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或多或少

第151章 或多或少

五弦對於他們要噌兩頓飯的行為表示不解,帝君只是挑挑眉,說不能浪費,他那一隻瓷瓶可是價值連城,吃他兩頓飯怎麼了,後面又是一副一毛不拔的模樣,啰里啰嗦,韶刀的不行。在城裏轉了大半圈,帝君便在那裏絮聒不止,五弦的額頭都起了層薄汗,路經一吃茶處,一屁股坐了下來。帝君擺起了手勢,正欲再說,發現一旁無人,便回身望去,翻了翻白眼,悶聲走了過去。

老先生剛坐下來歇會兒,看到兩人,連忙湊了過來,「小郎君,小娘子,要吃點啥?」

「先生,就一壺清茶吧!」

「欸,好。」老先生擦了把汗,忙不迭進了屋。

「帝君怎麼認識的容圞?」五弦的食指有節奏的敲打着木桌子,看向對面的帝君。

「你想知道的,就自己去查。」

「嘖,原來是一段風流債,難怪她方才見你的眼神有些古怪。」

帝君嗤笑一聲,不做聲了。

五弦自然是不信他倆有什麼你儂我儂,帝君根本也看不上一隻槐妖,無非是嗆他兩句,讓他心裏不好受罷了。

老先生急急將茶壺端上了桌,而後轉身向走了幾步的男子吆喝道,「小郎君,你……你還沒給錢!」

那男子連頭都沒回,擺了擺手,「就吃你兩口茶,計較個什麼勁?」

老先生慌忙上前兩步,搓着衣角,「郎君話不能這麼說,小本生意,不掙錢,您看……」

「先欠著,改明來給。」男子捏著鼻子,朝旁擤了一坨鼻涕,隨意在身上揩了揩,背着手接着大搖大擺的走着。

老先生立在原地,長嘆了口氣,回身見五弦他們,報以歉意的笑,「沒嚇著二位吧!」

五弦伸出拳頭,砸了砸桌子,「先生……」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不遠處的「嗷嗷」幾聲叫,循聲望去,男子的脖頸處不知怎的多了條紅色的細繩,男子艱難的回頭看了看,驚恐之餘瞬間被拖了過來,只一瞬間,周圍好似靜止了般,接着便是他的身體重重的摜在地上,男子捂着手臂,又開始鬼哭狼嚎起來。帝君一腳踩在他的心口處,手上力度不減,躬身望着他道,「為什麼不給錢?」

男子如同耗子般的眼神滴溜溜的亂轉着,「沒……沒錢!」

「你這身衣服倒是華麗,不如脫下來抵債吧!」

男子抓着帝君的鞋面,「你知道我是誰?我吃他兩口茶,那是給他臉了,還開口要錢?」

「哦?」帝君將此人扔至半空,只一手勢,那人的衣衫倏地碎成十幾片,如天女散花般,凈數落地,男子慌得捂住下體,五弦尷尬的瞥了瞥頭。

「什麼時候有錢了,什麼時候下來!」帝君一推掌,男子遽然朝後退去,後背「鐺」的一聲撞在了樹身,男子剛要扭動,紅繩立馬纏上了他的頸間,對,他以一個奇特的姿勢,被捆在了樹上,不能動彈。也是知道羞恥,想要捂住下面,但是脖頸就會被繩子勒住,但若不捂……

帝君也實在有些過火,老先生顯然被嚇了不輕,好說歹說要帝君趕緊放人,帝君倒是覺得奇怪,「先生為何替此人求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您轉身這一走,我的鋪子就要被掀了,我無兒無女,就靠這一茶鋪,還請郎君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老先生及欲淚淌,紅了一眼眶。

「先生知道此人是誰?」

「嗐,這幾日天天來,聽說是林少主的表哥,誰敢惹?林少主大喜之日,忙得焦頭爛額,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就就這樣了吧!哎!」

李如安這幾日很頭疼,除了要無條件執行少主的任務,還要解決親眷的那些糟心的事,尤其是那容子成,李如安嘆了口氣,本來嘛,說記林家的帳是沒什麼問題的,但是容子成可能就是哪裏有什麼毛病,白吃白喝不說,還到處惹事砸攤子,周圍的集市已經被他得罪完了,現在他又賴上了隔壁的街市,李如安剛收到消息,又是無可奈何的長嘆一聲。所以李如安剛到茶鋪,瞧見的便是這般的景象,一絲不掛的容子成,微閉着雙眼,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容子成捂了半天,覺得也無甚意義,反正待會李如安就會來,索性就安心等著了。

