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難言之隱

第149章 難言之隱

五弦看着人前人後都在忙碌的林子衡,微露一絲感傷,他們被安排與幾位書生打扮的一桌,剛偏過頭來跟帝君說些什麼,餘光卻定在了一人身上,她拽了拽帝君的衣袖,帝君笑了笑,「方才就瞧見了。」

他安靜的坐在鄰桌的一角,有一搭沒一搭的與旁人聊著,依舊那般弱不禁風,似是感受到了一旁熾熱的視線,端起酒杯,提起嘴角,隔空對着五弦敬了酒,而後一仰而盡,擺出「我干你隨意」的姿態,五弦展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算是一種回應了。

沒錯,在林家堡,五弦他們與前僱主再一次——相遇了!

這個冒充唐家人的唐火昱,此刻卻安然的坐在那裏,五弦向一旁打探卻得知一個更震驚的事實,「你說他啊?嗐,唐家堡的二公子,唐煜禾。」

另一人也加入了進來,「唐家堡向來以制毒聞名天下,姑娘還是少打聽他們家,都不是什麼善茬。」

兩人對視了一眼,透出一絲畏葸,「那誰,不就被唐家人搞得到現在還下不來床……」

「真狠啊!」

「嘖嘖,誰說不是呢?」

五弦看着年紀不大的兩人,倒像是經歷了千萬年的滄桑,仰面笑了笑,「嗯,實在太狠毒了!」

兩人如同遇到了知音,開始詳細敘說下不來床的那人,情緒激動之餘,免不了添油加醋,情節混亂,五弦大體聽出來了,邀月教的某位副使在執行任務之時與唐煜禾有了些摩擦,唐煜禾下了毒,那人到現在還神志不清,不是忽地鬼叫,便是無故的發起高燒。林子衡居然還請邀月與唐家人一同出席,到時候真要打起來,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也是心大。

帝君嗤笑一聲,「鼠目寸光。」

方才兩人就有些懼怕帝君,不,不止他們二人,整桌的人都不敢遞眼神過來,只是趁着他們不注意之時才瞄上兩眼,帝君本就一貴公子范兒,扔在這群文弱書生堆里實在扎眼,光芒耀眼,五弦越發覺著林子衡是在搞他。

帝君不以為意,「他們在這裏打起來,你們覺著會是誰吃虧?」

沒人敢接茬,帝君倒覺著無趣,挑了挑眉,摩挲著杯壁不再言語。

五弦蹙眉,因為着新郎官服的林子衡大步流星的向著他們這一桌的方向走來,呵呵,她有什麼好怕的,林子衡是認得她這張臉怎麼着?想歸這樣想着,五弦習慣性的朝帝君那挪了挪,帝君輕笑一聲,「又不是來找你的,你怕什麼?」

「嗯?」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

五弦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好久才從嘴裏吐出幾個字,「沒有……吧!」

帝君瞭然,堆起一簇假笑,雖對着林子衡的方向,卻是說給五弦聽得,「欠我份人情。」

五弦呵呵笑了笑,「您這是趁火打劫。」

敘完禮后,林子衡滿臉的真誠,倒真有些尊敬之感,「聽聞山風先生無法到場,實在一大憾事。」

「是,家師實在是忙。」

「小郎君,」林子衡望了望四周,「可願隨我旁處說兩句?」

帝君莞爾笑道,「有何不可,請!」

「請!」

帝君把五弦按回凳子上,搖了搖頭,林子衡只是在五弦的臉上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林子衡今日的打扮怕也不是他自願,畢竟他的審美與品位,真的是不敢恭維,這副人模狗樣,與他那副猥瑣大相徑庭,五弦冷哼了聲,到底是一語成讖,當時怎麼說來着的,我為什麼要聽傍人跟我說他倆深夜談話本的事情?

我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前一秒還在客氣的林子衡,下一秒便正色道,「林家堡能得殿下駐足,真當是蓬門生輝。」說罷又躬身掬禮。

帝君半眯着眼睛,捏了捏衣袖,「殿下」這個詞當真是好久不曾聽過了,「林少主這是……」

「山風既為嵐,本來在下沒想到這一層,但一看到殿下,晚輩忽然明白了。」

「林少主以前見過本座?」

「幻靈宮外見過一次。」

帝君睜開了眼,是他去幻靈宮要人那次,至於他為什麼躲在一旁,他實在沒什麼興趣知道,輕哼了聲,算是回應。

「晚輩找殿下是為一個問題……」林子衡四下看了看,見無人注意這裏,不待帝君接受便又說道,「眼下,」他嘆了口氣,「晚輩也不知錯對了……」

帝君抬起眼帘,慵懶的看向林子衡,倒不是帝君好裝逼,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會這樣,煩躁卻不能表現出來,五弦瞥了一眼,莫名的笑了兩聲。

「殿下看透了生死……」

帝君截了他的話頭,淡淡的說道,「林少主心裏不是早已有了答案?」

林子衡微怔,而後輕輕提起了嘴角,有家僕迎面走了過來,在他耳旁低聲說了什麼,林子衡躬身行禮后便匆匆離去。

身旁有人落了腚,五弦這才鬆了口氣,側過頭來,「怎麼了?」

帝君攏攏衣領,剛要說些什麼,看到五弦表情的變幻莫測,對着她的腦門彈了下,「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麼?」

「我以為……嘖……」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很強烈。」這種話從帝君嘴裏吐出來,五弦覺著驚奇,這是……要變天了?

