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將功補過

第86章 將功補過

五弦抬手剛想敲門,便聽到從裏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公子,阿元錯了。」接着便是拚命扇巴掌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絲毫不停頓。

五弦徑直推開門,映入眼帘的便是阿元跪在地上,秦羽靜坐抿著茶。

「什麼情況,阿元,你怎麼來了?」

聽到五弦的詢問,阿元手上的動作並未停下。

五弦上前制止,看到五弦,阿元又立刻磕頭,「主上,主上,求主上責罰,阿元有眼無珠,會錯主上與公子的好意,居然與歹人為伍,實在罪大惡極,求求主上,求求公子,讓阿元跟着你們吧!從今後,做牛做馬,絕不叛逃!不……叛逃……不會……叛逃……」

頭磕的震天響,五弦顯然搞不清狀況,「秦羽!」

秦羽終於慢悠悠的起身,繼而彎膝將阿元扶起,「公子原諒我了?」

額頭青腫,血絲順着鼻翼滑了下來,鼻涕眼淚混著,整張臉看起來頗為恐怖。

「你這樣又哭又鬧的,影響到了他人,沒別的事了話,就出去吧!」

阿元瞬間又直挺挺的跪了下來,「公子,再給阿元一次機會,求公子,」瞥了五弦一眼,猛地抓住五弦的衣袂,「求主上,看在阿元這麼多年為幻靈宮勤勤懇懇的份上,留下阿元,阿元定將功補過。」

五弦吸了一口氣,「這有何不可?」

阿元一聽,又再次磕起頭來,「謝主上,謝公子……」

「你先回去清理一下,而後跟我回宮!」

「是,是……」阿元連滾帶爬的出了門,五弦無奈的搖搖頭。

「主上這般舉措,些許魯莽。」秦羽從拐角拿出一小塊抹布,倒了些水在洗臉盆里,輕輕揉搓著,擰乾后將方才阿元弄髒的地板擦了個乾淨。

五弦搬一木凳坐下,「說來聽聽。」

「我的那番話,起了些作用。」

哦,就是那段很賤的挑撥離間,五弦低眉道,「阿元遭到猜忌,只能再次跟隨你?」

「差不多。」

「當年你為什麼要救他?怎麼救的他?還隱瞞了這麼多年?」

「主上又忘了?」

誒?又有隱情?

「阿元不過是我與主上的一顆棋子,我們要想演的逼真,就需要他這樣的角色。」

「相較於我,他更聽你的話,為何?」

「因為他並不知情,把主上當成了敵人,把下仆……」

「當做恩人?」

「可以這麼說。」

「你還蠻喜歡邀功。若是他對我的恨日積月累,我豈不是終會死無全屍?」

「即便我說了實情,他也不信的,下令的是主上,動手的也是主上。」

「嗯,說得好。阿元最終是你對付我的一把刀,而且隨時隨地會原地自炸,你不怕我一個不爽,直接砍了他?」

秦羽將抹布放回原處,抬起眼帘,「主上覺得現在的阿元,拿什麼去恨您?」

「你計劃好的?」五弦的心沒由來的一冷。

「阿元骨子裏的懦弱,即便沒遇到此事,也終有這一天,」秦羽捏了捏袖口,「方才主上也看到了,阿元現在對主上言聽計從,這,」秦羽頓了一頓,「難道不好嗎?」

五弦譏諷道,「那可當真是感謝公子了。」

秦羽彎起嘴角,「不必。」

五弦不想在這裏與他多費口舌,打開房門剛邁出腳,「你一開始就知道他會回來?」

秦羽依舊保持站立的模樣,嘴角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於主上,此番最好。」

五弦甩門而去。

五弦有時候是真的抑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氣,以前也從未如此過,對於秦羽,那種一切都被掌控的感覺,真的很糟,每個人都像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任誰都無法掙脫。

……

翌日。

五弦出門的時候便瞅見阿元站姿如白楊,一動不動的守着他倆的房間口,見五弦出來,立馬單膝跪地,雙手握拳,「主上!」

這一架勢把五弦嚇了一大跳,「何必如此大禮,起身吧!」

「是。」

看着秦羽慢吞吞從隔壁房裏出來,五弦打趣道,「你一個下仆居然起的比我都晚,昨夜去做什麼壞事了?」

秦羽作揖,「是下仆貪睡,還請主上責罰。」

五弦擺擺手,「真要罰你,這一條條一樁樁的罪行數下來,公子怕不是連門都出不了了嗎?」

「謝主上。」

五弦不再看他,轉身走下台階,「收拾好了,就回宮吧!」

「是。」

這麼兜兜轉轉一圈下來,真是身心俱疲。

但是一想到又要回到那個毫無人情味的幻靈宮,五弦本一百個不願意,卻也不能表現出來,在外漂泊了越久,越覺得自己更適合外面的世界,雖居無定所,至少還有些自由,不用面對憎恨自己的胞妹和陰陽怪氣的父親。

