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識(二)

第40章 不識(二)

「公主救我!救救我們吶!!」

「蓮兒,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弟弟!無論如何都不要回頭...不要回頭!」

「長公主!求您了!聽屬下一言,快走吧......啊!!!」

族人的求救,母親的嘶吼,侍衛的慘叫,弟弟的啼哭,聲聲疊替,反覆迴響。誓死保護她的侍衛一個接一個倒下,昔日的碧雪仙府燃起熊熊烈火,在紫衣妖女刺耳的狂笑和瘮人的鈴聲中變為廢墟,轟然倒塌,不復存在。

妖女手上的金鈴索聲聲作響,指尖陰蝶盤繞,美眸滿目嗜血......

「姐!姐!!」

幾聲熟悉的呼喚驅散了眼前的混沌,將她從無窮無盡的深淵中拉出來。

紅蓮緩緩睜開眼,緊鎖的眉頭還未舒展,額角是幾滴未乾的水光,悄無人知地流入髮髻。

微微側過臉,幾朵新鮮的蓮蓬靜靜躺在臉旁,淡香沁鼻,彷彿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初到黑木山時,自己也是這般每日每夜做着噩夢,夢中總有個小小的聲音安慰着她,每當她第二天醒來,榻前總會出現一些不同的東西,有時是蓮花,有時是蓮蓬,相同的就是都會有一張泥濘的小臉,全神貫注的守護着她。

「千……秋……」

半夢半醒中,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是我,是我!怎麼樣,感覺好點了么,龍君和我來看你了。」

原本躁動的心竟漸漸平靜,殷紅的記憶也隨之淡去。經歷了一小會兒不知身在何處的迷茫后,方注意到屏風處兀立不動的龍黎燁,還未起身,便覺胸前有一重物。

「可算醒了。」千秋維持原形,盤在她胸口道:「剛才你都說夢話了,再不醒我就要咬你了。」

紅蓮緩緩直起身子,小青蛇當真在她手掌上咬了一小口,連牙印都沒留下,驕傲的甩了甩尾巴,卻不知上面的紫青仙綾已經被她扭成了一個死旮沓。

揉了揉陣痛的太陽穴,紅蓮一時仍分不太清夢境與現實:「......真的是你?」

千秋吐著長長的信子道:「除了我還能有誰。」

紅蓮強迫自己迅速清醒,很快捋清思緒。

將小青蛇輕放在榻檐,紅蓮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多有失儀之處,請龍君莫要見怪。」

龍黎燁走到跟前道:「無妨,先起身。」

紅蓮又道:「龍君如要問話,可需移步龍君府?」

見她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模樣,龍黎燁道:「不必。」

千秋鬆了口氣,但想着有些東西與其等龍君問,不如從她的口中說出來,或許紅蓮還能好受些:「關於金鈴的主人,你,還有印象嗎?」

她一早便想好,哪怕紅蓮有一絲不願意,她都不會逼她說,更不會讓任何人逼問她。

誰知紅蓮的態度卻異常冷靜。

「之前是有些記不得了,但現在...全都記起來了。」紅蓮眼中的殺氣被壓制的很好,但是聽着她沒有任何高低起伏的敘述,反倒讓千秋有些不安,「殺我雪山族三千七百一十二名族人的妖人,他們的臉,以及它們用的妖術,全部。」

只見紅蓮轉頭對龍黎燁繼續道:「當晚帶頭的有三人。一紫衣女子應是蛟龍後裔,以鈴控蝶,擅幻術;另一男子形似鵬鳥,本身並無長處,卻諳以丹藥增強自身功力,竟也無人能敵,當場活捉我不少族人投進鼎爐中作藥引;最後,是一手持七弦魔琴的白衣男子,自稱九尾雲狐,我父皇母后便是雙雙死在他手上。」

蛟龍、鵬鳥、九尾狐,竟是些她聽都沒聽過的,但龍黎燁一言不發,讓千秋漸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很厲害么,跟凶神到底什麼關係?」

龍黎燁肅正道:「很棘手。」

千秋問:「有多棘手?」

龍黎燁本不想對她們解釋過多,但終是拗不過千秋的央求。

「蛟龍一族曾作為龍族分支,共居九天仙境,同享眾生朝拜。然蛟王野心勃勃,妄圖復活凶獸,借其覆滅龍族,興蛟衰龍,甚至起了顛覆天宮的歹念。」

「好大的膽子!」千秋驚呼:「讓我猜猜,蛟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着一統九天的美夢,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把一個族都搭進去了?」

