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血饅頭
太陽東升西落，期間老任來過兩回，送來些衣物和熱水，想要為臭小子洗洗身子，但臭小子不知道怎麼了，一步也不離開易林，更是沒有再開口說出一個字，所以易林終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一夜無話，易林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下體已經能動了，伸了個懶腰，卻帶動了抱着易林手臂的臭小子。
臭小子眼睛紅紅的，有些腫大，身體蜷縮在床的一角，滴溜溜的眼睛看着易林。
昨天的事還是太過讓他傷心，把不愉快交給時間，一切都會過去。
「你醒啦！起床！我給你收拾收拾，看你把床單給蹭的。」
易林也不等臭小子回應，抱起他給他洗漱，因為是夏天，水並不涼，易林準備給臭小子簡單地清理一下，這次他倒是挺乖巧，沒有反抗。
看得出臭小子的媽媽應該挺會照顧人的，臭小子混著泥土的頭髮亂到遮住了眼睛，但卻沒有易林想像中最怕的頭虱，要不然可真是麻煩死了。
臭小子洗過頭髮之後，整個人清爽了不少，就是臉和體格偏瘦，不太健康但仍然很標緻，頭髮有點長，都快齊肩了，被易林惡意地了梳成中分，像個小姑娘一樣。
隨後易林自己也洗漱一番后，抱着換上大號新病服的臭小子第一次走出了這間屋子，當然後面還跟着一隻自覺的肥鵝。
房門外是一條走廊，光線不太好，左右都有房間，這一層大約有十多間屋子，牆皮因為潮濕斑駁有些脫落，應該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建築，空中瀰漫着死氣沉沉的濕潤氣息，讓人呼吸都會感到壓抑，很不舒服。而且每走一步，聲音都會傳到走廊的盡頭，回聲很瘮人。
「跳樓了！有人跳樓了！快來看啊！」
就在易林猶豫要向那個方向走的時候，樓外突然傳來喊叫。
易林立即尋着聲音找到了大門，門外此時已經聚集了二十幾人，統一穿着藍白條紋病號服，有男有女，都仰著一顆腦袋，向上望去。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望着對面六層樓樓頂所站之人，高挑的身子站在風中就像是一片樹葉搖搖欲墜，寬大的病號服在風中獵獵作響。
易林見過一面的黃醫生也坐在不遠處的圍牆上，掛着兩隻不同顏色拖鞋的腳在空中來恢晃悠。
「跳啊！跳啊！帶詩人，打個樣！」
「敢不敢跳，布都給你挖好了！」
「腿一伸，樓一跳，變成小鬼去報道！」
「坑一挖，土一蓋，老少爺們等上菜！」
「哈哈，登對！」
「胡鬧，別着急跳啊，是酒不香了，還是拿不起槍了！」
「摔死後樣子很難看的！再想想，要不上吊吧，能留個全屍！」
……
易林有些懵逼了，他對這座監獄所關押的人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
鼓掌，起鬨，教唆，呼朋喚友的人才，大有人在。
唏噓，悲傷，挽留，冷眼旁觀的看客，各有各樣。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易林放下臭小子，擠進前頭，地上只鋪了一張兩米見方的白布，周圍礫石碎瓦，尖刺突出。
上面更是連個樹杈都沒有，而且護工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想都不用想，這人落到此處必定是血濺當場，腸穿骨碎。
「你躲遠吧！小心濺你一身血！我可不是說笑！」一個坐着輪椅的老頭在易林身後提醒。
「你有時間勸我，為何不勸勸這眾人不要自私自利以人命取樂！為何不勸勸樓上之人任何苦難都是暫時的，要懂得生命之可貴。」易林左右慌忙尋找想要找一些軟物來抵墊。
「他人生死又與你何干！你還不是想要左右他人生死！」輪椅老人隨口又答了一句。
「就是就是！」旁邊一個矮胖的謝頂男附和。
易林瞪了那人一眼：「百年前看人砍頭，現在看人跳樓，對他人經歷過的苦難沒有憐憫之心也就罷了，反而多加嘲弄，戲謔，視人命如草芥，你們的底線在哪裏？你們還算是人嘛！吃掉人命的不是他過不去的苦難，不是他人生的絕望，而是你們，是你們的噁心讓他知道，他將要去的世界比這現實更加溫暖！」
沒有誰比易林更知道自殺的滋味，沒有經歷過通天徹底的痛楚，和看不到一絲前路的光明，沒經歷過這些的人，很難體會這種時刻活在未知的恐懼之中，惶惶不可終日以至於想要尋死的感覺。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別當誤我看戲！」
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冒了一句不滿。
易林左找右找都沒有找到任何可以鋪墊的綿軟，聽到這話后氣的直接在地上扣出一塊板磚，指著聲音的方向，吼道：「我爹只教過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要是誰敢再多言一句，倒行逆施，我保證讓你們挨個嘗嘗它的滋味！」
嗖～的一聲！
眾人還認為易林是在玩笑，沒想到下一刻易林真的敢扔！
咣當！嘩啦！
磚頭飛速略過，眾人身後的玻璃應聲而碎，倒還真震懾住眾人，場面一時安靜無兩。
「你這人好像是新來的！快來看啊，受了那麼重的傷居然這麼快就恢復了！」
「真的是！」
「我要摸摸看！」
「算我一個！」
眾人是不在起鬨跳樓，但卻把方向轉向易林，霎時間三五大漢對易林上下其手，完全不顧頭頂上就是死生大事。
輪椅老人輕搖了搖頭，控制着輪椅退出了人群。
「起開！」易林爆呵，幾人男人居然被易林一揚全都被掀翻在地。
易林想要說聲抱歉，但還是沒有說出口，對他們漠視人命的行為感到不齒，他們不配
「如果他死了，你們都是兇手！」易林放下狠話后，快速跑進對面的樓里，廢些時間終於找到了上樓的路徑。
高樓之上。
「想好了么？你要是跳下去，他們會很開心的。」黃醫生看着下面的人揮着手，似是在迎接英雄。
「如果我的死，能夠為這些人平添些歡樂，豈不美哉？」瘦桿男子像一個落魄的詩人。
「開始吧，算是今天的開胃菜。」黃醫生也拍拍手和下面互動起來。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餘風激兮萬世～游扶桑兮掛左袂。
人厭鬼棄四十餘載，踽踽獨行與人不快，草！去他媽的人生！老子受夠了！
「不體面了，去吧！」
「別跳！」
易林終於來到了樓頂上。
可是他只看到了那人半個身子……
「你恢復的挺快，超出了我的預想。」
黃醫生依舊晃蕩著拖鞋，眼睛斜望着天空。
「你怎麼能笑的出來！」
易林忍住在黃醫生臉上打一拳的衝動，跑到近前，期待還有奇迹的出現。
（同名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