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大明的頹勢

第89章 大明的頹勢

太監囚禁宗親?

大明唐王朱聿鍵,就被這麼玩過一次,因為後來朱聿鍵被群臣拱上了皇位,這件事才鬧到眾所周知。

鳳陽守陵太監梁笙索賄不得,用墩鎖法折磨朱聿鍵,朱聿鍵病苦幾殆。

何為墩鎖法?

就是將人塞進箱子裏,只露個腦袋和一隻手吃飯,吃喝拉撒都在箱子裏,就是墩鎖法。

這就是利益分配的問題,大明的宗室的數量,遠遠低於儀賓門客,在宗室問題上,誰掌握的財富支配權力大,誰就說了算,隨着儀賓門客數量增多,宗室對儀賓門客的控制減弱。

但是儀賓門客折鈔之後,那宗室子的話語權大大提高,能不能約束手下,就全看本事了。

「那就有勞畢尚書了,把這事辦得稍微體面些,若是有人不想體面,那就讓他體面一些。」朱由檢點頭,讓畢自嚴去辦理。

朱由檢做過信王,他在張維賢騰出的老房子翻新的信王府里,就有選王府官員數名,校尉三百,軍一百。

朱由檢說的有些人,就是福王朱常洵、受封洛陽;瑞王朱常浩,受封漢中;惠王朱常潤,受封荊州;桂王朱常瀛,受封衡州,皆神宗之子,朱由校和朱由檢兩個人的四個叔叔。

若是這四個叔叔不願意體面,朱由檢只能讓他們體面的離開人世了。

今年年初的時候,三位叔叔就藩,順天府徵車四千四百四十三輛,役夫八千四百九十六人,並給儀衛、群牧等官及校尉軍士俸廩及道途諸費共計一百七十二萬餘兩,每位叔叔光是養贍田,就給了二千餘頃,就是為了讓叔叔們體面,不跟侄子們爭皇位。

「這四位叔叔有人造反就好了。」朱由檢滿懷惡意的說道。

若是有人造反,朱由檢就下詔讓天下人勤王,立刻馬上,將大明的天下,從一個鬆散的經濟社會,變成一個配給制的社會。

勤王可不僅僅是一道詔書那麼簡單,也是皇帝手中的殺手鐧,但凡是啟動天下親王的詔命,整個社會制度都會改變,到那時,就是皇帝權力極限膨脹的狀態。

有點像美麗國的懂王,宣佈國家進入緊急狀態一個道理。

但是懂王的美麗國和大明的情況又有些不同,一個資本主義社會,和一個封建中央集權的社會。

大明皇帝不開口,朝臣們連對大明兩百萬頭豬下手的權力都沒有。

大明皇帝的確是皇威不張,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不就是類似於天啟皇帝那種,嫌麻煩,要不然就是萬曆皇帝那樣,不管是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把把梭哈把把輸。

但是大明的皇權可是一等一的強。

「臣告退。」畢自嚴打了個哆嗦,萬歲這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什麼四位叔叔有人造反就好了?這是盼著再出一個燕王嗎?

朱由檢巴不得四位叔叔先動手,他好不要臉的向天下人嚶嚶嚶,叔叔欺負我,大家快打他。

可惜了。四位叔叔沒一個有勇氣如此。

大明的天氣愈發的寒冷了,王承恩在乘快馬從山東趕回了京師,本來從津口到皮島最近,可惜,遼東半島在金人手中,押運糧草,只能過山東境內運送。

回到京城的時候,王承恩披着蓑衣,帶着雪進了懋德殿,見到了李自成的第一眼,就難掩心中的殺意,兩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自成。

