，可以看到那不遠的地方。

巨大的煙囪直插雲霄。

高樓大廈林立。

灰色的世界下，藍色與淡粉的投影巨人行走在城市之間。

飛艇盤旋在天空，好似游弋的巨鯨，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終點，這個蒼穹不需要支撐。

這座城市，僅僅是城區，看上去就比混合區大了三倍不止。

混合區內。

人們紛紛拿起武器，走出家門。

他們也見到了這副如畫美景。

有人指著遠處的夕陽，驚喜叫道：「是太陽，真正的太陽，我只在書中見過。」

成千上萬的混合區居民都看着那個方向。

他們或是站在街道上。

或是爬上自己天台。

夏日的莫烏市比地底更溫暖。

遙遠的天邊，扭曲的地平線上，那個燃燒的緋紅太陽，渾身都在釋放着暖意與吸引力。

所有生活在混合區的民眾，無論種族，人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斜拉的影子居然這麼真實。

他們想要永遠留在這裏，在這裏生活下去。

「那邊就是地面城市吧，那些該死的入侵者，把我們趕到地底，他們卻可以享受這樣美好的世界。」

「我不希望我的後代依舊生活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不少人轉過頭。

一雙雙仇恨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高樓大廈。

那座冰冷的鋼鐵叢林里，正生活着他們幾百年來的仇敵。

他們已經受夠了那樣壓抑且混亂的生活，彷彿一輩子都看不到希望。

混合區行動了。

這個常年混亂的地方，在所有三層樓的指揮下，突然變得整齊有序起來。

「所有老弱病殘往後撤，孕婦與小孩乘坐飛行載具通過裂縫返回地底，如果我們失敗了，就炸了通道，好歹留下一份火種。」

「願意戰鬥的人都來我這裏領取武器，如果有身體缺陷，可以免費領取兩個月的基因藥物，要快，趁對方沒有反應過來……」

三層樓將命令傳達給二層樓。

再由二層樓執行。

三加二的特殊制度，在這一刻起了奇效。

每一座三層樓都彷彿一個釘子，牢牢釘住混合區的秩序。

這是混合區無數個三層樓領袖最有默契的一次，不需要通話，無論他們平日裏有多少摩擦，此時都暫時放下恩怨。

每個人都感受到了自己身上那份責任。

必須要贏，如果失敗了，重回地底都是個奢望。

僅僅十分鐘，混合區最前方的雜合部隊就出發了。

效率相當高。

第一批十多萬人。

武器很簡陋，畢竟最前面那些三層樓臨時拼湊的，大多人只能分配到手槍或者步槍，子彈也不算太多。

「正面肯定打不過的，他們的武器比我們先進太多。」

「分成小股潛入，都分散開，機械族的擋在最前面，每個小隊長都記住你們的使命……」

莫烏市城區很大。

現有軍隊根本無法鎖住所有的城郊交交界。

更何況第十五區那邊還有一大片內海，從無人區直通城區，莫烏市的水軍部隊戰鬥力幾乎為零，編製都快被撤銷了。

這座現代化的大都市滿是漏洞。

這些三層樓領袖做出了最正確的應對。

小股潛入。

遍地開花。

他們只是一眼就判斷出來，雙方的實力差距很大，正面對抗必敗無疑。

「我們從出現在地面到現在也就十分鐘，對方肯定來不及把整座城市城區的邊緣都佈置起防線，尋找突破口。」

「以騷擾為主，盡量保命，打完一個地方就跑，不要留戀，實在不行就巷戰，這是對方的城市，他們會對平民的傷亡有所顧及，讓對方感到疲憊，我們才有希望。」

這就是三層樓領主們對那些小隊長說的話。

分散，極度分散。

把敵方拖垮。

實力足夠強了再會合。

「立刻組織第二批人手，問問後面那些三層樓的傢伙準備得怎麼樣了。」

「這裏是這座地面城市的郊區，去，抓一些地面的人回來，我們需要了解對方的真實實力……」

「告訴後方的三層樓，謹防對面繞后，我們對這裏的地形還不夠熟悉，最好抓一些人質，擋在最前面，讓敵方有所顧忌，特殊時期，不要考慮人道主義，幾百年前他們就是入侵者……」

