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7)

番外(17)

江之島盾子對我熱情到,有的時候我甚至會懷疑她是不是暗戀我。

連上課都會發現她盯着我笑得怪瘮人的。

「吶吶,北野同學,你明白的吧,這個學園的怪異之處。」

準備上體育課的時候,因為找不到自己的運動服,我重新返回教室,打算抱着最後的希望,確認一下自己有沒有帶過來,結果就碰上了好像專門在蹲我的江之島盾子。

她一看見我就興奮的湊上來。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聽我這麼說,她立馬誇張的大笑起來,用力的拍着我的肩膀,「不要這麼裝模做樣嘛。」

「明明就很清楚嘛,竹~西~老~師~」

這麼說着,臉上竟然還染上一抹紅暈,「我明白的哦......」

「你的世界——是何等的絕望!」

「那種空洞又冰冷的世界,啊~,好美~」

江之島盾子擺出了一張讓人不知道從哪吐槽好的高.潮臉。

我:......嗯?我覺得我還挺好的?

之前我只覺得這個人是抱着特殊的目的才到學校來的,而且手段應該還不錯,但是沒想到這人還是個變態。

不過怎麼說呢......

「這都被你發現了啊。」我心情複雜的說,想了想,又緩緩的勾起了一個和她相似的微笑。

並非勉強做出來的,我是真的高興。

因為......如果是變態,那不是就更好了么?

想到這裏我的笑容里又多上了幾分真心實意。

比起那些擁有着絕對的理智,每一步都清晰的規劃出來,絕對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言語動搖自己目標的人,從工具人的角度上來講,我果然還是更喜歡這種,嚴格來說其實很好騙的人。

如果是變態,那就比他更變態;如果是瘋子,那就比他更瘋狂。

完全不用動腦子。

不過要是正常生活的話還是算了吧,平常我還是更喜歡完全想到的那種。

「你說的沒錯,」我垂眸,「這個世界實在——」

沉重的嘆息:「太無聊了啊。」

江之島盾子就更開心了,看見我都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或者換種說法,此刻彼此笑着的兩人,臉上帶着的大概都是如出一轍的見到工具人的親切笑容。

事實上,和江之島盾子接觸要比想像中更簡單,她甚至都沒有問我任何理由或者想法之類的東西,似乎是認為我會站在她這邊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即使我平時在同學之間還挺受歡迎的,連77期的前輩們也喜歡在午休的時候到這邊來聊天,雖然總會陷入可怕的被質問「到底誰說的才是竹西老師真正表達的意思」這樣的修羅場里。

每次我都很想痛苦的告訴他們,我其實什麼都沒想,你們說的我都不知道,我就想寫那種讓男女主角甜蜜的談戀愛的小說,但是我不會,所以翻車了!

不過因為怕說出來被圍毆,所以我忍住了。

兩屆學生的關係越來越好,最後甚至為了77期和78期的學生單獨申請到了一個房間作為獨立的小餐廳,大家沒事的時候也會到這邊聚一下。

此處我不得不再次感嘆希望峰的豪氣程度。

有錢人的快樂真是無法想像。

一次放學的時候,我正準備和舞園一起回宿舍,江之島盾子突然從邊上竄出來,挽住了我,手臂感受到一抹柔軟擠壓的感覺的時候,我還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略心酸。

換身衣服剪個短髮,裝個小正太都沒人懷疑。

「舞園同學,我和小玲央已經約好了,抱歉呢!」

「啊,我倒是沒關係。」

被江之島盾子拉着也不知道要到哪裏去,一路上她都心情愉快的哼著歌。

然後就被她帶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實驗機構里。

「這所學園的秘密,哼哼,」她回頭看我,「竹西老師一定很感興趣。」

在長長的充滿科技感的走道的盡頭,那裏竟然已經站了一個人,是一位黑色短髮的少女,落在我身上的視線里都是戒備和警惕。

這才對嘛,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少女遞了一盒章魚小丸子給江之島,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然後僵住了。

那好像是人的眼球?

江之島戳著那顆眼球在門口掃了一下,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

映入眼帘的是只有一張床,像是禁閉室一樣的房間,還有屈腿坐在床上,一頭黑色長發鋪陳開來的少年。

那張有點熟悉的臉讓我下意識停住腳步,站在門口沒有動。

是那天在食堂看着我的那個前輩?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冷冰冰的,像是毫無感情的人偶。

當和這所希望峰學園的地下研究所聯繫起來的時候,我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測。

某個荒謬的想法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不會吧......

以培養天才學生出名的希望峰學園,竟然在私下裏進行某種跟人體相關的實驗?