「在下李如安,奉少主之命來接表哥回去,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不要介懷,林家堡定給幾位補償。郎君,您看……」李如安指向容子成,蹙起了眉頭。

帝君立馬鬆了手中的繩,容子成頓覺沒了束縛,一個踉蹌砸倒在地,李如安連忙將其拉起,向他們躬身賠禮,而後在桌上厝了一錠銀,便拖着容子成走了兩步,又覺得有傷風化,將身上的黑色披風蓋在了容子成身上,容子成卻雙肩一抖,瘋狂朝前跑去,一邊鬼叫一邊回頭,「來抓我啊!」李如安瞬間在風中凌亂了,回身拱拳,面帶歉意,而後慌忙跟了上去,把容子成一掌劈暈,披好衣服后便背起了他。

「李如安?」帝君半眯著雙眼,嘴角勾起一絲笑。

「嗐,林少主最得力的副手,厲害著呢!」又有人過來,老先生道了聲歉,去招呼別人了。

「我很少見過容子成這樣的人,倒不是覺得他有什麼毛病,而是……」五弦剩下的半句卡在喉嚨口,半晌后才道,「帝君怎麼了?」

帝君斂起笑容,從袖中掏出一塊破布,推到五弦面前,示意她看看。

五弦微愣,這是一張在粗布上畫的簡易的地形圖,廳堂、主室及客室都清清楚楚,五弦翻過去看了看,還是看不出是誰家的格局,至少……應該是個大戶人家。

老先生的招呼聲由遠及近,五弦迅速將粗布揉捏成團,攥在手心,漫不經心道,「連晚宴還有一會兒,不如待會去城中轉轉?」

帝君笑了笑,將一粒碎銀放在桌上,抬腚起了身,「走吧!」

人都快走出幾米遠了,他們身後熾熱的視線卻始終不斷,待客人喊了他一聲,他才重堆起樸實的笑容,「欸,客官,來壺茶?」

五弦跟上帝君,執著的想從帝君嘴裏撬些實話來,帝君卻只是表示,方才在地上撿的,其他的,一無所知。去城中,來回快三個時辰,五弦也不知道帝君為何生了興緻,在馬車的一陣顛簸后,沉沉的睡了過去。

待在那塊死地停下后,五弦的意識才慢慢的回到腦子裏,帝君已然不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五弦拉開帘子朝外望去,這是活在台詞里的地,也是沈碧昭在她威逼利誘加恐嚇之下做出的反應,作為這塊土地的擁有者,五弦的表情讓人有些難以捉摸,倒不是這塊地有多可怕,而是那裏杵著一個人,一身素白,雙手背在身後,五弦一手搭在窗沿,腦子沒由來的發抽,對着那人吹了一聲口哨,「呀呀呀,哪裏來的小郎君,讓姐姐看看?」

五弦是個手癌患者,對於繁複的盤發,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索性從帝君那裏拿了一根髮帶出來(帝君沒想過這個人會如此厚顏無恥,逼着她掃了豬圈以作懲罰,后也沒再提這事),將頭髮一把抓起,嘴巴咬住帶子的一端,右手利落的纏了三道,打完一個扣,最後綁了一個結,不帥氣,但……顯年輕。

五弦也用了一段時間才適應了自己的原裝臉,她以前並未發現,就趁著日日快要把銅鏡盯出花來的時候,遽然覺著自己看起來其實……很兇,尤其面無表情的時候,眼神格外凌厲,為了避免被當做俠女(其實是個草包),五弦才特意加了個蝴蝶結,比較反差萌。

所以正當五弦輕挑着眉,嘴角的笑還未勾起,微風攜著那人的衣袂輕輕飛舞,五弦的臉瞬間垮了下來,「真是陰魂不散!」

馬夫甩了一下鞭子,馬兒叫了一聲,噴了噴鼻子,馬蹄噠噠的向前走了。

那人也習慣了五弦這般陰晴不定,就在五弦在他面前走定之際,他看到那根銀白色的髮帶,眼神忽的一凜,冷不丁的直接拽下,五弦反應也極快,朝後退了一步,紮好的馬尾瞬間散落下來,五弦的氣不打一處來,慌忙的兜住一半的頭髮,右手指着他罵道,「秦羽,你發什麼瘋?」

秦羽瞥了一眼手裏的髮帶,從袖中掏出一淡黃色的,一把握住五弦的手指,將其拽進懷裏,雖然午後沒什麼人,大街上這般拉扯,着實有些不雅,五弦背靠着他,手肘向後撞去,卻被他一下抓住,用力朝前推,雙手被他一隻手擒住,這下更尷尬了,他將她整個環住,在她耳邊呢喃,「別動!」

