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紅鸞(一)

第43章 紅鸞(一)

人在強烈的震驚之下會忘記逃跑,正如姬少白現在,已不知該作何反應,直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開。

「喀哧——!」

「小、小師姐!」

「你……」

代替姬少白差點被啃掉的腦袋,伏魔劍錚錚橫在凰鳥嘴裏。僵持片刻,凰鳥最終受不了青焱灼燒的刺痛,勉強鬆口。

千秋本能的揮劍刺向凰鳥心臟,卻在最後時刻忽然收了手,一掌打在其頭上,借力連退幾步,持劍的右臂很不自然的下垂。

「血!小師姐,你流血了!」靈鷲喊道。

「流幾滴血而已,別一驚一乍的。」

千秋用仙法先止了血,嘴上安慰著靈鷲,心中還在不停地思索可以活捉凰鳥的方法。

方才若不是小青隨機應變,這一口必然是要她來挨的。多虧小青及時幻化出肩甲替她擋下一擊,雖然銀甲一瞬間就被絞的粉碎,但如果沒有它……千秋咽了口口水。

「多謝多謝。」姬少白拍拍身上的塵土,笑容透露些許心虛:「還好伏魔劍反應快,不然你這胳臂怕是廢了。」

「還好我反應快,不然你腦袋就廢了。」千秋哼道。

這次姬少白沒抬杠,抱着崑崙鏡自覺地往後站了站。

靈鷲艱難道:「小師姐,要不算了,實在不行...就棄了罷。」

雖不忍見五方天地最後一隻凰鳥就此滅絕,但事實擺在眼前,活捉已成為一項不可能任務,為了避免更多的犧牲,別無他法。

「現在已經不是殺不殺它的問題。」千秋仔細想了想道:「這凰鳥水火不侵,軟硬不怕,以我們現在的手段恐怕還奈何不了它。」

姬少白佩服道:「不愧是不死一族。」

一襲不成,還傷了舌頭,凰鳥似乎被伏魔劍激怒,伸直脖頸,發出尖利刺耳的嘶叫,徹底陷入癲狂。

「**!它還要幹嘛!?」姬少白叫道。

只見凰鳥不斷拍打巨翅,盤旋至半空,赤羽忽地展開到最大,羽翼下妖氣聚結,一團團赤焱凝成火球,鋪天蓋地迎面飛來!

凰鳥本身就不弱,且有凶神之力加成,崑崙鏡能吸走的僅是一小部分凶焰,主要還得靠千秋以伏魔劍加上自身靈力,以火攻火,以焱克焱。

但憑她一己之力,怎可能攔下所有,漏網的玄火落地即炸,目之所及已是遍地深坑,連天獄司的大門都被炸飛。

混著血腥的焦土味很不好聞,傷兵亦不斷增加,千秋眉頭越擰越緊,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嗖——啪!」

耀眼的金光閃電從天而降,切開兩色火焰,以破風之勢沖向凰鳥,將其緊緊鎖死!

沒了翅膀的凰鳥,沒扑打兩下便直直摔向地面,「咚!」頭先着地。

「師父!」千秋喜不自勝。

西凡御風落地,看到三人的狼狽樣,眉宇間儘是不滿,尤其是千秋。

而對上天獄司眾人,西凡卻是連個正眼都懶得瞧。也對,以她的脾氣,巴不得天獄司被踏平,說不準還會拍手叫好。

「怎麼回事。」

看出西凡心情不好,千秋趕緊將事情簡單的交代了下,本意是希望師父手下留情,不要匆忙處決了凰鳥。

誰知西凡從她說話起,便死死盯着被捆仙索困住的凰鳥,往日凌厲的目光中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東西,似震驚,又似欣喜,更是不自覺的吐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紅鸞!?」

這凰鳥與師父竟是舊識!?

將吃驚放回肚子裏,千秋如實道:「此妖...物既有一部分已化為人形,說明是歷過劫的,但剛剛交手時我根本探知不到他的靈識。」

西凡沉吟片刻,道:「莫非是凶神之力作祟導致靈識受損,才變成現在這幅德行。」

千秋道:「這個就很難說了。」

西凡又道:「可有嘗試喚醒他?」

千秋搖了搖頭,旋即反問道:「都這樣了還能喚的醒?」

西凡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她一眼,扔下她觀察起紅鸞的近況。

凰鳥捆仙索纏身,此刻正橫在地上動彈不得,走投無路之下竟開始自殘,毫不客氣用嘴撕下能碰到的每一塊皮肉!眼看身上被咬的不剩一塊好皮,西凡只好施法收回捆仙索。

「連師父都沒辦法了,那我們...哎呦!」哀嘆聲未落,千秋的後背便被捆仙索抽了一道,力道不大,卻也讓她在毫無準備之下叫出了聲。

「為師何時說過沒辦法了,怎麼教出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徒弟。」西凡厲聲道:「愣著作甚,佈陣。」

