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全盤托出

第99章 全盤托出

而後五弦又在榻上躺了一個星期。

在帝君精心照料下,五弦終於可以下來走走了,說起來,在照顧人這方面,帝君還真是無可挑剔。

雖然也沒什麼可看的,周圍一片純白,五弦裹好棉大衣,在帝君的攙扶下,慢悠悠的在院中的藤椅上躺下。也就是換個地方躺着,但五弦覺得屋內有些悶,帝君妥協,只允許她待一會,她的身子骨還是很虛弱,五弦含糊的應了兩聲。

帝君嘮叨了兩句便離開了,今日他要去趟人間的市集,去老闆那領工錢,順便去集市買些必備用品。

人生病的時候總是會亂想,那些好像從未在腦海里留下痕迹的事情,此刻卻逐漸浮現出來,好的壞的,蜂擁而出。

五弦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剛開始還記得日子,現在已然不清楚了,那時候好像是桂花飄香,五弦還讓小憐換了被衾,小憐啊,人如其名,十分可憐,那般死去,五弦卻毫無頭緒,也無法為她查明真相。

嗯?桂花?玉竹軒里種植的一株桂樹,五弦每次都很嫌棄,可是秦羽喜歡。亂七八糟想了一陣,聽到窸窣的腳步聲,五弦抬起身,「帝君已經回來了?發生什麼事了?」

帝君臉上的笑意明顯是藏不住的,擺了擺手,「發現了有意思的一件事,先保密。」

五弦掀開蓋住的絨毯,撇撇嘴,「我回屋了。」

能讓帝君欣喜的事情不多,帝君對什麼最感興趣呢,女子?美食?都不是,帝君最愛的當然是寫書。五弦早就知道,帝君這個人真的太好懂,太簡單,所以複雜的往往是人,真實的人。

「欸,如此不求知若渴,好歹問我一下。」

對一個急切要分享秘密的人來說,這樣處理是最好的,他一定,一定會全盤托出,五弦得意的挑眉,回身問,「有了新的素材?」

帝君將她扶回榻上,棉被剛蓋好,假裝隨意來了一句,「林少主要娶親了!」

五弦有些詫異,「哪家的姑娘?」

帝君很滿意五弦的行為,「整個姑蘇炸開了鍋,就是他曾經的師姐,越琴汐。」

五弦半躺着,左手不斷的揉搓著袖口,林家堡和傾天教聯姻,這在武林,着實是件大事,但是怎麼可能呢?這其中,必有貓膩。

會不會是帝君聽錯了?

帝君看着沉默不言的五弦,高漲的情緒瞬間被澆熄,不悅,「你這是懷疑我?」

五弦抬起眼帘,「不,覺得奇怪。」

帝君輕笑,「有何怪異,青梅竹馬,玉樹臨風,美若天仙,順其自然。」

五弦被他這句話給成功逗笑,「帝君四字成語倒是運用自如,怎麼,帝君一直陪着他們長大,窺得今生後世?」

「嘖,真酸。」

五弦將,「有一事,我忘了告知。其實……」

「華融子做事向來神神叨叨的,若是說了什麼讓你不愉快的,你就當沒有聽到過。」

華融子?什麼鬼名字?而且,他是如何得知……

五弦鬆開被揉皺的衣袖,心下瞭然,也是,帝君又不是吃素長大的,想必華融子左腳剛踏進北荒,帝君便知曉了,只是靜觀其變。

「他們擇日大婚,你好好養著,應該能趕上這杯喜酒。」

帝君也是好事者,五弦沒戳穿帝君的小心思,蜷進被窩,應了一聲「唔」便再次沉沉睡去。

待完全好透已是一月之後,明日便是凡間的除夕,帝君答應他們仨,帶他們去市集採購,畢竟很多東西還沒有買齊,他想知道他們還要些什麼,其實帝君的樣貌並不老成,相反的是,帝君比起他們三人都要嫩,但他這種做法像極了老父親帶着三個調皮搗蛋的子女們去趕集,十分的不搭。

開這樣的玩笑,五弦想了想,自己可能吃了熊心。

五弦是被一聲雞鳴喚醒的,揉揉睏倦的雙眼,心想,哪來的雞?快速拾掇了自己,五弦便瞧見了始作俑者。

它傲然站立在石墩上,看到是毫無威脅力的五弦后,便慢條斯理的用嘴清理著右邊的雞毛,不時發出低低的「咕咕」聲,大紅色的雞冠下是一雙清亮的小眼,接着便是紅色的胡,白黃相間的毛被它理的很順,肚子那段呈網狀的黑色,以及微微抬起的黃色翅膀,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像羽扇一般的尾巴,雖是黑色,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藍綠色的光芒。

五弦頭一回在一隻大公雞身上看到了——朝氣。

再看看滿臉滄桑的自己,簡直老態龍鍾。

還是嵐筠的一句話把她從「自卑」中拉回來,「兄長昨日帶回來的,怎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五弦裹住自己的棉大衣,「你也這麼早?」