思緒還在飄的時候,五弦隨着慣性,整個人快要飛了出去,秦羽瞬間將她拉住,結果兩人一齊摔倒在馬車裏,五弦磕的哪裏都疼。

掀起布簾,五弦本想與阿元好好「溝通」(其實想罵他),卻瞧見了騎着一匹棕色馬兒的人橫在了馬車前,這不,火氣「噌噌噌」的上來了。

「望湳,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老子的心肝脾肺腑都要撞了個散架,你卻還在哪那裏發笑?」

望湳乾笑了兩聲,「那個,不好意思啊!這不,我來接你回幻靈宮的!」他撓撓頭,真的覺著有些抱歉。

「勞煩大駕,不需要!」五弦剛要放下車簾,忽的想到了什麼,「你如何得知我在這裏的?」

「欸,你別說還真巧了,我居然遇到句遒,就那個成天就知道睡覺和吃的傻小子,不是你還讓我幫忙送他出宮的嗎?真是省了不少功夫。」

望湳下了馬,將馬兒系在一旁的樹上,走上前來。

「句遒?」五弦握緊布簾,連指間都開始發白。

「主上,出什麼事了?」秦羽伸出一半的手被五弦打斷,只得默默的收回。

「你給我待着,有些事情我得向望湳問個清楚。沒有我的吩咐,不得下來。」

秦羽頭一回看到她此般驚慌失措的模樣,安靜的坐回原處。

離他們有一段距離了,估摸着他們也聽不到了,五弦才回過身來,「說吧!他是怎麼同你說的?」

望湳找了一株粗壯的樹根倚著,「那個傻小子?」

「對。」

「哦,」望湳本想認真吐槽一番,眼下這情形,只好乖巧的答道,「就說什麼姐姐和他道了別,朝東南方向去了。」

「你是如『偶遇』他的?」五弦故意咬重了這2個字。

「嘿,說起這個還真是有意思,我本是一路追蹤你們的,從無雙城出來便去了鳳凰山,得知你們已先行離開,我又去了趟姑蘇,沒趕上玉袁成的喜事,連杯喜酒都沒討到……」

五弦用拳頭錘了樹榦,「講重點!」

望湳咽了咽口水,趕緊說道,「你們的事,我向林少主打聽了,林少主凶神惡煞的將我趕了出去,說我和你們一丘之貉,說你們朝東南去了,讓我有多遠滾多遠,然後吧,我想住個店,居然就碰到了正在大堂里坐着的句遒,我問他還認不認識我,哎呦,那一口一個『哥哥,哥哥』的,叫的可真甜,後來嘛,你就知道了。」

到現在才意識到氣氛不對,他趕緊問道,「怎麼了?」

五弦嗤笑一聲,「你不用腦子去想想,句遒一個傻子,居然跑了這麼遠,身邊連個隨從都沒有,怎麼?無雙府家大業大,在江南還有多做府邸,讓陳小公子出來納涼?」

「你這用詞不準確,天這麼涼……」見五弦瞪着自己,望湳也覺得搞錯了重心,「不過他確是說來拜訪表舅什麼的……哦!你的意思是他是裝瘋賣傻,難怪……」

不著調的望湳終於說了句人話,五弦為他鼓了鼓掌,讚許的看着他。

「這個小兔崽子,不去唱戲可惜了,我跟你說啊,一開始我就覺得他不正常,但又說不出來,其實啊……」

「嘁,事後諸葛亮,」五弦打斷了他的洋洋自得,「接下來該算算咱倆的賬了。」

望湳換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靠着,「我倆有啥擰不清的,有些事情,迫不得已,差不多行了啊!」

「從幻靈宮帶走我,受了誰的指使?」

望湳眼神飄忽,極其不自然,五弦知道,這是問對人了。

「我一夜暝宮大掌司,有誰敢命令我辦事?沒有!絕對沒有!對天發誓!」

「我的身份,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五弦瞭然,「大掌司啊大掌司,還真是對玄逸衷心的很!」

