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孤勇(四)

第89章 孤勇(四)

「你聾了嗎!?放開我聽到沒有!讓我回去!」

捆仙索綁得住她的人,卻管不了她的腿。

靈鷲進一步她就退三步,千秋的倔脾氣一旦上來,天王老子拿她都沒辦法。

「那可是西凡仙座,她不會輸的。」靈鷲使出吃奶的勁才勉強將她帶走了一段。

「誰跟你說那個了!你不知道,剛才我看見......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小師姐,算我求你了,你就跟我走吧......」靈鷲就差給她下跪了。

「......好。」

千秋忽然放棄了抵抗,不逃了,也不掙了。

就在靈鷲以為她終於想開時,千秋趁其不備,一腳踢在他沒受傷的那條腿上,猛地撞開了靈鷲!

「啊!」傷腿重心不穩,突然的衝擊讓他「噗通」坐到了地上,眼睜睜看着千秋以一個根本不可能的速度沖回了方才與西凡仙座分別的地方。

靈鷲很快回過神,追上千秋後直接把人就地按在了草叢裏。

抬眼,是讓他們肝膽俱裂的一幕。

穿過胸膛的利刃尚在滴血,斷了弦的洗凡琴躺在手邊......白衣一動不動,是生是死無從得知,耳邊只有混元志得意滿的大笑。

「西凡啊西凡,枉你不可一世,目中無人,被你口中的廢物踩在腳底下的感覺如何?」

千秋髮了瘋似的掙扎,靈鷲只好捂住了她的口,淚水覆了滿臉,將所有絕望的嘶喊都堵在了嘴裏。

「恭喜仙君,賀喜仙君!」隨行的一名武將忙不迭的拍著馬屁:「仙君的凶神之力真是使得出神入化,相信不久后定會榮登仙座之位。」

「慢慢來,不急。」

混元贏是贏了,但西凡終非泛泛之輩,直到剛才,被洗凡琴震出的內傷還在隱隱作痛。

許是為了討好混元,武將一腳踢開洗凡琴:「誰說這女人精明的?連命都不要,卻護著把破琴,蠢死了。」

「誒,好歹是件寶貝,不要白不要。」洗凡琴被另一個武將撿起來,歡喜的據為己有。

「怎麼,親手結果了大名鼎鼎的西凡仙座還不夠你炫耀的?」

撿琴的武將一臉譏笑:「殺個無力反抗的廢人,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混元好像沒聽到他們的議論一般,忽問:「你們跟隨本君投靠凶神,可曾後悔?」

眾將交換了一下眼神,齊身跪地:「我等願為仙君馬首是瞻,肝腦塗地!」

「好,很好。」

混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負手走到西凡身前,緩緩蹲下:「你不是說我痴心妄想嗎?不是說我永遠也入不了你的眼嗎?現在你的眼裏除了我應該什麼也看不見了吧?」

抽出插在胸前的長刀,血漿撒了一地,西凡倒在了污濘中。

「若你能像他們那般識時務,放下無聊的自尊,對我服個軟,哪怕是求我一聲......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靈鷲見實在按不住她了,只好用了他最不想用的手段:「小師姐,得罪!」

天夙峰。

「師父……師父……師父!!!」

猛然驚醒,千秋張望了半晌,久久分不清夢與真實。

只見周圍除了書,就是書,空氣中夾雜着淡淡的墨香,窗外是高高低低的鳥鳴。腦子亂成一鍋粥,滿心希望剛才的全是噩夢,可手上緊緊攥著的東西卻將她拉回了現實。

失去了明亮的光澤,感覺不到一絲靈力,封印后的捆仙索變回了一條普通的金繩。

靈鷲端著點心躡手躡腳地推開門,發現她醒了立刻蹦了過來:「小師姐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我下手可能有點重了,後頸還疼不疼?」

