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終

第178章 終

還好在攻擊之前,白翎擋在了蘇芩的面前,蘇芩並未受到太多驚嚇。

倒是五弦的狀態不太好,捂著腹部,嚇得臉色慘白,未擦去的血跡混著泥塵越發狼狽不堪。

「芫宮主何必傷及無辜?」秦羽在確認五弦無礙后,轉身質問芫自成。

芫自成卻是勾了勾嘴角,笑得越發意味不明,「手滑。」

「你!」

「秦公子莫裝無辜,趁著各家聚集在此,派人直搗黃龍,若不是如此,恐怕站在此地的不止本座一人。」

秦羽蹙眉,「難不成幻靈宮同夜暝宮要坐等幾家圍剿而無動於衷?」

摺扇飛到半空,忽的金光閃閃,五弦微怔,扇面中鑽出來什麼東西,再一看,竟是一條好似寥寥幾筆勾勒的金龍!

金龍呼嘯著飛到高空,整塊大地皆是龍鳴,吼得每個人的心都在震顫,再一看,金龍盤旋在摺扇上空,目空一切。

龍……怎會是龍?

五弦滿臉凈是驚愕與驚悸,連疼痛都暫時忘卻,秦羽的每一次進攻皆被金龍彈了回來,撞倒數十棵樹后癱倒在地,白翎呵斥五弦,不允許她出結界,五弦焦躁不安,指甲已在手心扎了幾道深深的凹印。

金龍飛馳到秦羽身邊,正欲攔腰咬斷,秦羽遽然滾落一旁,揮劍上前,金龍宛若金剛不壞之身,所到之處皆「乒乒」作響,凡人怎能同龍相較,儼然形成碾壓之勢,整座翡翠林幾欲坍塌,秦羽連忙躲到樹旁,卻又瞬間寸草不生。

場面極其混亂,眾人跑得跑,散得散,金龍似是鎖定了目標,直直朝着秦羽衝來,秦羽本就受了傷,再跑也來不及,只得抬劍相迎,兩物相撞,秦羽朝後退去數百米,龍頭轉了一圈,繼而再次瘋也似的衝來。

秦羽反應極快,龍頭擦過一瞬間立馬側身躲避,左手臂卻留下來鮮紅色的紅印,秦羽無暇顧及,轉身相迎再一擊。

「姑娘這是做什麼?」白翎雙手支撐結界,一把劍忽的抵在他身後。

「讓我出去!」五弦沉聲道。

「你是不是瘋了?」白翎回頭喝了一聲。

「秦羽撐不了多久,」五弦眼圈一熱,「我得去幫他。」

「你能做什麼?」白翎滿臉的怒容,還時不時得看着前方。

說着話的功夫,金龍一甩尾,將秦羽從高空甩下,秦羽癱在地上,捂住心口,朝旁嘔出一灘血。

「我可以……陪他死!」

白翎長嘆了一口氣,收回了手,「要死便去死,別濺了我們一身血!」

「多謝!」

金龍呼嘯而來。

眼看就要衝過來將秦羽撕個粉碎,說時遲那時快,一人忽的擋在了秦羽面前,低頭垂眉,這不是螳臂當車是什麼,就在眾人以為兩人都要死於非命之時,那女子渾身泛出金光,灼得讓人睜不開眼,金龍猛然停下,而後做出讓人驚異的舉動,它竟盤踞在離他二人幾米的半空中,而後微微頷首。

金龍瞬間潰散,金閃閃的散在各處,跌入泥塵,隨後消失不見。

四周頃刻一片寂靜。

待眾人反應過來,金龍已然消散,那道金光也似從未出現過一樣,女子依舊保持着站立的姿勢,緩緩的睜開雙眼。

五弦回身將秦羽里裏外外翻了遍,秦羽淺笑,他無甚大礙,勿需擔心,倒是她,有沒有傷到哪?

