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忽兮恍兮

第175章 忽兮恍兮

炙焰點地而起,腳下所在之地,草木皆塌陷,發出「轟轟」的聲響,五弦掩住口鼻,半空中突然降下一張網,將炙焰整個圍在其中,炙焰一掙破繩網,另一張網又落了下來,局勢演變成炙焰不斷的衝破繩網,新的繩網卻不斷的降下,這是第六張了……

「二公子,別白費力氣了,為了生擒你,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鄔常安!」

炙焰狠狠剮了他一眼,鄔常安捂心佯裝心痛,「二公子,聲音別那麼大,吵到我耳朵了。」

衝破繩網的速度越來越慢,炙焰經過幾場耗戰,多少有些氣力不足,所以當最後一張繩網撲來時,炙焰直接被壓了下來,墜入方才塌陷之處。五弦慌忙上前,卻被芫自成的摺扇攔在原地,「姑娘,去哪?」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鄔常安徐徐走來,眼珠子轉了一圈,「繩索可不是一般的繩索,選用昆崙山上好的仙樹的枝條而成,姑娘再不交出夜龍骨,二公子是死是活,我可保證不了。」

五弦佯裝詫異,「啊,原來你們不知道啊!」

芫自成蹙眉,「姑娘何出此言?」

「夜龍骨在我體內!」

五弦望向眾人,每個人的表情都特別精彩,五弦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兒,將儀和劍握到手中,沉聲道,「要取夜龍骨,除非我死!」

芫自成一手倒背着,將摺扇慢慢收了回來,「本座一向不同女子出手,姑娘莫要掙扎,也可免去皮肉之苦。」

五弦遞來一個眼神,「芫宮主害怕了?」

芫自成嗤笑一聲,「本座怕什麼?」

「怕別人說芫宮主連一女子都打不過。」

「姑娘若一心求死,倒也正合我意,不如這樣,姑娘要是能接得住本座的三招,本座就放姑娘一馬。如何?」

五弦悠然一笑,「請賜教!」

事情就是發展成了這樣,為了給炙焰調息留時間,也是為秦羽與蘇芩,五弦有一種錯覺,她覺得自己不會死,自己應該有主角光環,所以從五六米的地方飛過來的一道金光將她甩出十米開外時,五弦歪在地上,一邊喘著血花,心裏一邊暴擂瞎鼓,人貴有自知之明,很可惜,她沒有,所以光速打臉。

五臟六腑俱碎的感覺,渾身說不出的痛楚,五弦艱難的抬起頭來,芫自成緩緩走上前,有人不服,同芫自成評理,夜龍骨既然在她身上,各家該憑本事拿,若是死了,如何奪取?

五弦像渾身觸了電一般,原來……要生取……

那得多疼?

芫自成一開始就知道,那麼他作此決斷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真發了善心?

芫自成捏著小鬍子揶揄道,「梅千言讓條狗過來同我說理,着實好笑,讓別家家主打頭陣,他好坐享其成?」

「你!」

「姑娘,」芫自成掛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第二招了!」

話剛說完,又一道金光將她甩至山背,山背如同被打上了烙印,凹下去一個大口,五弦嘔出一大口的血跡,低頭垂眉像被釘在了那個山口中。

四野忽地一片寂靜,什麼都聽不清。

頭痛欲裂,身子的每一寸都像有人在拿鎚子狠狠地砸,腦漿是不是被炸出來了,一條一條的流下來糊了眼,不然眼前的一切為何開始潰散,痛苦噁心及驚懼輪番上演,同時伴隨着那些過往的回憶碎片,五弦想哭,卻怎麼都哭不出來。

她在一片恍惚中猛然驚醒過來。

身上的毯子不知何時落了地,五弦順手撿起來的時候,眼角似被什麼牽動似得回過頭來,這幻境中的小院,依舊如世外桃源,溫煦的陽光灑落院中,花貓蜷縮在門口,半眯着眼看了會五弦,繼而又把腦袋埋了進去。

