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奈何橋上人滿為患，長長的隊伍折了三道彎，嚴重影響了地府的生活秩序。
孟婆面無表情地望着面前的小姑娘，哎，你別干端著碗，倒是往嘴裏送呀，不是剛從人間上來嗎，還沒失憶吧，從小書上就教導，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浪費時間就等於浪費生命，難道已經忘記了？
牛頭馬面忙完公差，相約去喝杯小酒，出來后被嚇了一跳。
好傢夥，怎麼這麼多人？
從后往前仔仔細細的瞅了一遍。
哎，頭上那倔強的小姑娘怎麼還沒去投胎，幾個時辰前他們打這兒經過的時候，她就排在隊頭，幾個時辰過去，人還在，只不過手裏多了一碗湯。
倆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什麼意思。走，瞧瞧去，瞧瞧孟婆這老婆子幹了什麼好事。
見到結伴而來的牛頭馬面，孟婆的面色更不好了。
這倆貨，擺明就是來看她笑話的。前天他們辦事不利，被判官狠狠地罵了一頓，她當時恰好在旁，就輕輕的笑了那麼一下下，就被倆人記在心裏了，太小心眼了。
「呦，孟婆，你幹啥呢？」
牛頭馬面異口同聲的問，嗓門大的隔老遠聽得到，孟婆懷疑自己要耳聾了，淡淡的撇了他們一眼，沒好氣的回答，「幹活。」沒看到她正忙着嗎，凈來添亂。
「這隊伍有點不對勁啊。」牛頭幸災樂禍的道。
「對呀，這麼多人。」馬面當然跟着兄弟一起站隊了，裝模作樣的伸著脖子往後瞅。
「孟婆，是不是你熬的湯不對，人家小姑娘才不願意喝。」
「哈哈哈哈……」
「哎呀，瞅瞅這人多的，成百上千吧。」牛頭搖頭晃腦的，哎呦呦，孟婆也有碰到難題的時候。往常天天在判官那兒給他們上眼藥，說他們做活不認真，辦事不小心，
「孟婆就是厲害，這麼多人等著喝湯，想想咱們哥倆，跑一趟就帶回一個人。」馬面佯裝可惜的搖搖頭，「論辦事效率，還數孟婆呀。」
「可不就是。」就屬她最慢。
牛頭和馬面不愧是好兄弟，一言一語配合無間，擠兌的孟婆兩眼冒火。瞅著孟婆有發怒的徵兆，倆人見好就收，勾肩搭背的喝小酒去了。
當然，臨走前，不忘回頭再瞅一眼長長的隊伍。
牛頭決定，一會要多喝三杯。
馬面想，喝完了趕緊回來。
倆人對視一眼，判官開會去了，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回來，嘿嘿，看孟婆這回如何交差，他們定要在旁邊大笑六聲。
送走兩人，孟婆心裏煩躁躁的，「為什麼不喝？」
「不甘心。」
「喝完了就甘心了。」
「不甘心，不喝。」喝了就忘了。
「……」學會講條件了這是。
牛頭馬面喝得開心啊，要不是想着判官還沒回來，要清醒著去告狀，倆人已經喝癱了。
勾肩搭背的再回到奈何橋，天啊，人更多更混亂了，剛才還整整齊齊的隊伍，現在里三圈外三圈，現場一片亂糟糟。
眨眨眼睛，這才多大會兒，又變樣了。
孟婆心累，小姑娘死後不肯喝孟婆湯，一個勁兒的叫囂「不甘心」。
她是孟婆，只管熬湯給人，不，鬼喝，甘不甘心壓根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況且，都來陰曹地府了，什麼甘心不甘心的，前塵往事如煙，盡數忘掉才對。
不喝是吧，不甘心是吧，旁邊站着去，找別的部門，不歸她管。
好吧，下一個。
誰知道，下一個也不甘心。
再下一個。
還是不甘心。
全是不甘心。
孟婆耳邊充斥着不甘心。
「孟婆，你怎麼他們了？」牛頭就愛看熱鬧，尤其是孟婆的熱鬧，簡直不嫌事大。
「對啊，他們怎麼不甘心啊。」
孟婆正煩著了，這倆人又不知趣的湊上來。冷冷的瞥了一眼，來得正好，求救有門了不是。
指著二人指導不甘心的人，「認識他們吧？」
眾人的目光齊齊移過去，點點頭，認識呀，怎麼不認識，把他們帶過來的人，不，牛馬。
「那就對了，不甘心找他們，我只負責熬湯，其餘歸他們部門管。」
牛頭馬面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一群人，不，一群鬼呼啦啦的圍上來。
「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要報仇。」
「我要把那個不孝子……」
孟婆滿意的點點頭，哎，人間的世界就是這點好，井井有條的，一切有章可循，生病去醫院，上學去學校，有事也要就事論事，找對應的部門。這不，瞅瞅他們這些子鬼，都來瞭望鄉台，還保持着人間的作風。
當然，也大大的方便了她行事。
剛才怎麼就沒想到呢，早知道早點拿出來，看着倆貨還怎麼囂張，怎麼去喝小酒。
鬼不願意喝孟婆湯。
鬼投不了胎。
判官開會完回來，還沒到奈何橋就聽到「不甘心」三個字。
加快腳步走過去，倒抽一口涼氣，他才離開不過兩個時辰，這鬼數只多不減啊。
孟婆一直注意著奈何橋那頭，一雙利眼緊緊盯着，判官的身影甫一出現，立馬邁著小腳跑過去，那矯健的身姿，完全不像個老太太。
先告狀者著為強。
哼，跟她孟婆斗，你們倆貨還嫩點。
「孟婆，怎麼沒排隊？牛頭和馬面在那裏做什麼？」
判官氣得恨不得拿起判官筆，給他們倆一人一棍子。
閻王閉關，把地府的事情全部交給他打理。好不容易獨當一面，他必須好好表現。連夜制定了一套規章制度，一切照着章程來，做得好有獎勵，做得不好有懲罰。
上個月，黑白無常捅了大簍子，依照條條框框，他毫不留情的把他們罰到十八層地獄幹活。沒想到，他們的好兄弟更離譜，跑望鄉台搗亂。
簡直是豈有此理。
怪不得人間老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孟婆不傻，才不會明晃晃的上眼藥，得暗搓搓的來才行。
牛頭和馬面招架不住一群鬼，餘光之中見到判官的身影，再瞅到他那發青的臉色，暗叫一聲不好，又著了道了。
奮力扒開鬼，嗖嗖兩下到了判官身邊。
「判官……」
「黑白無常在十八層地獄，你們……」
牛頭馬面一聽就知道不好，十八層地獄的日子不好過呀，那些死了的人生前做了大大的虧心事，去了十八層地獄，日日夜夜遭受着大罪，裏面的慘叫聲能把耳朵震破，聽着傷心聞者流淚。
黑白無常逮著空就訴苦，兄弟呀，十八層地獄實在不是人，不對，不是黑白無常呆的地兒，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抑鬱了，我們的日子不好過呀。
牛頭急急打斷判官後面的話，「判官，我有辦法。」先立功再說，孟婆的賬以後再算。
「什麼什麼辦法？」
「姚二靈這不閑着嗎，讓她下去，幫這些人，不，這些鬼把心愿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