「啪啪啪……」

身後響起了巴掌聲,五弦警覺的偏過頭,芫自成看五弦的眼神里倒是多了些浮揚的意味,「本座原當是姑娘在玩笑,眼下看來,倒是本座輕敵了。」

五弦雖知他所措意的事,但卻不知金龍究竟去了何處,直勾勾的看着他手裏的摺扇,默不作聲。

秦羽低聲說道,「姑娘要小心些,芫自成下一步便是要生取夜龍骨!」

「什麼??」五弦回過頭來,一臉疑惑。

五弦猛然被拉開,秦羽硬生生接下這一掌,飛出數十米遠后,一隻手狠狠箍住他的脖頸,慢慢的朝上提。

「唔!」秦羽握住這隻手,企圖將他用力掰開。

「她這麼在意你的命,不如就拿你的命來換,如何?」芫自成冷笑一聲,加大了力度。

「你……你知道……?」

芫自成湊近了些,「你說什麼?」

芫自成猛地反手握住,五弦一驚又一怔,儀和正被他死死握住,芫自成冷笑回頭,「班門弄斧!」

稍一用力,劍柄忽的一震,如電擊般,五弦的右手吃了痛,朝後退了一步,儀和被芫自成一把扔在不遠處。

趁著芫自成分心的剎那,秦羽用力抓住掐住自己的右手,而後眼神一凜,右手的劍朝芫自成的頸間劃去,芫自成猛地仰脖,劍身同鼻間擦過,右手被死死固定,芫自成「刷」的撐開摺扇,朝着秦羽劈面而來,秦羽毫不退讓,摺扇在秦羽的額心處忽的頓住了,有一絲血跡開始汩汩流出。芫自成的視線緩緩向下斜注,嘴角突然嗆出一口血花,左腹的劍已扎入半尺深,到底是什麼時候???

「芫宮主,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左手用力將其掰開,秦羽霍地將芫自成推了出去。

天地遽然失色。

芫自成啐出一口血痰,在褪色的碧草中緩緩抬起頭來,哂笑,「天人化境!?」

「我若破了你的化境,你便死無葬身之地!」

秦羽輕笑,「芫宮主不如試試。」

化境最令人恐懼的不是別的,而是皆在其控制之下,至純內力覆蓋四野,即便有獨立意識,也無法施展,如俎上魚肉,任人宰割。

芫自成的眉頭緊鎖,眼看着秦羽一步步的走近,深灰色的血滴從劍身一路扭下,跌落在另一片灰色中。

冰冷的劍身開始穿透心口,切開皮膚的那一刻,萬物皆開始回色,芫自成詭異的冷笑,就是現在,摺扇在手中旋轉了兩圈,忽然,扇中的金龍露出半截龍身,對着秦羽發出怒吼,好似有千道萬陣風雨襲來,迷了他的眼,退了幾步,秦羽有片刻的凝滯,正欲抬眼,忽然,摺扇的一隻三角穩穩地扎在他的胸口,摺扇倏地飛回,然後又是第二次,第三次……

五弦死死捂住口鼻,兩邊的淚痕已然幹得如同長片的柳葉,第五次撞擊后,芫自成突然無力般歪倒在地,眾人驚呼,五弦則飛快地沖向秦羽,秦羽看向她,費力的勾起嘴角,遽然雙腿一軟,直直砸了下去。

「秦羽,你別死,求求你!」淚水又開始綴滿五弦的眼眶。

秦羽的眼瞼無力的撐著,待人接物,他一向君子之交,此刻,握着她的手卻一刻沒松過。想不到,分分合合,兜兜轉轉,第一次躺在她懷裏,竟是快永別了。

「秦羽,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是五弦!」

「我不要你死啊!你別死,我不要,我不要……」

「嗚嗚嗚……」

秦羽緩慢吐出一口氣,「十六同我,你心悅誰?」

見她不作答,秦羽咧開嘴角,笑,「真不害臊!」

「快走!」秦羽神情突變。

五弦正欲質問,卻被這一聲喝嚇得莫名其妙,被他這掌一推,跌在不遠處,只見一把摺扇就這麼插入他的左心口,芫自成發出桀桀怪笑,白翎揮開衣袖,芫自成猛地砸向山石,滑落在地,再也沒了氣。

「秦羽!秦羽!」白翎急切地呼喚秦羽的名字,卻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五弦支撐著起身,而後拖着受傷的身子擰身便走,不覺地身趔趄,身死也是計劃的一環,五弦的冷汗已沁滿了手掌。帝君說的不錯,善籠人心,玩弄權術,他與蘇芩是同類人,行事狠絕,即便如此,五弦也甘願成為他的棋子,但直至最後,他也並未想過五弦到底要的是什麼。

衣衫紅了一大片,連同下邊的長褲,之前被包紮好的傷口又撕開了,五弦的意識開始模糊,就在她迤里歪斜地砸下來的時候,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中,五弦又哭又笑,「帝君,秦羽他死了……」

「帝君,秦羽他沒有心的,他就留了我一人!」

「帝君,他……他不要我了……嗚嗚嗚……不要我了!」

「帝君,我好疼……」

帝君將她打橫抱起,溫聲道,「哪裏疼?」

「手也疼,肚子也疼,嗚嗚嗚……」

「好,吹吹就不疼了。」帝君將她的左手翻過來,佯裝吹了吹。

「帝君……」

「嗯?」帝君一邊走,一邊應道。

「我心裏堵得慌,我怎麼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怎會?我在呢!」帝君為她拭去滿臉的泥塵。