高效率的指令一條條傳達下去。

伊凡所屬的三層樓在最後方。

他手下的十多個二層樓主人，每個人都有幾百個打手，每個二層樓區域內還有別的小組織，以及一些蠢蠢欲動想要奪取二層樓位置的。

所有這些能戰鬥的人加起來。

伊凡在十多分鐘內就拼湊出了上萬可以戰鬥的兵員。

後續還源源不斷有加入的。

仇恨已經刻在這些人基因里，一代代發酵。

那些歷史描繪的幾百年前有多美好，他們這幾百年來的生活就有多殘酷。

「就算死，也要為後輩拼一個未來。」

「好歹能死在這片美好的土地上。」

正如陸文所說的那樣。

混合區的人，思維簡單，暴力且熱血。

戰爭開始了。

從混合區與莫烏市的接觸開始。

……

世界西方。

緋紅似血的夕陽下。

一隊隊小矮人正在大地上奔跑，他們身形矯健，靈活，躲避著威斯特市巡邏士兵的追擊。

地底世界最弱的一環，對陣地面世界最弱的一環。

一切都與陸文預料得一樣。

他或許算是世界上僅有的幾個最了解尹龍的人之一。

西方的王室已經發表了聲明，讓所有民眾安心，他們會與這座城市共存亡，面對這場非正義的入侵。

另一座城市，凡爾賽城，面對的是畸形族。

「這些該死的怪胎，讓我想起了幾百年前的老科幻片。」

「怪形嗎？」

「不知道，反正很噁心！」

凡爾賽的士兵們提着重機槍掃射，火舌噴吐。

血腥味瀰漫。

混亂的鮮血混合著泥沙，殘肢斷臂，碎裂的骨骼以及破碎的內臟隨處可見，金屬子彈與血肉混雜在一起。

扭曲的身體倒在血泊中。

那些畸形的複眼，歪曲的五官，無定型的四肢，令人作嘔，彷彿是被詛咒的惡魔，他們降臨人間，咆哮著不要命般衝擊著凡爾賽城的防線。

每一個士兵都頂着巨大的壓力。

他們要面對比血腥與死亡更多的壓力，每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在被不斷刷新。

受不了開始嘔吐的被換下。

調整好的則接替。

有更多的地方沒有來得及佈置防線，已經有許多畸形人攜帶武器潛入了城市範圍。

城區的各個地方都想起了平民恐慌的驚叫與哀嚎。

殺戮與血腥籠罩在這座城市上空。

雙方互有損失。

相比起來，地面世界的武器更強，但戰鬥經驗也相對少了些。

……

大陸中心。

中心城。

這座多災多難的城市尚未完成與曾經浮空城的整合，就經歷了仿生人暴亂，現在又迎來地底的入侵。

一片屬於機械族的大陸出現在中心城的城區，直接與城區接觸，零距離，沒有莫烏市的十公里緩衝。

這些機械怪物體內沒有繁殖原則限制。

他們擁有自己的製造工廠，每時每刻都在製造新的機械人。

因此這個種族算是地底世界裏十分強大的一個族群，僅次於改造人的族群。

「還好，當初浮空城也留給我們幾十萬機械人大軍，我們相對於別的城市，應該會比較輕鬆。」

中心城的防守能力，算是原中心城與浮空城兩座城市的總和。

一道道防線在城市中建起。

全副武裝的士兵嚴陣以待。

但，雙方尚未開始交戰。

就見不遠的大地上，第二片陸地緩緩浮現。

那是地底高層世界。

成千上萬的推進器將這片陸地推動得越來越高。

所有中心城的居民都能看見那座緩緩升高的城市。

「那是新的浮空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