「娘子!」夾雜着喜悅與興奮的語調就這麼闖進來的一人,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掛在五弦的身上,五弦頓覺心臟漏停了一拍。

「你……」

「我給你買了這個,你看,喜不喜歡?」他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五弦身邊,趴在椅背上,握拳的右手翻過來張開,是一支淡粉色的髮釵。

「很……好看。」五弦的眼圈一熱,淚驀地滾落下來。

「娘子,為何哭了?是不喜歡嗎?」他手足無措,慌忙為五弦拭淚。

「十六,你是假的,假的……」五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除了第一次是真的演戲,往後幾次都是自我沉迷,這場夢,沒了主角,五弦卻一直在做下去,而這一次,她得醒了,她還不能死,她還要留口氣……留口氣去見秦羽。

「十六,對不起啊,對不起……」

「娘子,你在說什麼啊?什麼真的假的?」他的聲音如水晶般透明,五弦伸手正欲觸碰,十六「嘩」的碎了,碎成太多片,周圍的一切開始消散,毯子,藤椅,院子,花貓……

周圍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自己耳根子都疼,五弦輕輕動了動手指,慢慢回過神來。

「芫自成,你把她弄死了,我們怎麼取夜龍骨?」

「那是你的問題,與本座無關。」

「你!來人,帶回梅花宮!」

「欸,慢著,梅千言,你是當我地宮都是死人嗎?」

「她她她醒了!!!」有人尖叫出聲,每個人似是屏氣凝神,一言不發。

五弦吐掉一嘴的泥,艱難的爬起身,在眾人驚異的眼神中,佝僂著身子,伸出三隻手指道,「第……第三招!」

「快……快點,很疼!」

此話一出,又有些求死的意思,重陽宮不愧為正派之首,將整個局面都控制了下來,芫自成還放言,接得住第三招重陽宮絕對說話算數,若是接不住,那屍身便歸所有人。

重陽宮明顯就是根攪屎棍,若接不住,她死了,那夜龍骨與屍身一同毀損,搶奪屍身無甚意義,但若接住了,她也是半死不活留了口氣罷了,那口氣還能撐多久,就不言而喻了,既保全了名聲,又承了五弦的恩情。歸根結底,輸贏無所謂,只要有趣。

眾人紛紛頷首表示同意,即便有提出異議的,也被旁人懟了回去。

偌大的空地只留下五弦與芫自成兩人,五弦將整個重心壓在儀和劍柄上,芫自成撩了儀和一眼,輕笑,「姑娘還留着儀和劍作甚,又不會用?」

「少……少廢話,與你……何干?」

「呵呵,那姑娘,第三招!」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耳畔響起一大串的古語,忽地覺著渾身充滿了力量,芫自成的掌風掀來的那一刻,五弦左手捏決,念叨著「忽兮恍兮」,右手提劍迎了上去,不但悉數震碎,道道劍光還逼得芫自成退了幾十米,芫自成面露訝異,而後嚴陣以待。

這與方才只吊了一口氣的人完全不同,芫自成眯著那雙小眼打量,他方才是鐵了心要致她於死地,八成的內力居然被壓制到幾無,芫自成重新開始審視起她來。

許是花了太多氣力,儀和插入一片碧綠中,五弦重壓回儀和上,躬著身子,又是「哇」出了一灘血水。

「芫宮主心慈手軟,不代表我梅花宮如此,來人,給我拿下!」

梅花宮擅使暗器,這點五弦深知,所以當一波人裝模作樣的聚上前來時,五弦四處看了看,還有不少人躲在暗處,明處的人就算失了手,暗處的人也會予以重擊,絕不能掉以輕心。

下屬這頗為忌憚的模樣惹惱了梅千言,梅千言一腳踹在一人的屁股上,那人失了重心,「咿咿呀呀」的拿着砍刀,向著五弦衝過來,五弦閃得極快,下一刻便出現在那人身後,對着后心推出掌,那人直接摔了個狗啃泥。