為了不跟千秋一樣挨那麼一下子,姬少白和靈鷲絲毫不敢怠慢,掐訣結印,聚靈佈陣,手腳別提多麻利。

西凡自己也不閑着,寬袖輕拂,仙氣陡轉,手中立刻多了把七弦古琴。

千秋心道這不是師父寶貝到不行,掛在牆上動也不讓人動的那把琴么?如今竟捨得拿出來用,看來這凰鳥在師父心目中的分量一定不輕。冷靜分析的同時也暗自慶幸,還好她沒對凰鳥下死手。

西凡左手托住琴身,右手緩緩催動靈力,琴弦繞指,如鳴佩環,靡靡天籟,響徹長空。與平日消遣時撥出的音色明顯不同,指尖旋律時而冰冷,如劍戟鏗鏘有力,時而婉柔,如綿綿細雨,似能穿透人心,洗滌心境。

聞者無不讚歎,果然琴如其名——「洗凡」。

只見剛才還狂躁不已的凰鳥漸漸停止了自殘行為,甚至收起張牙舞爪,如耗干力氣的野獸一般沉伏下來。不多時,眼中竟多出一絲清明,顫抖的嘴唇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什麼。

「主......主……」

「主什麼?兄弟你大點聲行么。」

千秋都快把耳朵貼到嘴邊了,也聽不清他到底想說什麼,眼看下個字剛要蹦出來,卻被憑空飛來的銀箍打斷,那東西並非沖她而來,而是直奔虛弱的凰鳥而去!

天宮持此神器之人,除了某個不入流的混蛋仙君,千秋不作他想。

千秋青鋒未出,便聽西凡一聲冷笑,豎起琴身,錚錚弦音從容不迫,指風突變,隔空止戈,將銀箍從哪來的又彈回哪兒去。

動作極其自然地收回銀罡箍,混元仙君立在原地一臉坦然,好像方才偷襲的另有其人。

千秋一回頭,恍然大悟道:「這不是仙君么,失敬失敬,還以為是哪個下作坯子,打不過人居然玩兒陰的,唉~原來是誤會。」

混元裝作沒聽到她指桑罵槐,一眼掃過周遭,道:「能得仙座與天道樞弟子出手相助,本君感激不盡,接下來的,不勞各位費心,交給天獄司即可。」

竟幹些撿殘血、搶功勞的缺德事,也難怪天獄司走到哪兒都不招人待見。然而今天有西凡在,打死千秋都不相信混元能討到便宜。

「可以。」

西凡回答甚是痛快,千秋掉在地上的下巴差點找不回來:「師父!」

「但是他——」西凡手指不遠處的紅鸞,道:「本座必須帶走。」

「不可。」

意料之中的答案,西凡暗地給千秋使了眼色,後者立即比劃了一個手勢:明白!

輕撫洗凡琴,冰冷的指尖在弦間遊走,西凡道:「理由?」

混元一板一眼道:「仙座此舉未免不合規矩。」

「哦?」西凡笑道,「這次『不合』的又是誰的『規矩』?倘若仙君在指責本座方才多管閑事,那就對不住了,本座一向看不慣小人伎倆。」

混元沉聲道:「此羅剎乃龍王於地界所降,特別交代要小心看守,恕小仙難以從命。」

西凡:「笑話!別說龍王,就是龍君來了又如何。」

「師父、仙君,且先消消氣。」千秋忙完了手上的活兒,跑到劍拔弩張的兩人中間,道:「一隻孽畜罷了,仙君何必與我們斤斤計較,天獄司還收著那麼多活的,難不成就差這一個?」

混元道:「別的可以,它不行。」

千秋道:「為什麼?他是多隻眼睛,還是少個耳朵?再說,一個連靈識都沒有的畜生,抓回去也問不出話,不如當個順水人情,給我們唄。」

「罪人之物,不可輕恕。」

「罪人」兩個字深深刺激了西凡,扣緊琴弦的手指一收再收,殺氣由眸中溢出:「你再說一遍,誰是罪人。」

不光洗凡琴,捆仙索亦感受到主人情緒的強烈波動,盤於腰間蠢蠢欲動。

洗凡琴的威力千秋可是見識了,若動起真格,取人性命也就彈指一揮間。混蛋仙君死不足惜,但因此髒了西凡的手,委實不值。

掐指一算,時辰應該差不多了。

只見極少白和靈鷲忽如默契地腿一軟,同時「暈」了過去。

幾乎是立刻,便聽人大喊:

「不好!快看!那孽畜跑了!」

「快、快追!!」

待天兵天將反應過來,凰鳥早已掙脫了鎖妖陣,往葬花林飛去。

混元揮手在葬花林入口方向置了一層屏障,欲親自抓捕紅鸞,不想靈壁竟被捆仙索撞了個粉碎。

「仙座這是何意!」混元怒道。

西凡淡然道:「手滑,打偏了。」

千秋舉手道:「我證明!師父確是要幫仙君抓鳥的,就是沒對準。」

直到凰鳥消失在視線中,西凡才道:「緝拿天獄司收押羅剎絕非易事,誰惹的禍,誰去收拾。」說完將洗凡丟了出去。

千秋慌忙接好,小心翼翼地將洗凡抗到背上,生怕磕了碰了。

「哦哦,師父放心,我們這就去追。」

千秋左邊叫醒靈鷲,右邊踢醒姬少白,以最快速度也飛進了葬花林。

當他們徹底離開了天獄司的眼線,靈鷲立刻恢復了精氣神,邊飛邊問:「小師姐,仙座先是讓我們制住凰鳥,接着又讓我們故意放走它,兜了一大圈,究竟意欲何為?」

「天知道。」千秋指著身後背負的洗凡琴道:「不過我猜那位鳥兄對師父一定非常重要,不然不會連這個都託付給我。」

靈鷲猜道:「莫不是仙座以前的靈寵?」

千秋道:「不像。」

只見姬少白一語不發地盯着洗凡琴若有所思,一副要說不說的表情,千秋不耐煩道:「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那我問了啊,」姬少白道:「你們……誰會彈琴?」

三人不約而同地剎住腳步,一陣沉默后,幾乎異口同聲:

「我以為你會!」

千秋對靈鷲說道:「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你從小博覽群書,別告訴我你連本琴譜都沒看過。」

「看、看過,也會背誦,但理論與實踐是兩碼事,通曉音律又不代表會、會彈琴。」靈鷲低下頭喏喏呼冤,「三師兄最擅插花畫扇,乃風雅之人,我、我以為他該略懂一些才是。」

「憑什麼!?」姬少白連搖頭帶擺手,拚命否認,「誰規定風雅就一定得會彈琴了,再說,玩扇子就是風雅?那吹笛子的還風流呢。要我看,這琴是你師父的,耳濡目染,你也該會點。」

轉了一圈,一口大黑鍋又甩回給了千秋。

「學不完的仙法劍法,看不完的陣列典籍,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背不出來就是一頓毒打,哪有閑功夫玩琴。」

「......」

三人大眼瞪小眼,場面一度很尷尬,最終還是千秋拍板決定,優先尋回凰鳥,其它暫緩。

憑千秋在凰鳥身上偷偷種下的「千里追蹤符」,幾人追到了葬花林盡頭。陡峭的懸崖上寸草不生,向前一步,便是傳說中有去無回的無間地獄。

「這就是傳說中有去無回的無間地獄?」姬少白嫌棄道:「也忒寒磣了點,就算沒人看守,至少立個牌子吧。」

千秋道:「好,聽你的,改天我就在這立個牌子,寫上『歡迎觀臨,下次再來』。」

姬少白:「...當我沒說。」

只見靈符順崖邊飄下,掉入滾滾黑雲中消失不見,靈鷲伸長脖子探了探腳下的無盡深淵,天雷陣陣,雲浪翻騰,寒風吹進脖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小師姐,追蹤符不會出什麼問題吧,它不會從這跳下去了吧。」

千秋道:「靈符不會騙人。」

姬少白無聊的直打哈欠:「費了半天勁,到頭來還是死無對證,趕緊想想辦法怎麼應付混元仙君和你師父吧。」

無視他的風涼話,千秋從剛才開始便蹲在懸崖邊一動不動,直勾勾的望着下面。

「奇怪。」

靈鷲問道:「小師姐覺得有何不對?」

千秋分析道:「若凰鳥已身死,那靈符該就地銷毀才對,可剛剛靈符卻是飛下去的,我懷疑......」

靈鷲搶道:「難道他沒死!」

千秋:「很有可能。」

「別逗了。」姬少白笑道:「站近點都覺到靈力聚散不穩了,跳下去?還沒到底就被天雷炸熟了。」

道理擺在眼前,但追蹤符可是她在龍黎燁那軟磨硬泡許久才討到的,使用方法更是得他親身傳授,龍黎燁教她的每個字她都銘記於心,斷沒有記錯之理。

拍拍膝蓋站起,在姬少白和靈鷲都以為千秋終於放棄時,她卻做出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

——縱身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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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神魔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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