望湳慌忙爬起,「炙焰那人吧,問什麼都不肯說,就一個人受着,我從小看他長到大,都快當成親弟弟了,結果後來出了那事,要不是蠱毒發作,情難自控,他死都不會去找你。」

「然後呢?」

「你醒來后,連心蠱對你失效,炙焰卻依舊飽受其苦,我想幫他,恰好蘇芩來找我。」

「丹楓谷?」

望湳低下頭來,「是。」

「所以那日我沉於幻境,你便知道了。」

望湳知道自己沒什麼可爭辯的,只得將頭埋得更低,「是。」

「你不用覺得抱歉什麼的,我只想知道蘇芩靈魂出竅的原因,她應該和你說了一些。」

望湳抬起頭,搓搓手,「她不肯多說,只說去見了一個人。」

「我該信你嗎?」

「欸?我用我的帥氣做擔保,絕對……」

「你可拉倒吧!就你這般樣貌,值幾個錢?」

「你這小姑娘,說話可真傷人啊!我這叫個人魅力,懂不懂?」望湳做捂心狀。

「合作的最後一步,便是把我安全帶回幻靈宮,可你萬萬沒想到,我要出逃,以至於後來發生的種種,都是意料之外了。」

望湳拽下壓根狗尾巴草,「可不是,讓我一頓好找!」

五弦擦掉手上的木屑,冬日的林間,清冷寂寥,「騎馬自然是比馬車快。」

望湳吐掉含在嘴裏的半根雜草,「姑娘如此明事理,望湳在此謝過了。」

很鄭重的一個禮,想來也是信守承諾之人。

「我去和秦羽打聲招呼,咱們待會便出發。」

回到馬車上,秦羽果然一動不動的坐着,「主上回來了。」

五弦婉轉的表達了自己要隨望湳先行一步,秦羽倒也不意外,「也好,馬的腳程畢竟快些。」

五弦試圖從他臉上剮下一點什麼情緒來,可是什麼都沒有。

「那我先走了。」五弦嘆了一口氣,咬緊了牙根,頭都沒回,掀起布簾,一躍而下。

車簾緩緩落下,秦羽滿含笑意,讓人分不出此刻的心情。

阿元喚了三聲,秦羽才回過神來,「出發吧!

今早,林子衡不請自來,秦羽並不驚訝,而且難得他有這般好脾氣。

林子衡願出借「冰火洞」,不過是秦羽開出的條件。林子衡將小媛安插在幻靈宮,機緣巧合,讓她得以近身服侍蘇芩,為的就是得到蘇芩的一個香囊,此物並未尋常物什,待他人入睡后,將香囊打開,就能進入熟睡者的記憶,可是這麼久以來,小媛卻一無所獲。

林堡主死後,林子衡記憶便有損,有些事情他始終想不起來,他要求一個真相。

「那日被你家的主上氣的夠嗆,都忘了提醒你香囊的事情。」

「林少主,那麼稀罕的玩意,我在蘇芩身邊多年也不曾聽說,少主又從何得知?」

「這個不煩公子費心。」

秦羽頷首,林子衡便開窗飛了出去。

晚了些,秦羽本想和五弦解釋的,眼下這種情況,應該是沒什麼必要了,也沒有意義,誰都信,獨獨不信自己,秦羽又不是第一天知曉這個事實。

所以在山腳下看到坐在石階上的五弦時,秦羽有片刻的恍惚,她托著下巴就這麼睡著了。

見秦羽半天沒反應,還是阿元率先打破這一寧靜,「公子,公子。」

「嗯,你先上去,通知幻蝶宮收拾收拾,宮主那也去知會一聲。」

「是。」

秦羽沉默不言,儘管他很想知道,她在此的原因是什麼。

頓了一下,五弦的下巴從手掌心滑了下來,五弦咂咂嘴,自言自語道,「怎麼睡著了?」

抬起眼帘就瞧見面前的秦羽,五弦打了個哈欠,「馬兒的腳程的確快,不過快也不好,我沒騎過馬,吐了好久……」

五弦話沒說完,秦羽便跪地擁住了她,「秦……秦羽,你怎麼了?」

如此靠近,這也是秦羽第一次這般什麼都不說的抱住自己,溫暖傳遞了全身,五弦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越是依賴,越是貪婪。

他的聲音好似穿透了xi6o7ong腔傳了過來,「主上何故在此?」

五弦笑道,「自然是在等你了。」

「可……方才……」秦羽難得這般的吞吞吐吐。

「哦,不想讓望湳為難,就和他走一道,送到這裏,就讓他回去交差了。想着你也快到了,就等等了。」

今日的秦羽好像格外的溫柔。

秦羽加了點力道,「我以為……以為……主上……」

五弦嬉笑一聲,「我只是想騎一次馬,即便有那麼一天,我也會尊重你的意願,去或留,都交由你來選擇,秦羽,」五弦輕拍着他的後背,「即便我捨不得,可誰不嚮往自由呢?」

秦羽放開五弦,眼神真摯而懇切,「主上,我可以入贅的!」

五弦驚愕的下巴都快脫臼了,上去輕拍了他一下,「真是破壞氣氛,想什麼呢?」拉起他光滑而白皙的手,淺笑道,「走吧,回家!」

秦羽應道,「好。」

彎起的嘴角,素白的衣裳,散落在雙肩的長發,一如初見,乾淨而美好,是五弦心頭的白月光。能否讓她任性一點,就一天,哪怕就一會,就這麼牽着走,能否走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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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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