隔着衣衫好似聽到了他平穩的心跳,觸感極為不真實。

五弦的耳根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做什麼?成何體統?」

秦羽一聲輕笑,「這話從姑娘口中說出來,倒是有點意思,我以為……」

斷了兩秒,他又笑道,「我給你束髮,別亂動了!」

聽到她「嗯」了一聲,秦羽也慢慢鬆開了她,她剛想回頭,被秦羽抹正,「你想問什麼,儘管問。」

「……」五弦環胸站着,白眼快要翻到頭頂了,「問你就會說?我的魅力也着實大的很!」

「實不相瞞,姑娘這容貌,在下很中意。」

五弦冷笑道,「您這是要好生交代的意思?愛說不說,別浪費時間!」

秦羽對這事很是熟練,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束好了,「帝君有點事,命我來護你。好了。」

五弦摸了摸髮帶,確定紮好了后,轉身道,「還可以,謝了!」

秦羽含笑頷首,朝死地走了一步。

「你今日怎麼有空?」

秦羽笑了笑,「在下不喜歡那顏色……」

對上五弦疑惑的目光,秦羽倒是很快把話題轉了過去,「幻靈宮和夜暝宮聯姻,在下沒什麼事,主上讓在下休沐一陣子,在下也樂得其所。」

五弦一臉驚愕,醞釀了好久轉過身,盯着死地緩緩的說道,「也好。」

說是死地,不是廢墟的意思,而是一座兩層高的小樓,一點人氣都沒有,不時散發着一股霉塵味,蠨蛸滿室,蓬蒿滿徑,進門便是廳堂,很大的一處會客廳,六把楠木椅子,安然的放置著,五弦看着扶把上的堆積的都快幾厘米的灰,從主座后小圭門出去便是另一種光景,迴廊左手邊拐進去是另一座小樓,右手邊是三進平房相連,佔地還不小,估摸著主人急於出手,地處繁華地帶卻荒涼無人,在白日裏都不時伴隨着陰風陣陣,五弦冷不丁的打了聲噴嚏。

「這時候趕去林家堡,時辰剛剛好,姑娘要不要……」

五弦搓搓鼻間,低聲應道,出門的時候,馬車已等了一會,五弦掀開車簾,好似有什麼東西飛速穿過,五弦的雙眼沒由來的眯了眯,嘖,沒看清。

五弦一邊放下車簾,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蘇芩和炙焰成親,那白翎怎麼辦?」

秦羽倒是訝異,忽的笑了,「姑娘竟然絲毫不關心在下,在下着實傷了心。」

五弦托著腮,嗤笑道,「多日不見,公子倒學會了油嘴滑舌。」

秦羽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五弦湊近秦羽,一手搭在左膝上,一手撥著秦羽落在胸口的發梢,撥著撥著便捲成幾卷,窄小的空間里安靜的只能聽到他們的呼吸聲,空氣里夾雜着一絲曖昧與甜膩,「公子既然如此喜歡我,不如跟我私奔?」

秦羽猛地抓住五弦亂動的玉手,直接欺身壓了上來,五弦的後背略微僵直,秦羽在她耳邊嗅了嗅,五弦正欲推開,濕涼的觸感讓她瞬間石化,細碎的嚙噬感,一點點的吞噬着她的理智,待五弦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回原處,輕撫着她的耳垂,方才他輕輕啃舔的地方。墨綠色的眸子映着無比震驚的自己,不知何故,眸子裏起了一層氤氳,五弦再一看,又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了。

秦羽收回了手,望向一旁,靜靜地說道,「現在……還不行。」

「你他嗎的居然舔勞資的耳朵!你是不是變態?」這個話題沒有繼續的必要了,五弦也想緩和這一份的尷尬氣氛,直接開演。

「啊?」看她大力搓揉着,秦羽「噗嗤」一笑,不再作聲。

車夫坐在前頭,車內忽然沒了聲,也沒太大動靜,擔心倆人會出什麼事,車夫試探性的問了句,車內傳來很溫潤的回話,說姑娘睡著了,莫懸望。車夫這才安了心。

暮色四合。

剛從馬車上下來,五弦覺著有些不對勁,匆匆湧出的人群,四散而去,家僕們的神情一個比一個嚴肅,五弦攔住一男子問緣由,男子也說不清,大概意思是這親事黃了,林少主帶着越琴汐跑了云云。

