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指指點點
「這位是……」帝君偏過頭來,掃了五弦一眼。
「我知道。」鍾情淡漠的神情,絲毫看不到任何的起伏。
五弦「呵呵」站遠了些,指著身後,「我在那邊等帝君。」
帝君微微頷首,五弦忙不迭的跑開。
他們朝桃樹下挪了兩步,五弦是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百無聊賴之時瞥見了唐煜禾款款而來。五弦避無可避,雖然她覺著自己有點自作多情,但至少她並不想看到他。
「難道姑娘與我是舊時?」
五弦扯開嘴角,「不是。」
將手中的玉骨摺扇敲了敲,唐煜禾嘿嘿樂了起來,五弦的嘴角一僵,這笑是幾個意思?
「那姑娘便是心悅於我了?」唐煜禾朝前邁了一步。
五弦蹙眉,「唐二公子這般狎玩於我,非君子所為。」
「君子,咳咳!」唐煜禾的視線向五弦身後瞄了眼,倏地咳了起來。
五弦的眉頭鎖的更深了,你這演技,也是影帝級別的。五弦回過身來,鍾情已然離去,帝君負手立在原地,嘴角掛着意味不明的笑,淡淡的看着他倆。
唐煜禾將抵在唇邊的右手放下,而後向著帝君的方向掬禮,帝君點了點頭。
五弦邁向帝君,無心的來了句,「我還以為帝君要和唐煜禾敘箇舊。」
「別想那麼多,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難不成見面還要淚汪汪?」帝君嗤笑一聲。
五弦挑了挑眉,「帝君還是那個帝君。」
「哦?」
「一向有大局觀。」五弦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帝君提起了步子,「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五弦扁了扁嘴,「帝君真是溫柔,罵人都這麼儒雅。」
「你給我閉嘴!」
五弦嘿嘿樂了起來跟上,帝君向來不經逗。
似是想起來什麼,「咱們這是去哪?」
帝君頭都沒回,「去看看林容氏。」
「咦?」
五弦是不知道帝君為何對林家堡的地形圖如此之熟悉,她忽的想到一件事,「帝君和鍾情說了什麼?」
「敘舊。」
「yi~~~~」
跟着帝君鬼鬼祟祟的由小路轉向大巷,穿過花香四溢的園子,終於轉到了一座二樓小閣,出門的婢女剛要大聲尖叫,便被一人喝令,立馬哆哆嗦嗦的朝月門退去。
五弦抬起眼帘,望向二樓,女子倚在憑欄,將一旁的婢女叫至身旁,不多一會兒,婢女便快步下樓,將五弦和帝君請上閣樓。
女子屏退左右,而後伸出右手,讓二人入座。方才的青絲紛亂已然看不見,女子臉色蠟白,卻還展着笑顏,紅唇輕啟,「什麼風把帝君給吹來了?」
帝君剛坐定,笑了笑,「容圞,多年不見,一切可好?」
林容氏嘴角的笑一僵,「這名字倒是許久未聽到了,帝君果然是念舊。」
帝君又笑,「那是自然。」
帝君清了清嗓,「去崑崙修行多年,你的脾性倒是改了不少。」
容圞苦笑,「我若真改了,方才也不會惱羞成怒,與衡兒當面對質。」
帝君笑而不語,捏起了瓷杯。
容圞瞄了五弦一眼,試探了問了句,「這位是……帝君心悅之人?」
五弦一下沒忍住,茶水卡在喉嚨口,她趕緊捂住口鼻,朝旁咳了兩聲,帝君倒是先幫她解了圍,「家妹,五弦。」
容圞露出一口韻白,柔聲說道,「倒不曾聽說你有妹妹,罷了,妹妹就妹妹。」
怎麼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五弦欲哭無淚,這誤會大發了。
「帝君怎麼看林家堡同邀月聯姻一事?」
帝君坐直了身子,「此事本座無法妄議,不過本座倒是想起一樁舊事。」
「哦?帝君不妨直說。」林容氏搓了搓手指,正了正身子。
「那幾年,四分五裂的天下,連年戰亂,餓殍滿地,屍橫遍野,陳州隸屬中原最富饒之地,卻在那次飢荒中敗下陣來,離城幾十里的地方,到處都是東倒西歪的流民,還沒走到城門處,便已被餓民擠得水泄不通,當年氣派的陳州城門早已被人推倒,人們踏過城門,看都沒看一眼,直奔城中去。
引得如此多的流民前來,到底是為何?