龍黎燁並非認同她的說法,但大體意思不錯,於是微微頷首,繼續道:「鵬鳥乃上古遺族與凡女之後,仙資平庸靈力卑微,遂不擇手段尋求強大之力,專修吞靈化丹之道,入世后更是屢屢犯下暴行,不少妖仙地仙遭了他的毒手。」

對此,千秋就一個字:「該。」

龍黎燁接着道:「神尊一怒之下,將其壓在不周山下,罰其永世不得出。」

千秋又問:「那個九尾狐呢,他又犯了什麼逆天的大罪?」

龍黎燁沉吟片刻,道:「數十萬年前,蛇族尚未成勢,地界乃青丘靈狐族的天下,直到女狐王誕下一九尾男嬰。」

沒由來的停頓讓千秋有些費解:「能有多複雜,無非是這九尾也不修正道,所以也被滅了。」

只聽龍黎燁道:「此間記載殘缺不全,恐非全貌。」

千秋卻道:「又沒外人,就當閑話家常了,來,說說。」

並非龍黎燁不願分享,而是他從不對未知之事加以置評,寧肯保持緘默。

一旁的紅蓮忽然道:「女狐王在誕下九尾雲狐后便仙隕,繼承她全部仙力的九尾在當時可謂無人能敵,連天宮都要對其忌憚三分。可惜一朝本性暴露,血洗同族,兇殘至極,幾乎將青丘夷為平地,靈狐族傷亡慘重。」

千秋聽的目瞪口呆:「好端端的怎麼……瘋啦?」

紅蓮道:「狐王之位自古傳女不傳男,無非是族位之爭罷了。」

至此,龍黎燁仍不發表任何言論,想也知道其中必有隱情。

但即便是有又如何,可恨之人不必追其可憐之處,犯下的滔天罪孽註定無法被寬恕。

千秋分析道:「除了都是戴罪之身,這三人該有其它共通之處才是。」

「有,騰蛇。」龍黎燁目光一凜,語不驚人死不休道:「在騰蛇還是天地共仰的上神時便秘密收養了三人,與其亦師亦父,叛離天宮后,幾人便名正言順的跟了他。」

千秋一蹦三尺高,「吧唧」一聲從紅蓮身上跌落,臉朝地摔得七葷八素。

一直以為這幫人頂多是凶神的腦殘追隨者,沒想到來頭這麼大!

紅蓮嘆了口氣,軀身將她撿起抱在懷裏,低聲叮囑著讓她小心點。

千秋稍微理清了一些來龍去脈:「他們奪鎮妖石在先,攪亂天宮在後,為的難道是給凶神報仇?」

紅蓮冷笑道:「就算目的不是報仇,也定與騰蛇有關。」

見龍黎燁眉頭緊鎖,千秋將心中剩下的疑問暫時埋下。

「今日到此為止,你安心修養,若有需要,會再行傳喚。」

話是說給紅蓮聽的,千秋非要打蛇隨棍上,添一嘴進來才舒坦:「就是就是,你先負責把身體養好,其他不用管,天塌下來有比咱們個高的撐著,要砸也砸不到咱們,不急。」

「胡說什麼呢。」紅蓮這才想起她這身模樣,教訓道:「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成何體統,快變回去。」

千秋小腦袋一甩:「我不。」

紅蓮氣道:「你...」

小青蛇肚皮朝上賴在榻上,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搖晃着,斜眼望向石化在那裏的龍黎燁,笑道:「她讓我變回去誒,龍君您看怎麼辦?」

龍黎燁嘴角一抽,並不表態。

紅蓮雖然不明白兩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既然龍君說了不會怪罪便也無所謂。

忽然門外傳來聲音:「誰在裏面?」

只見龍聽雨端著盛滿藥罐的托盤從半開的門中跨了進來,沒想到龍黎燁也在,愣愣地問了安,便急忙把紅蓮按回了榻上。

「師姐你怎麼起來了,不是讓你靜養么,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很久沒被人如此小心對待,紅蓮很不習慣:「放心,我沒事。」

龍聽雨對於這種不珍惜自己的行為既不理解,亦不贊同,把瓶瓶罐罐放在一邊,拿起一碗還冒着熱氣的湯藥往紅蓮面前一推。

「師父臨走前特地交代,這些葯不吃完,絕對不能下床。」

不愧是流霜殿,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葯。

這些年紅蓮隨千戰四處走南闖北除魔殲邪,明槍暗箭沒少挨,別說生病,就是肚子上豁開個碗大的洞,只要雙手還在,都能自己把傷口縫上,第二天沒事人一般該演習演習,該操練操練,哪個也不耽誤。