這不是小事,五弦思索再三,她就算進去,她到底以什麼身份去拜見林容氏,若是帝君在的話……五弦側頭瞥了瞥純良無辜的秦羽,罷了罷了。

「在下可以讓姑娘見到林容氏,但在下有個條件,」秦羽頓了頓,道,「主上成親之日,姑娘得與我一同前去。這也是主上的請求。」

五弦秀眉微蹙,潔白的月光傾瀉下來,映照着他,散著柔柔的光暈。

「秦羽,」五弦擰過身去,眼眶微微發酸,「就算是我佔了蘇芩的身子,但我早已還清了,你就這麼喜歡她,非要我另半顆心?」

秦羽抬起的右手頓在半空中,他輕輕蜷曲成拳,笑道,「主上想見姑娘一面。不會要姑娘的心。」

再轉過身來,五弦又像沒事人一樣,不悅,「我可沒錢出份子。」

秦羽嘴角的笑卻僵住了一秒,很快恢復了正常,「姑娘只要人到即可,到時候我去北荒接你。」

五弦的殷紅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氣氛越發的怪異,她忍不住別開臉去,「可以帶我進去了嗎?」

沿着小徑走了好一段路,林家堡已然亂成一鍋粥,根本無人在意牆外人的舉動,趁著四下無人,秦羽攬住了五弦的腰身,五弦剛低頭來看,整個人已被帶上牆頭,剛想問你怎麼知道這裏沒人便輕輕落了地,他食指抵在唇間,示意五弦別出聲,便握住五弦的手,快步朝前走去。

這些連看都不看就知道地點在哪裏的,五弦覺得這就是一種Bug。

左拐右轉幾個彎后,他們在一閣樓旁站定,與白天容圞所待的閣樓不同,此處更大了些,秦羽的下巴朝上揚了揚,在五弦還沒反應過來,鉗住她的手,幾個跳躍上了閣頂,五弦一屁股坐在琉璃瓦上,驚魂未定。

秦羽蹲在一旁,輕輕掀開一塊瓦,一束微弱的光線從縫隙中散出,秦羽又掀開了一塊,極其小心翼翼,五弦坐穩后,也急急湊了上來。

「夫人……您先歇著吧,找人這事一時也急不來。」一下仆打扮的人哆哆嗦嗦的佇立一旁。

旁邊的應該就是容圞,她捏著額角,只嘆了口氣。

周遭喜慶的很,整間屋子都是亮眼的大紅色,「先下去吧!」

「是。」

待門被闔上,容圞倏地起身,對着前面冷聲道,「來看笑話?」

那人並不走近,五弦這個角度也看不見,「本來有些懷疑,眼下確定了。」

「你演的很好,但你知道哪裏露出馬腳的?」幽幽的聲音再次響起,五弦的心忽的「咯噔」一下,這個聲音……好耳熟。

「我也沒指望能瞞得住您,無論是這件事還是之前的。」

「不後悔嗎?」

「自然不。」

「這又是為何?」

「容圞求我……少堂對我很好,即便知道……也始終如一。」

「何苦呢?以後這麼大的地方只落了你一人,情這東西,到底又能剩個幾分?」

「子衡沒那心,強迫不來,我會暫時接管林家堡,待找到合適的小輩,便保他上位。」

「甚是無聊。」

片刻的沉默后,容圞起身拉開了門,側身讓到一旁,躬身行禮,那人走近,光只看那身形,五弦一眼便認出了這人——帝君。

而後,他踏出了門,當門在身後靠近,帝君聽到了「吱呀」的聲響,以及容圞那句忽遠忽近的話,「帝君不也是如此嗎?」

夜闌人靜,青燈如豆,容圞在偌大的新房裏輕輕抽泣了起來。

五弦仰在琉璃瓦上,左手曲起枕在腦後,就著一方星河,好似看到了那個纏綿而美好的夢。女子奄奄一息之時,求槐妖替她完成未盡的心愿,槐妖替她過了一場平凡卻溫情的一生,無論是否為人,對情,或多或少都帶着些……貪戀吧!

「帝君方才應是看到我們了。」秦羽的薄唇輕啟,聲音在闃寂的夜裏,顯得格外柔和。

五弦應了聲,又加了句,「容圞也是。」

五弦沒忍住偏過頭來,此刻他的側顏如同一塊瓊玉,剔透而無暇,五弦有片刻的窒息,直到他也同樣轉過來,五弦內心的起伏如同煙花瞬間綻開。

他那好看的雙眸,好似迷花了五弦的眼,五弦的心劇烈跳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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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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