「嗚嗚嗚……」

……

……

……

……

五弦伏在桌上小憩,屋外卻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五弦伸伸懶腰,朗聲道,「明秀,出什麼事了?」

吵鬧聲終是小了下來,叫明秀的女子趕緊貼在門邊,對着門內說道,「東家,您快出來瞧瞧吧,出事了!」

五弦揉揉腦袋,深吸一口氣后將一金色面具罩在臉上,鏡中的自己一副男子的裝扮,面具戴上后更是雌雄難辨。

門剛被拉開,明秀立馬上前一步,「東家!」

五弦四處看了看,「紅兒,鳳梅?」

「東家!」兩人連忙福禮。

「你二人不在館里待着,跑我這裏做什麼?」五弦壓低了聲音,不悅道。

紅兒的長相頗為秀麗,眉心的美人痣更徒增了一絲魅惑,她行為處事一向得體,絕不會如此魯莽。

只見她輕啟朱唇,道,「紅兒無意驚擾東家,只是事出緊急,不得已而為之。」

「到底何事?」

「有人……有人說木蓮妹妹配不上這花魁的名聲,木蓮妹妹一聽便著了氣。」

「吵起來了?」五弦靠在門邊,怏怏不樂。

鳳梅長得小巧,性子也急切,急急插了嘴,「說是吵起來,實則是木蓮姐姐一人在……」

「那人一直只說,他要見東家!」

「廖媽媽呢?」湘湘館內的大小事宜,皆是廖媽媽在處理。

「廖媽媽在勸著呢,我和紅兒姐姐擔心出什麼事,就趕緊過來請東家。」

五弦秀眉輕蹙,馬上便到營業點了,這個時候來挑事兒的不是對家還能是誰?

「明秀,你留下,幫我沏壺茶,我隨他們去。」

「是,東家!」

穿過一條迴廊便是岸邊,船家看到她們前來,戴好蓑笠,連忙上船扶槳,「東家,姑娘們,慢些,莫摔著!」

五弦最後一個上船的,這天着實有些熱了,雖前兩天剛過了立夏。

湘湘館的後邊是一面湖,湖心有座孤島,五弦將整塊地買下,在湖心島上蓋了三層高的小樓,姑娘們很少去叨擾她,有廖媽媽照應着,還有五弦錢也到位,就算出了事,若與姑娘們無關的,都能小事化了,五弦也樂得清閑。

上岸后,走過一條長徑便是下人們住的幾進房,從月門進去就到了一條迴廊,出去后就是柴房后廚,走過一段石子路,拉開門簾,朝前走幾步,右手邊便是二樓台階了。

爭吵聲從柴房都能聽見,五弦讓紅兒同鳳梅先回去,莫要伸張,兩人福禮,踏着碎步進了堂。

「今天不說清楚不許走!」木蓮的聲音五弦一聽便知,飛揚跋扈慣了,若別人不是來找茬的,只是客人的話……

五弦在原地打轉,其實她更想知道,若是沒有她,她們到底會如何解決這事,他日若她不在,出了遠門,難不成還得派人來找她?

五弦搖了搖頭,思緒萬千,這一切的亂七八糟卻在那個聲音響起后,一掃而空。

「姑娘為何不將東家請出來?」

「見東家?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這副容貌,呵,莫不是哪裏來的孌寵?」

人群開始有細碎的笑聲。

五弦嘆氣,的確是寵過頭了。

木蓮之所以能成為花魁,因為她的長相更受客人喜歡,客人的審美一年一個樣,今年就更偏向於清純可人的,一曲驚鴻舞奠定了她的花魁位。

五弦很少露面,一方面是因為她話很少,極易冷場,眾人敬她又怕她,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因她女子的身份受人非議,除了剛開始一直跟着她的幾個,廖媽媽,明秀,紅兒,鳳梅等,到現在館內的姑娘們對她性別都搞不清,人有時候故弄玄虛多半也有些身不由己。

「木蓮!公子,您到底有何事,不如同廖媽媽說說,東家一時半會也來不了,別說您了,我們也不怎麼見到東家,您這不是為難我嗎?」

廖媽媽不愧是老江湖,說着說着便帶上了哭腔,一旁還有姑娘在勸。

「在下不清楚,只知得見到東家本人,在下的疑惑才能解。」

「這……公子……」

「媽媽,同他廢什麼話,直接扔出去不就好了?」

小杜很壯實,估摸著要不是廖媽媽攔著,早就動手了。

「乒乒乓乓」的聲響忽的響起,「啊啊啊啊啊……少俠饒命!」小杜鬼哭狼嚎,叫聲凄慘。

怕是今日不見到她,他是不會走了,這裏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會是他的對手,五弦只得硬著頭皮,緩緩走了出來。