以希望為名的學校。

「神座前輩~」

靠在牆邊,靜靜的看着江之島和那位前輩對話。

神座出流,超高校級的希望,把全部的才能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的人造產物,人造希望。

那位前輩自己的人格已經被完全抹消掉了,此刻坐在這裏的這個所謂的人類的希望,能不能稱之為人都不知道。

我思索著希望峰的問題的時候,那邊不知道怎麼的就打了起來,回過神的時候江之島盾子已經被神座出流踩在了腳下,然後又開始宣傳她那套絕望理論。

擁有着超分析能力的江之島盾子的人生里只有絕望才是未知的,所以她深深的愛着絕望。

她是這麼說的。

「對吧,竹西老師也是這麼覺得的吧,從你的書里我看見了,對所有已知的厭倦。」

「你也是,深深的愛着絕望呢!」

就這樣,說到一半還要問我的想法,我總算知道她今天把我拖過來是幹嘛了,感情是想一下子攻略兩個人。

神座出流也望了過來。

我心裏沉了沉。

這個人,已經死了。

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的時候,那些翻湧的情緒都被壓了下來,我對着趴在地上的江之島盾子眨了眨眼。

「是嘛。」

口中回答著,我一邊把背後的書包卸下,一邊往那邊走。

話音剛落下,還沒等江之島盾子開始興奮,神座出流一腳落下,直接把人給踢昏了,身邊那位少女焦急的衝過去查看的時候,在神座出流那雙冰冷無機質的血紅色眼睛的注視下,我拎起書包,對着那少女的後腦勺用力掄了下去。

嘭——

世界安靜了。

「無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神座出流皺了下眉毛。

「你要做的事和她的不一樣。」他陳述道。

「......抱歉。」我沉默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還是以這句話開場了。

神座出流平靜的看着面前的人:「為什麼。」

我抿著唇,不知道該如何說。其實嚴格來說這件事也並不是我的錯,只是有的時候無力感總會讓我覺得很『抱歉』,甚至這種抱歉甚至也不是對任何人的,僅僅對我自己的。

當悲慘之事就發生在眼前,卻無力扭轉的時候,心裏總會有種可笑的悲憤。

「前輩,」我認真的看着他,「神座前輩,江之島盾子說的不對。」

「她根本就連什麼是希望什麼是絕望都沒有搞明白,你不要聽她的。」

腦海里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那個空有能力,說是全能也不為過,卻絲毫不通人心的神座出流,我希望他起碼能自己分辨這些他本就能感受到的東西。

坐在他身邊,輕聲的告訴他:

「希望是象徵新事物的黎明,能幫助人看到明天的光明,能超越現實的束縛,讓人面對一個『尚未存在』的存在。」

「那種存在,才是真正的未知,讓人心懷憧憬的東西。」

他坐在我身邊靜靜的聽着,即使外面已經響起了警報聲。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絕望就是完全相反的東西,絕望也好,希望也好,都是人活着才能感受的東西。」

說到這裏我偏頭看他:「在尚未抵達的未來,人類到底是會絕望還是充滿希望生生不息的發展下去,即使是前輩也不知道吧。」

「也有那種在絕對絕望的狀態下,誰也想不到的時候,人類逆風翻盤的情況,對吧?」

「這就是有趣的地方,即使是神明也無法預測的未來,可能存在奇迹的明天......」

神座出流轉頭看向我。

「那才是最能讓人熱血沸騰的存在!」

「......」

咦?前輩突然沉默了怎麼回事?難道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是不能覆蓋掉之前江之島盾子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理論嗎?

琢磨著接下來怎麼辦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了前輩平靜無波的聲音。

「證明給我看。」

......

江之島盾子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醫務室的天花板,順着耳邊傳來的『沙沙』的翻書聲,她看見了陽光下,身上都籠罩着一層金色光暈的少女。

「你醒了。」察覺到她的動靜,少女驚喜的坐在她身邊。

「怎麼回事......」

彎着眼睛,少女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因為盾子的話沒能說服神座前輩,前輩好像不想理我們了。」

「你的那位朋友,因為實在太吵了,我怕影響前輩的心情,就把她打暈了。」

江之島盾子失落的垂頭:「怎麼會這樣!」

「不過,」少女又說,「盾子不用擔心,最後我還是成功的說服了前輩站在我們這邊。」

她突然無奈嘆息一聲:「說到底,還是盾子什麼都不懂的錯。」

江之島盾子突然愣住了。

少女看着她的目光,冷的就像在看一個毫無用處的廢物和垃圾。那種幾乎無法壓制的危險感,讓她恍惚間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這個人殺死了,理由大概是要清理無用之物。

什麼啊......

明明在笑着,明明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是和少女漆黑的瞳孔對視,江之島盾子還是感到了渾身發涼。那種被陰影籠罩,連呼吸都開始艱難的感覺......

江之島盾子突然瘋狂的大笑起來:「這可真是——絕望啊!」

少女笑看着瘋狂的她,好像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一樣。

等到江之島盾子終於平靜下來,少女才輕柔的對她說:「那種粗暴的方式實在是太粗糙了,我來告訴你吧。」

「什麼才是真正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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