「......這裏是?」

「我家啊。」為了讓她打起精神,靈鷲齜著兩顆小虎牙強顏歡笑:「小師姐放心,飛羽族的藏書閣是最安全的地方,沒人會追上來。」

「你?!」

千秋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被他氣死:「現在外面佈下了天羅地網要抓我,你就這麼把我帶回來,萬一......」

「是我讓他帶小殿下來的。」

一襲藍裙華服跨步走進,屈膝行禮。自從離了那座金牢籠,靈鳶整個人開朗了不少,笑容也多了許多,只有溫婉如舊:「正因為小殿下如今進退兩難,腹背受敵,我們才更該這樣做。」

千秋忽然想到:「你們族的藏書閣不是不讓外人,也不讓女人進嗎?」

靈鳶抿嘴一笑:「此一時彼一時,族人若知緣由,定會諒解我們的苦心。只是舍下簡陋,還請小殿下將就住下,委屈些日子。」

飛羽族藏書閣,內含七十二廳一百四十室五千八百庫三萬九千間,別的不說,光是這個佔地就已經遠勝於某些仙族的仙府了。

千秋無力地埋起頭:「你們不該管我的。」

「......小殿下應該是累了,那我就不打擾了。」她的喪氣話靈鳶只當沒聽到,臨走前不忘囑咐了句:「好好照顧小殿下。」

「放心吧,長姐。」

靈鷲欣然接受了照顧千秋的使命,每天兢兢業業的陪聊陪吃,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好不容易稍見成效,卻被幾個愛嚼舌根的給毀了。

又到了例行打掃藏書閣的日子,幾個男子有說有笑的走進來,分配好誰打掃哪兒后便開始大聊特聊。

「好傢夥,簡直是滅頂之災啊。」

「你說誰?」

「還能有誰,蛇族唄。」

「可不是,地界第一大族啊,差點一夜覆滅,剛聽說的時候我都不信!」

「若不是龍族與雪山族聯手擊退了修羅軍,黑木山可能就要從中州的地圖上消失了,可惜了蛇王和蛇后啊,那麼好的人......」

「哎我就奇了怪了,你們說說,這蛇族為何要百般護著個欺師滅祖,殘害同門的叛徒啊?」

「喂,你有什麼證據?可別亂說話。」

「誰亂說了,青丘說她害死了靈狐少主,說的有板有眼;這不,天宮通緝她的罪名又加了一條『手刃恩師』,齊了。」

「......」

「這......有辜無辜的咱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只能祈禱她離咱們少主遠點吧。」

「嗯,有道理。」

「就是就是。」

藏書閣雖然大,卻不太隔音。

他們以為沒人才暢所欲言,未曾想有人正坐在閣樓靠窗的護欄上,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說什麼呢!」靈鷲耳朵好使,隔老遠便聽見了議論聲,嚇得趕緊讓他們住了嘴。

「少主息怒,我們不過是......」

「你們再胡說八道我、我就告訴長姐去!」

幾人一窩蜂似的跑了,靈鷲趕緊飛到閣樓上,只見窗邊人影獨坐,搭眼望向窗外,好像什麼都聽到了,又好像什麼也沒聽到。

靈鷲急道:「小師姐別生氣,我這就去讓長姐教訓他們......」

「我餓了。」千秋打斷道。

「......啊?」靈鷲以為聽錯了。

千秋笑着重複道:「我肚子餓了,幫我弄點吃的。」

「好!好好好,我這就去!」

她這一笑可給靈鷲高興壞了,出去的時候差點卡了個大跟頭,一邊說着「沒事」一邊跑的更快了。

平日怕有人撞見她,千秋是輕易不下來的。估摸著今天應該不會再來人了,這才下來溜達溜達。撿起掉在地上的雞毛撣子,左右閑來無事,便決定替他們把活幹了。

她的效率不高,基本上是得過且過,所以很快一層只剩下最後一個房間沒有打掃。

「咳咳咳!」

幾萬個房間里,數這間最臟、灰塵最多,大多數典籍因為常年無人問津,甚至都結了蜘蛛網。

千秋舉起一隻袖子遮住口鼻,慢騰騰的收拾著。

忽然有一個奇怪的發現——只有這個房間,兩側架子上的書籍數目差很多,其中一側明顯比另一側少了一半。

通常在戲本子裏,這樣的設計一定是後面有個暗門或者有條暗道。

千秋尋思完自己都覺得可笑,心道好歹是鳳凰的後人,不會笨成這樣吧?