「是東家!」

「東家好!」

「東家!」

一張張櫻桃小嘴開開合合,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五弦並未走近,壓低了嗓子,沉聲道,「紅兒,把公子請上雅座,我隨後便來,其他人,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木蓮,廖媽媽,給我過來!」

「誒,是!」廖媽媽點頭哈腰,而後轉向眾人,「看什麼看,都散了散了!」

木蓮剮了那人一眼,極不情願的扭了身子過來,正打算靠着五弦的肩頭撒嬌,「東家……」

五弦讓開方寸,木蓮的下巴沒沾上分毫,只得撅起嘴巴,剁剁腳。

「知道哪裏錯了嗎?」

「東家……」

「不說?」

「東家,木蓮何錯之有?」

「這幾日木蓮姑娘身子不適,不便陪侍,廖媽媽,安排下去吧!」

「誒,是!」

「哼!」木蓮擰身便走,廖媽媽一邊陪笑一邊追了上去。

五弦覺著頭疼,正欲轉身,那人立在二樓的台階上,眼睛似乎掛在了五弦身上,紅兒也不敢勸,只得在一旁乾等著,五弦只得上樓,那人終於邁開了腳步。

「敢問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來姑蘇探親還是訪友?」

「秦羽,尋人。」

雅間里就留下了他二人,兩人皆緘默不言,五弦一邊靠着窗檻發獃,一邊時不時的看他兩眼。

「姑娘為何一直看着我?」

「秦公子像一位故人。」

「那他人呢?」

「死了。死十年了。」

「在下無意提及姑娘的傷心事,失禮了。」

「秦公子為何要見我?」

「在下丟了些記憶,有人說,只要來這裏找東家,一切便迎刃而解。」

「他莫不是在誆你?」

「在下不知。」

「見也見到了,看來問題並未解決。」

「不對!」

五弦揚起下顎,「何意?」

下一秒他便出現在五弦面前,正欲抬手摘她的面具,五弦猛然推開,來來回回兩人已過了十幾招,顯然不是他的對手,面具被瞬間摘下,五弦連忙擋住,「你!」

十指交纏,一如當年那般,五弦微怔,而後緩緩抬頭,他悠然一笑,「在下記得你!」

「哦?」

「每日每夜,在下都會夢見姑娘在哭。」

「哭得撕心裂肺,讓人不忍。」

「秦公子請回吧!」五弦淡淡一笑,「明秀沏的茶,估摸著快涼了。」

****

子時,五弦從夢中驚醒,她滿腦子都是秦羽死的場景,這些被隱藏在深處的回憶因為他的到來突然就被撕開,五弦的那些痛楚與無助瞬間侵襲整個身體。

五弦從內室裹了外衫出來,堂室的蒲團坐上去,偏過腦袋就能看到整塊圓月,銀輝傾瀉在門口的青石板上,這寂靜的夜,偶有夏蟲在低語,屋外忽的傳來一陣古塤聲。

五弦憑欄而望,什麼都看不見,便緩緩走上三樓。古塤聲越來越近,卻還是不知在哪裏,五弦推開一旁的暗格,從一道斜坡上慢慢的爬上琉璃瓦頂,從前只要心情不好,五弦就會上來,仰頭看漫天星河,她會在想到底哪顆是秦羽,是不是最亮的那一顆?因為自己極其思念,所以自然期待他什麼都能聽到,看到……

五弦的腳步便在此刻頓住,那人如夢中那般,白衣勝雪,立在檐角,輕輕放下手中的古塤,飛到五弦身邊,啞聲說了句「對不起」。

「記起來了?」

「嗯。」

「全部?」

「嗯。」

「包括自己如何負心,舍我而去?」

「嗯。」

「你!」

五弦蹲下身來,雙肩顫抖,「你不要再騙我了……」

秦羽輕抬起她的下巴,為她拭去淚花,側過頭,輕輕吻了上去。

(完)

寫了幾年的書終於完結,十分不舍,本來定位是穿越,結果寫着寫着就成了武俠修仙玄幻大鍋燉,也感謝大家的不離不棄。

下卷同上卷的區別在於,沒那麼拖沓了,用詞方面也好了很多,本來還想出番外,想來還是算了,如有空,會出關於蘇芩的番外,有些後續未交代完。會開新坑,但不會再寫中篇了,頂多幾萬字那種的短篇。

最後,希望寫得可以越來越好,每一本,都是自己在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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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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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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