千秋一直當她是喜歡玩命,後來才知道,她只是不喜歡吃藥而已。

望着快懟到嘴邊的湯藥,紅蓮忍着反胃,本能的把臉扭向一邊:「仙座的好意心領了,真的不用。」

龍聽雨急道:「那怎麼行,師父說了,師姐躺不夠三日,或是沒有按時用藥,我都要受罰的。」

奈何傷患仍然拒不配合,捏著鼻子道:「無礙,這個由我去向仙座解釋。」

「那也不行,師姐怎麼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呢,要是怕苦跟我說呀,我幫你加點蜂蜜。」

紅蓮一向比他們成熟又自律,見到她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龍聽雨反倒輕鬆地笑了出來。

捯飭著幾瓶標籤顏色相近藥罐,才想起她好像忘了給蜂蜜做標籤,龍聽雨只好挨個打開蓋子聞了聞,把但凡有點甜味的都往裏加幾滴,自言自語道:「味道都是甜的,應該差不多。」

「應、應該...?」

紅蓮的表情由厭惡逐漸變成驚悚,如果說剛才還能看出碗裏有幾分湯藥的顏色,那麼經過龍聽雨現場調製后的,已經徹底變成了一碗色澤詭異的「不明液體」。

千秋也在一旁不停地乾咽口水,但同情歸同情,嘴上還是向著龍聽雨的:「俗話說良藥苦口,雖說賣相不太好,但應該……肯定不至於毒死你。」

是,雪山族人天生體質特異,百毒不侵,不怕毒卻極其怕苦。紅蓮更是如此,讓她上刀山下火海都比喝碗葯容易。

一個不肯善罷甘休,一個堅決抵死不從,一碗熱葯被推來推去,生生耗成了涼湯。

「看來這沒咱倆什麼事了,撤。」

扭著屁股攀上龍黎燁的肩膀發號施令,後者紋絲未動,詢問似的望了望她。

千秋笑道:「我家這位姐姐從來吃軟不吃硬,絕對不是聽雨的對手,投降只是時間問題,不信走着瞧。」

果然,在他們走後不久,便看到龍聽雨心滿意足的端了空碗走出來,踮着腳一蹦一跳的回了煉丹房。

龍黎燁一直護她到浮雲殿外,千秋沒讓他走正門,而是跑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從他身上跳下來便開始在牆角努力刨洞。

見她忙的熱火朝天,挖的不亦樂乎,龍黎燁不忍打擾所以只好輕咳了一聲。

千秋頭也不回道:「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沒看我正忙着呢,正門不能走,讓她們看見又得向師父告狀了。」

龍黎燁輕聲道:「仙綾。」

千秋這才回頭瞅了一眼,原來是紫晴仙綾鬆了,眼看快掉了,於是翹起尾巴尖伸到人家面前:「勞駕幫我系一下。」

「……」

龍黎燁沒動,不過千秋似乎並沒有給他拒絕的權利,接着道:「繫緊點,好看點,對了,你會系蝴蝶結嗎?」

「……會。」

龍黎燁認命了,輕輕一碰,布旮沓從小青蛇身上滑落,將紫青仙綾握於掌心,一下便感到了其中也曾經蘊含過巨大的靈力。

「很識貨嘛。」千秋一臉驕傲地笑道:「它是紫微帝君一縷仙氣所化,乍一看與普通絲帶並無二樣,實則是件驅邪避凶的寶貝,可保千年之內邪祟不侵。」

蛇王雲鼎天於千年前喜得愛女,全族上下狂歡三天三夜,滿月酒更是大宴五方。紫微帝君率眾徒前來恭賀,豈料負責攜禮的徒弟將賀禮忘在了中天紫微垣,眾目睽睽之下,帝君不好責罰,更重要的是不能讓蛇族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失了面子,最後的權宜之計便是將這紫青仙綾送予了尚在襁褓中的千秋。

龍黎燁並沒有立刻幫她繫上,而是將紫青仙綾拿在手中,端詳了好一會兒:「既是帝君所贈之物,當好好留存。」

千秋心滿意足晃着尾巴上的蝴蝶結,毫不在意自己被打包的像個禮物。

「雖說無法再保我平安,不過戴習慣了,就捨不得摘了。」

洞挖的差不多了,不大不小,通過剛好,千秋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圍牆另一邊。

「我先進去,你可以等會兒再來,不然師父那咱倆都沒法交代。」

可這時龍黎燁卻道:「我不會再跟着你了。」想了想又來一句:「龍族的侍衛我也會撤掉。」

天知道千秋等這句話等了多少天,可當她真正聽到時,第一個感覺竟然不是欣喜,而是有點小小的失落。

「你自己小心。」龍黎燁駐足片刻后,便轉身離去。

千秋獃獃的站了一會兒,一甩腦袋,瓜子大小的失落感轉瞬變為了重獲自由的喜悅。

剛想神不知鬼不覺的爬回房間,突然!一道金黃色的繩索從天而降,將她捆成麻花后帶到了正廳。

「……師、師父。」千秋根本不敢抬頭。

「少來這套。」

西凡一身風塵僕僕,儼然歸來不久,見她秀容略顯疲憊,侍婢們全部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服侍著,沒有哪個敢像她這般不長眼,專往槍頭上撞。