「唐家堡嗎?」五弦朝旁瞄了眼,唐煜禾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向她彎了彎眼角。

帝君不做聲,呷了一口茶后,「就唐煜禾這般看好戲的姿態,看來不是。」

五弦意欲再問些什麼,但那邊開始熱鬧了起來,一大團的人簇擁著林子衡朝着中庭走去,五弦順着看過去,隨口問了句,「是不是有人要搶親?」

帝君靠在椅背上,半晌沒應答。

五弦知道自己是個八卦分子,身子朝那邊晃了晃,一邊還不忘回頭等帝君的回答,帝君的表情很淡然,顯然讓他待在這麼多人的氣氛里,多少有些……為難。

「兄長不舒服?」五弦壓抑著要錯過好戲的心情,得空問了句。

帝君輕笑了笑,「你倒是挺沒心沒肺。」

「嗯?」五弦還沒仔細領會這層意思,「噌」的一聲脆響,把她的注意力一下子拉了過去,這是……打起來了?

「喲,稀奇,那不是容大小姐!」身旁的兩名書生開始咬起耳朵來。

「什麼容大小姐,叫林容氏!」

「哦哦哦對,瞧我這記性!她怎麼回來了?」

「嗐,親兒子娶媳婦,她這個親娘不要出席?」

「林子衡更事未多,就這麼被妖女所迷惑,將其收入房中,當年急切撇清關係,現在呢,這說一套做一套的本事和林堡主可是如出一轍。不過你說啊,林堡主死的那麼蹊蹺……」

「我可是聽說了,當時越琴汐在場,說不定……『咔嚓!』」那人做出抹脖子的動作,表情極其誇張,眼睛瞪的如兩隻銅鈴。

五弦覺著好笑,人都道是長舌婦啊長舌婦,眼下看來,好說三道四的卻是不分男女的。五弦輕咳了兩聲,兩人分別朝五弦望了望,掃到一旁的帝君,趕緊鎖上了嘴。

「喲!林少主娶妻一事居然不告知生母,難不成當我死了?」清朗的聲音從亂糟糟的人群里穿過,周遭一瞬靜了下來,有被震懾住了,自然也有帶着戲謔看好戲的。

林子衡躬身敘禮,「娘親回來了怎麼不說一聲,子衡好親身恭迎。」

「啪」的一聲震天響,林子衡的臉歪到了一旁,一旁的女僕剛要舉起帕子,林子衡正了正,厲聲道,「退下!」

女僕一驚,慌忙退到一旁。

「啪!」又是一聲,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娘親……」林子衡用拇指揩去血跡,聲音溫柔的不像話,「娘親消消氣,莫要動了肝火,傷身。」

「林少主認我,那好,我若不同意這樁婚,今日這婚不可結,林少主能否答應?」

五弦這一桌離中庭有些距離,所以看不清林子衡此刻的神情,她有些理解林容氏不同意的緣由,畢竟與魔教結親,那便是將林家堡厝於整個武林的對立面,這對林家堡來說,絕對是致命的,百年基業,百年清譽可能就這麼毀於一旦,林子衡這方面不會沒有考慮到,為何要做出這種行為,五弦怎麼都沒想通,莫非真愛大於天?當然,自己想的頗為淺顯,說不定真的會有什麼難言之隱,難言到都不能告訴親生母親。

「娘親,以前我什麼都聽你和爹的,但這一次,不行!」林子衡的聲音冷冷的,為這春日鋪上了一層霜。

「你!」林容氏指著林子衡,「噗」的嘔出一口血來,跟隨的一女僕連忙扶住她,另一人為她拭去血跡,「少主!少主!」

林子衡這才反應過來,「送娘親回房好生照顧!」

待眾人以為婚事就這麼黃了的時候,林子衡定定的來了句,「照常,切莫耽擱。」

「你!你!你何曾聽過我們一回?嗯?」林容氏的整個重心已經壓在女僕身上,手指定在了半空中,而後倏地落下。

「送娘親回房,請大夫來,都沒帶耳朵嗎?」

「哦……哦哦,快點,看什麼看!快去!」

人群聚集的快,散的也快,方才還湊上去看熱鬧的兩位書生,這會兒折回來了,對視了一眼,在一旁嘆著氣。

這兩人的戲實在太多,嘲諷的是他們,哀嘆的也是他們,五弦將定在手中的瓷杯轉了轉,身旁的人起了身。五弦偏過頭來,詢問著帝君。

「去走走,一起?」帝君挑了挑眉。

帝君的語氣不對,五弦連忙屁顛屁顛的跟上,四處都是人,林家堡這場婚事搞得,真的是震驚武林,什麼門派,什麼教派都來了個齊全,邁在人稍微少的小徑,一場清風拂過,兩點槐花從樹杪緩緩落下,五弦剛伸出手來,想要接住那兩點,就「霍」地一下子撞上了一堵肉牆,五弦搓揉着鼻翼,不悅道,「停下來作甚?」

說着便勾著身子朝一旁看去,這一看,五弦有片刻的當機,不是因為眼前站着一個叫「鍾情」的劍靈,而是……她在笑。

「許久不見,鍾情。」

那「咯噠咯噠」的聲音再次響起,鍾情收起詭譎的笑容,微微頷首,「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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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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