擁在一起的十幾人開始向五弦這裏攢聚,五弦乾咳了兩聲,揩去嘴角的血跡,擰劍沖入人群,只眨眼的功夫,十幾人保持着揮刀的姿勢,面目猙獰,還夾雜着不敢置信,時間仿若定格,頃刻轟然倒下,五弦立馬攫住斷了氣的一人,反手擋在自己面前,幾隻梅花鏢準確無誤的扎入了那人的心口處。

五弦扔掉此人,偏頭乾嘔,手腕上似是沾上了什麼,冰涼的流向指尖,五弦瞥了一眼,血跡已然侵染了儀和的劍身,五弦分不清這是誰的血,整支手臂都在發顫。

東北角!

五弦為何能洞知暗器的方向,自然是因為她能聽到,具體為何,她也無暇顧及,側頭讓過,五弦似在暗器上看到了自己蒼白的面容,梅花鏢「咚咚咚」的扎入身後的樹榦,有綠葉從樹杪落下,儀和卻一路呼嘯著刺向暗處的一人,痛苦的嚎叫后便再無聲息。

草叢裏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響,五弦秀眉輕蹙,朝着東北向伸手,儀和如同認主般直直回到五弦的手中,將其反手轉一圈,劍尖指地,左手的兩指相併,五弦輕合上眼,四面八方皆有利器割開空氣的聲音,從劍身滑落的血跡緩緩落入綠叢中的一瞬間,五弦遽然睜眼,周身的劍氣硬生生的將數不清的梅花鏢隔在四周。

「回!」一聲令下,梅花鏢原路返回,樹林里發出一陣陣的哀嚎,此起彼伏。

血滴嵌入一片碧綠中。

「啊啊啊……」幾聲慘叫從不遠處傳來,將炙焰緊緊封在繩網下的地宮之人,此刻飛散各處,宛若天女散花,着實又好氣又好笑。

五弦對着徐徐走來的炙焰問道,「如何了?」

炙焰冷笑,「不牢掛心,睡得很好!」

「呵,鄔常安的腦袋便交給你了!」

「那是自然!」

「幾位家主恕我直言,」五弦挑眉,「當年若不是玉非花中了毒,又遭蘇楚陽誆騙,斷不會慘遭幾位毒手,幾位想如法炮製,不但要奪取龍族聖物夜龍骨,還要重創夜暝宮,待炙焰身死,再對付一個玄逸便是綽綽有餘。」

眾人皆面露懼色,梅千言的臉色尤為難看,「一幫廢物!」

五弦並不是以貌取人,但梅千言這一副猥瑣的面孔,再加上那些暗地裏見不得人的勾當,倒是讓五弦徒增了一絲厭惡,王植在梅千言面前充其量只是粗糙漢子,唯一相同的便是,兩人都極其卑劣,讓人不齒。

「玉非花作惡多端,天怒人怨,死有餘辜,正派聯合圍剿,是為天道!」

「說得沒錯!玉非花那是活該!」

「活該!活該!」

「她是紫微宮的人,來替玉非花復仇的!」

「看不出來啊,嘖嘖,莫不是……」

「看她那狐媚樣子,不過就是玉非花的身下之人,裝什麼大家閨秀?」

「會武之人,想來在床上定是別有情趣了!」

「哈哈哈……」

「哈哈就是就是……」

一陣陣迎合聲下到底有多少自我判斷,五弦不知道,「玉非花何樣與我無關,但事實便是如此,正派多少佔得了些便宜,還不讓人說?」

梅千言從身後掏出兩把彎刀,「死人才不會亂說!」

天上的暖陽緩緩西移,五弦用手搭成涼篷,仰頭望去,眼下這個時點,估摸著快日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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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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