將信將疑的挪開一邊的書架,還真讓她發現了個暗格!

「......」

這暗格里的書,恐怕連靈鷲都未曾看過。

藏得這麼神秘,難道是什麼禁書?

千秋簡單翻了翻,不過是記載了幾位上古神祇的生平事迹,沒什麼特別。

誰知越往後看,越是字字驚心!

快速瀏覽完整本,千秋終於知道了飛羽族先祖為何不讓外族,更不讓女子踏進這裏半步。

「小師姐我回來了!」

千秋把一切迅速歸回原位,沒事人似的道:「我在這呢。」

靈鷲見她拿着個雞毛撣子,頓時哭笑不得:「這些活兒有人乾的,而且這間屋子特別,不用打掃的。」

「為什麼?」千秋問道。

靈鷲抓着後腦勺的頭髮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很久以前就有這個規矩了,他們都知道門上有族徽的那間房不用打掃。」

千秋:「族徽?我怎麼沒看見?」

靈鷲指了指門上碩大的「鳳尾紋」。

千秋:「......大概是剛才進來的太快,沒注意,抱歉。」

「沒事沒事。」靈鷲並不在意,回到閣樓后打開了他帶來的食盒,「除了好吃的以外,我有兩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小師姐!」

一盤盤精緻的小點心擺在面前,為了不打擊他的熱情,千秋使勁往嘴裏塞了一塊:「什麼好消息?」

「咳咳!」靈鷲煞有其事的擺了個姿勢,道:「太子殿下已經正式脫離了危險,千梵殿下也沒事了!」

千秋:「......什麼?」

靈鷲以為她沒聽清楚,特意跑到她耳邊大聲道:「我——說——太子殿下——和千梵殿下——都——平安無事——」

「我是聽不懂,不是聽不見。」腦子都快被他震碎了,可千秋還是沒忘了問:「你剛才說誰沒事了?我二哥?!」

靈鷲點頭如搗蒜。

「你不是涮我吧?」千秋懷疑道。

靈鷲拚命搖頭,舉起三根手指:「我以我族先祖的名義起誓,真的沒有騙人!」

「不可能啊......」千秋本來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覺得匪夷所思:「雖說二哥魂魄未散,但我親眼看他咽氣的啊,難道說......是聽雨的葯?對,錯不了,一定是聽雨!」

想到之前被恨意沖昏了頭,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了龍聽雨,千秋撞牆的心都有了。

「不行,我要去找她。」

「哎哎哎不行啊!」靈鷲搶先一步堵住她的去路:「大師兄說現在外面還很危險,讓你暫時哪兒都別去。」

千秋皺眉:「又是葉楓?」

「我不知道大師兄和小師姐之間有什麼誤會,但這次太子殿下能得救真的全虧了大師兄鼎力相救。」靈鷲辯解道。

「......」

「為了救太子殿下,大師兄把族裏的長老得罪了個遍,有個長老誓死反對用無量水為一個外族療傷,還說什麼當初就不該扶持他上位,結果被大師兄當場給......反正我覺得大師兄不是壞人,這次的消息就是他告訴我的。」

「你們見面了?」千秋問道。

「嗯。太子殿下狀態不錯,只需再靜養一陣就沒問題了。」

靈鷲滿心以為這個好消息足夠讓她高興一陣子,誰知千秋聽后並沒有太多的喜悅,反而更加心事重重。

從那天起,千秋便天天惦記着出去,可天夙峰地處天塹,險要非常,想出去談何容易。

直到有天靈鷲突然闖進藏書閣,拉起她就走:

「小師姐,快!」

「幹嘛?」千秋當然想走,但不是這麼個走法:「出了什麼事?」

「總之、總之我要先帶小師姐離開這!」

靈鷲變回原形,慌忙載着千秋從瀑布后的一條密道飛出了天夙峰,一直向西飛了三天三夜才停下。

「現在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千秋邊給他擦汗邊問。

「我......我......」

「讓我猜猜,有人向天宮告密說我在飛羽族?」

靈鷲瞪大了眼睛,彷彿在問她怎麼知道。

「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怎麼當你小師姐。」千秋笑道。

「對、對了,長姐讓我把這個給你。」靈鷲掏出了一個印有鳳尾紋的錦囊。

「怎麼不早給我?」千秋接過後道。

靈鷲:「是長姐說,要三天後再給小師姐看的。」

千秋想了想,還是先打開了錦囊,只見裏面立刻飛出幾個字:

【小殿下昔日之恩,靈鳶無以為報,唯有傾盡所有,是以還恩。】

千秋立刻白了臉,靈鷲大哭不止。

「靈鷲。」千秋輕輕叫了聲他的名字。

靈鷲紅着眼抬起頭。

「你回去吧。」

靈鷲何嘗不想回去看看:「可是長姐說......」

「別聽她說,你聽我說!」千秋大吼:「你不止是我的小師弟,更是飛羽族的少主!立刻,馬上,回飛羽族,做你該做的事!」

靈鷲被說得有些心動了:「那、那小師姐......」

千秋:「我在這等你。」

靈鷲:「......你不會走吧?」

千秋:「我不走。」

靈鷲:「那說好了,你可千萬不能走啊!」

「嗯。」

聽到她再三的保證后,靈鷲歸心似箭的往東邊飛去。

「靈鷲......對不起。」

西陵的仙族不少,但打探消息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當她還在躲避追捕的時候。

或許是她到處打聽小龍女下落的緣故,又或者是單純的運氣不好,竟讓龍族兵士抓了個正著,好死不死,還正好是龍瀲的手下。

「我還能喘氣,是不是很失望?」

被五花大綁到龍瀲面前,因為不肯跪,被人一腳踢在了后膝,即便如此千秋仍不忘嘲她一嘲。

龍瀲將護衛支到一邊,揚著下巴道:「你一天不死,本公主便寢食難安,可你若就這麼死了,反倒便宜了你。」

「那簡單啊,抓我回天宮不就得了。」千秋給她指了條明路。

「抓你?回天宮?」龍瀲大笑不已,「抓你回去作甚?再讓龍君為你說情?還是再看着他們一個個為你開脫?做,夢。」

千秋聽得懵懵懂懂,只見龍瀲忽然十分激動:「龍君也好,魔尊也罷!憑什麼他們一個個都為你神魂顛倒?甘願為你付出一切?!憑什麼!」

「......你腦子裏除了情情愛愛,有沒有點正常東西?」

千秋無所謂謂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龍瀲,當即用龍紋鞭鎖住她的脖子,牽狗似的將她帶到了西陵的一處荒山。

「這是......?!」

「怎麼,現在知道慌了?」

見千秋神情有變,龍瀲心情大好,低頭望了望深不見底的無間地獄:「這裏好像還是你發現的吧?看來你命中注定屬於這裏。」

千秋輕呼一口氣,道:「要殺要剮隨你便,但在那之前你要先告訴我,聽雨在哪兒?」

龍瀲一愣,旋即又是一抹陰笑:「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惦記那個小賤種?」

如果不是因為有四個人同時壓着她,千秋真想在那張臉上來上一拳。

「別擔心,本公主這就送你去見她。」

扯著千秋的頭髮將她按在了懸崖邊上,無間地獄無數冤魂厲鬼的煞氣撲面而來,好像一把把利刃割在臉上,灼的眼睛都睜不開。

「本公主要你在無間地獄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三魂七魄,永生永世,不得安寧!」

龍瀲一把將她推下了無盡的深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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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神魔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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