原來當地的幾位富戶心善,特在城中施粥,每人一碗粥一隻饃,不多給,不少給,每日只一次,只一頓自然是無法撐一天的,人群里開始發生爭搶,參與打鬥的人一律不發,相反還要挨一頓毒打,飢荒面前,無人光靠一口氣吊著就能活下去,慢慢的,人們依次排著隊,安安靜靜,毫無怨言。」
五弦不禁問道,「每日有人施粥為何還要如此多的流民?他們為何不都去排隊領?」
帝君淡淡說道,「因為領了口糧的人當晚必須要去月寒山,去採摘月寒石,月寒石晶瑩剔透,如玉般的石頭,吸收著清輝,繼而轉為自身靈力,可解雷毒。」
「雷毒?」
「富戶之間的喜好,近來看上了唔丘山裏的通體泛著亮光的小娃娃,小娃娃是靈體,在高人的指點下,用一些辦法將其收納囊中,而後……囚在家中待天黑。」
「然後呢?這有什麼用?」
「……好看。」
「這……靈體有毒?」
「嗯,接觸到的人以為只是普通的雷擊,畢竟那點傷害,根本夠不成威脅。結果剛開始只是慢慢的變色,接着蔓延到整隻手臂,最後整個人都變成了青藍色,白天嘔血,晚上發高燒,沒幾日,那人變沒了氣。死了幾人之後,富戶們害怕了,請了修仙之人來助,修士們只道是中了雷毒,需月寒石來解。說來也很有意思,陳州東面便是唔丘山,而月寒山便在城西。恰逢亂世,流民眾多,富戶們便想藉此機會多采些月寒石,即便出了人命案,富戶還是照樣派人去唔丘山,靈體不能見光,總會有一兩隻接觸到光,便瞬間消散。」
容圞呷了口茶,雙眼直直的看着帝君。
「月寒石這麼容易取?」
「自然不,月寒石在月寒洞內,洞內有大大小小的野獸,若想取石,必須過他們那一關。」
「所以有人寧願餓死,也不吃那一口糧。」
「取回月寒石的人便得三日的糧食,這是一種誘惑,更是一種危險,可能前一刻還是活生生的人,沒多久,便被抬了出來。」
「……」五弦有些語塞。
帝君繼而說道,「一家富戶的大小姐一日也中了雷毒,病了幾日後,眼看就一命嗚呼了,忽的安然無恙了,容圞,」帝君看向林容氏,「你覺得為何?」
容圞只看了帝君一眼,目光便掃向別處,「富戶家有現成的月寒石罷了。」
帝君輕笑,「也許吧!」
這個話題很快被帶了過去,走的時候,帝君隨口問了句,「容圞真的去了崑崙?」
容圞嘴角的笑容一僵,「帝君想說什麼?」
帝君又笑,「今晚應當更為熱鬧,若林少主執意如此,容圞,隨他去吧!」
「帝君說話何時喜歡轉彎了?」容圞蹙眉道。
帝君笑而不語,提步離去。
剛出月門,五弦不禁叫住帝君,輕聲說道,「那個大小姐想必就是林容氏吧!」
帝君理理衣角,「說下去!」
「以下皆是我的猜測,帝君可以隨時打斷。富戶喜歡圈養小娃娃,但是會中雷毒,於是便派人去尋月寒石。」
「嗯,然後呢?」
「我只是猜哦,大小姐可能……可能已經死了……但方才的容圞到底與之前的有何關係,我猜不出。」五弦囁嚅了一會,不確信的說道。
帝君粲然一笑,「對了一半。」
五弦雙目睜圓,「不……不會吧……」
「她是槐妖,」帝君朝前走了兩步,「上崑崙這事怕不是林堡主隨口胡謅的,人妖本就殊途,林堡主可能也早就知情,時間久了自然對林堡主產生了影響,所以對外稱送容圞去修行,可是他們連崑崙在哪估計都還一頭霧水。」
「所以帝君的意思是,既然人和妖可以在一起,那麼林少主娶魔教女子,本身也不是什麼問題。林堡主不會是她害死的吧?」
「這倒不會,身居高位的人,怎會捨得死呢?林堡主既是知情,斷不會再放在身邊,誰知造化弄人,沒過幾年,林堡主還是死了。」
「有一點十分奇怪,容圞似乎對林堡主的死絲毫不關心,要麼就是對林堡主將她送走懷恨在心,要麼……她早就知情。」
帝君微微頷首,「這倒是個不錯的思路。」
帝君倏地眼神一凜,將五弦一把拉到懷裏,而後掩在了假山石后,食指抵在唇邊,示意她別出聲。
帝君這才發現一件事,方才只顧著說話,根本沒注意走錯了路。
「少……少主……越姑娘說什麼都要見您,奴……奴婢攔不住……」兩個婢女低頭躬身一旁,另一人支支吾吾的說道。
林子衡嘆了口氣,「都下去吧!」
「可……可少主,這成親之前新郎官與新娘子不可見面,不吉利啊!」
「下次再讓我聽你叫一句『越姑娘』,我把你頭擰下來!還不走?」
「是是是,快,別杵著!」
閑雜人等終於走了個乾淨,林子衡上前握住越琴汐幾近冰涼的手,將它們貼至臉畔,邊貼邊說道,「怎麼這麼冷,出什麼事了?」
越琴汐這個人,五弦雖只見過一次,但她那股子的自信是旁人無法比擬的,好看卻又不張揚,乾淨而靚麗,此刻卻低聲來了句,「小衡是真心要娶我的嗎?」
林子衡像是聽到一個了不得的笑話,揉搓着她的手指,柔聲道,「怎麼了?哪個長舌婦在你耳邊胡言亂語了,我把她舌頭給割下來!」
今日的越琴汐鳳冠霞帔,更加的明艷動人,她上前環住林子衡的腰身,將腦袋埋在林子衡的懷中,頭飾扎的林子衡難受,他只得偏了偏頭。
越琴汐帶着哭腔道,「小衡為何要騙我?」
「怎會?」
「他們說……他們說,你本來是要娶鄺家的大小姐的,結果……結果……」
「你信他們,不信我?」
「我自然是信你!」
「那不就是了,你我二人,需要旁人指指點點?快回去,臉都花了,晚上還怎麼拜堂?」林子衡扶住她,「阿香!」
方才的婢女匆匆前來,林子衡交代了幾句,帶着不舍的越琴汐先行離開了。
待人走遠后,林子衡轉過身來,笑容瞬間消失了,「李如安!」
一夜行衣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單膝跪在林子衡的面前,「少主!」
「去查誰走漏了風聲,乾淨點。」
「是!」
李如安如一陣風般迅速不見了,不遠處一家僕急急的跑了過來,「何事?」
「少主,少主,夫人要見少主!」
「快引我前去!」
「欸!」
好似覺察到了什麼,林子衡回頭瞄了一眼,見無任何動靜,便拂袖離去。好一會兒,五弦在石后輕拍了拍自己的月匈口,終於吁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