嵐筠吃吃的一笑,「你可拉倒吧,你去北荒打聽打聽,誰像你那般一天到晚睡懶覺?」

五弦對着嵐筠腦門一彈,「你當我傻,整個北荒就我們幾人,剩下的,你讓我去狼窩問狼王?」

嵐筠「哎呦」了一聲,摸摸被彈紅的腦袋,「也行。」

「你!」

「一大早就吵吵吵,有這個力氣麻煩大小姐過來掃個地?」帝君拿起了角落的掃帚,示意五弦過來。

既是除夕,家裏當然要打掃的乾乾淨淨,自己在後廚也幫不上門,不對,自己就是個混吃等死的老油條,五弦摸摸後腦勺,是有點不好意思。

五弦乖巧的提起掃帚,「得嘞!」

似乎想起了什麼,五弦回頭問了句,「帝君今日掌勺?」

帝君翻了翻白眼,「你燒的能吃的下?」

嵐筠在一旁忍俊不禁,嵐忻也難得的多了些表情,五弦扁扁嘴,對着大公雞凶道,「一大早叫叫叫,遲早把你剁了燉湯喝!」

果然是個紙老虎,大公雞「嗷嗷」兩聲跳向了別處,五弦滿意的進了屋。

不然怎麼辦,這三位都是不好惹的主。

今日的城裏十分熱鬧,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在千年後的今天,空城談不上,但除夕還在街上出現的,要麼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要麼經營著小門店,打算初六再回老家的小商販(因為過年的時候生意總是很好),要麼就是因各種原因無法回鄉的普通人。

像這樣的光景也是很難得,五弦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有了上次的教訓,帝君現在是全程不離身,無意中撞到的鄉親們也被他的眼神嚇到,踱著小碎步便匆忙離開。五弦也感覺到了異常,低聲提醒帝君不要太過張揚,帝君嘆了口氣,應了下來。

趁著五弦彎腰觀賞著盆中的金魚時,帝君覺著無聊,朝四周望了望,偶然瞥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容,不遠處酒樓的二樓窗欄,那人著一身淡藍色的外衣,外襟是銀線綉成的浮雲,今日並未束髮,長發閑散的落在一旁,他也好像看到了帝君,不,應該是從頭到尾他都在注視着這裏,目光從未飄走,難怪剛才就覺得有些怪異。

秦羽始終雲淡風輕的含着笑,端起手中的酒杯,對着帝君敬了敬,接着一口喝下,帝君面無表情,點頭示意。身邊的嵐筠有些站不住了,帝君將他拉回身,三人都假裝在熱切的討論着什麼,帝君說應該買些好看的花,嵐筠卻說兄長亂花錢,去百姓家摘幾株不知名不就好,帝君對着他的後腦袋呼了一下,又說這種行為叫偷竊,會進大牢的,看他們爭得不可開交,五弦也沒了看金魚的心情,趕緊過來勸架,最後還是讓帝君如願買到了一盆君子蘭。

帝君建議旁處看看,五弦跟着他們,一邊說着「還有哪裏好玩」,一邊假意四處瞧瞧,眼尾掃到的那座酒樓,人已不在,好似是一場夢,五弦眼眶有些發紅,只那一瞬,便收回視線跟上。

五弦有些許感動,哎,這兄弟三人,真的是有夠貼心。

窗欄后的秦羽,把玩着手中碧玉的瓷杯,發出了輕輕的一聲笑。

「公子每日都來,今日得償所願了。」阿元微傾身軀,低聲說道。

秦羽收起笑容,「多嘴。」

成衣店。

五弦站在店外,多少有點錯愕,「咱們生活如此拮据,帝君還是省著點花吧!」

帝君挑眉,「你不是天天抱怨自己的衣服醜陋至極,還懷疑那些是我的私藏,我再重申一次,我沒那種癖好!」

啊……原來都用小本本記下來了。

「我那是開玩笑,您可別當真,但要是買了幾身衣服,導致年都過不好,這個才虧。」五弦可是實話實說,大家既然擠在一個屋檐下(嚴格來說,是她,硬擠進去的),得互相幫襯,尤其這種「奢侈」行為,絕對不能姑息。

帝君點點五弦的左肩,「你倒是有意思,活也不幹,也不出去掙錢,別人花錢,你還心疼?怎麼,錢都是你的?還是,你是謝勤?」

謝勤?這又是誰?

「凡間話本里有寫過,謝勤好斂財,為人吝嗇刻薄,鄰居來借物什,無論何物,一概不借,還把鄰居掃地出門,因此人緣極差。」

五弦暗忖,歷史上的確有個相似的吝嗇鬼,曹丕的堂叔曹洪,不願借曹丕一百匹絹,曹丕懷恨在心,即位后要做掉這位堂叔,后得卞太后求情,他才免於一死,最終還是被削了官職、減了爵位。

「借東西而已……」五弦狐疑,「你想說什麼?」

帝君漂亮的眼睛左右轉動了一下,「你仔細品。」

嵐筠綳不住了,「噗嗤」笑出了豬叫,「兄長說你小氣呢!還喜歡瞎操心,兄長每年都會給我們買新的成衣。」

「小氣?我小氣?我為你省錢,我小氣?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嗯?好像搞錯了重點)。

「而且只有凡間的媳婦才會去掌管家中財物……」嵐筠捂住嘴,「當我什麼也沒說。」

剩下三人都木成了石雕。

???

Wtf???

五弦表情複雜的看着帝君,帝君擰起五弦的后領,輕輕將她推了進去,「讓你們挑就挑,哪來那麼多廢話,擋在別人店門口,怎麼,給人當門神?」

我話多?woc,背後這口鍋還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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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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