「聽說有人趁為師不在,膽敢夜不歸宿,可有此事。」

「哪有!」理不直,但氣一定得壯,只聽千秋道:「師父英明,別被奸人騙了,這分明是有人為了離間我們師徒感情造的謠!」

對於她的義正言辭,西凡絲毫不為所動:「小聰明還是留在修行上吧,興許能有點用。」

千秋又道:「天地良心,為了不給您丟臉,我是沒日沒夜的修鍊,不信您去打聽打聽,除了大師兄和師姐,都沒人敢與我對練了。」

西凡心情稍好,退去侍婢,但仍未收回捆仙索:「本座的徒弟,此乃理所應當,不足為傲。」

見旁人被遣光,千秋也不怕丟人,拱著被綁成毛毛蟲似的身子爬到西凡腳邊。

「師父~我可乖了,真的,您就把我放開吧。」

「哼。」

雲袖輕擺,捆仙索乖乖盤迴腰間,順便將千秋也變了回去。發現她不著片縷,西凡略皺秀眉,好心的賜了身衣裳,讓她不至於裸奔。

活動活動僵硬的脖子,聽到西凡一聲輕咳,立馬跑到其身後,又是捏肩又是捶背,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接連數日的唇槍舌戰確讓西凡有些倦了,於是乾脆閉眼放鬆,心安理得享受她的服侍。

千秋隨口問道:「師父這幾日不是去天機閣與天尊和諸仙議事么,這麼快就結束了?」

西凡:「道不同,不相為謀。」

恐怕譯成「老娘懶得跟你們這群白痴廢話」會更為貼切,千秋心道。

「誰把您氣成這樣,回頭找他算賬便是,氣大傷身,不值得。」

「氣?」西凡冷笑,「他們還不配。」

千秋道:「他們?」

提起這茬,西凡眼中滲出一絲殺氣:「一群混賬東西,飛鸞的賬我還沒找他們討,居然還敢來……喀嚓!」

話音斷在了被她親手捏碎的玉盞中,碎片從指間片片墜落。

捶肩的手戛然而止,倒是西凡,面無表情的甩掉手中碎屑,煞氣說收便收,轉而問道:「近來如何。」

「哦,」千秋好半天才回過神應她,「多謝師父關心,徒兒吃得香,睡得好,就是天天被一塊木頭跟着快無聊死了。」

「不要和龍君走太近。」

沒由來的一句讓千秋頓時愣住:「啊?」

西凡難得好脾氣的重複一遍:「與龍君保持距離。」

不知道她想到了誰,緩了一會兒后又道:「不然終有一天,你會後悔。」

千秋一臉驚悚:「師父您別嚇我!龍君和我都是奉命行事,還是神尊當着滿天諸仙的面下的令,我們一個無辜一個清白,要不這樣,我可以拿黑木山起誓,玩笑歸玩笑,我們真的什麼也沒有。」

西凡盯了她半晌,道:「沒有就好。」

回到久違的榻上,千秋實在不想承認,竟有些擇床,還沒有身邊睡個夜遊狂魔時來的安穩。

夜不能寐,只好輾轉反側,忽聽隔壁幽幽琴音響起,才停止了撲騰。

如若她沒記錯,西凡只有在極度煩躁時才會撫琴,藉以平復心境,但甚少如今日這般,深夜一奏。

打從踏進浮雲殿的第一日起,千秋早把西凡的逆鱗打聽了個一清二楚,其中被提及最多的,便是那把出處不明的瑤琴。它有何來頭千秋不知,不過既然被當寶貝似的掛在卧房,必是件了不得的神器法器才對。且西凡不允許任何人擅自觸碰它,千秋親眼看見一個新來的小仙娥只因不小心擦碰一點,便差點被西凡捆去填海。

然而再娓娓動聽的琴音也無法安撫千秋暗暗躁亂的心,幾炷香過去,依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總覺得若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這微風寂夜。

與其睜着眼睛數房梁,不如干點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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