「萬歲爺,臣從皮島回來了。」王承恩先是行了個大禮,眼神依舊沒有從李自成的身上挪開。

「這是李鴻基,朕給他改名李自成,送到萬歲山修剪園林樹木,是個伶俐人。」朱由檢樂呵呵的為王承恩介紹李自成的來歷。

「那他就應該在後山,而不是正殿。」王承恩語氣裏帶着肅殺和冰冷,如同殿外的雪。

王承恩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將蓑衣褪下遞給了王祖壽,露出了大紅色的蟒服,再次行了個大禮說道:「恭喜萬歲爺,賀喜萬歲爺,瑞雪兆豐年,京師終於是下雪了。」

「朝臣上的賀表已經夠多了,小膳房都能直接當柴燒了。」朱由檢說起此事更是開心的不行,他還傳召京師,明年搞個植樹節,就定在了春耕前後,爭取明年改善京師小氣候,扇動蝴蝶的翅膀既然有效,那就大力一些。

王承恩附和的說道:「解了萬歲爺的心病。」

兩個人交流的時候,目光都集中在李自成的身上,天天服侍萬歲爺的王承恩,總是覺得萬歲爺每時每刻都有一種焦慮感,這種焦慮感進一步的變成了緊迫感。

對此,王承恩始終心裏疑惑,都已經登基的萬歲爺,為何如此焦慮?

但是他剛才剛進懋德殿,就感覺到了萬歲爺的焦慮和緊迫都變得更加暴躁,而萬歲爺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殿裏的年輕人,他就瞬間懂了。

這個人,就是讓萬歲爺始終焦慮的原因。

這事他熟,但凡是讓萬歲爺焦慮的人,直接讓他消失,萬歲爺就不會焦慮了。

「闖兒是個很厲害的人,在銀川驛三年,歷年考核都是上上評,王伴伴可知,大明做到這種地步的有多少?」朱由檢笑着說道。闖兒,是李自成的小名,這個小名已經沒有人再這麼叫他。

後來的闖將,未來的闖王,在之後的大順國開國皇帝,都是李自成。

朱由檢悵然的說道:「僅此一人。」

除了關係戶以外,李自成的考核上上評,三年皆是如此,那可見其能。

「闖兒且先去,朕和伴伴說下皮島之事,你且在宮裏轉轉,切記你的腰牌,進不了後宮,其餘地方百無禁忌,多看看,多學學,朕不會多管你。」朱由檢繼續樂呵呵的說道。

「草民告退。」李自成不明所以的被叫進了宮,不明所以的被賜下了一塊出入的腰牌,建極殿以北都是後宮,他不能進以外,甚至連皇極殿他都可以去。

那可是萬歲爺登基的大殿,除了登基之後,再也沒有外臣進去過。

原因?

誰都不清楚。

但是大明皇帝想殺他,進殿的大璫王承恩想殺他,他卻感覺到了。

「萬歲爺,此子不可留也。」王承恩盯着李自成漸行漸遠的身影,再不掩蓋自己定的殺心!直抒胸臆的說道:「萬歲爺若是怕污了聖明,臣差人動手就是。」

朱由檢搖頭,當李自成進殿的那一刻,朱由檢就想讓大漢將軍把他拖出去直接亂棍打死!

但是他現在搖頭說道:「朕請他來的,又不是要殺他,你不僅不要動他,派幾個內侍跟着,讓他好好熟悉下京師的環境,學習下如何維持一個國朝的運轉,若是將來……」

「朕見到闖兒的那一刻,朕就沒了殺意。」

朱由檢嘆氣的說道:「你想過闖兒為代表的陝西、山西湖廣的百姓們,為何要造反嗎?朕越想,越覺得他們造反不能半途而廢。」

「闖兒,小的時候替人家放過羊,挨過地主的鞭子。二十一歲的時候,因欠文舉人的債,坐過幾個月的牢,因為闖兒坐牢,他的父母又氣又愁,不久都下了世,出獄的闖兒差點被文舉人給當場殺了,他的武藝很好,當場把文舉人給反殺了。」

「他們村有個張老伯,經常趕着毛驢兒進川做點小生意,還常罵闖兒叫龜兒子,就是張老伯在四川學的,說習慣了。」

「可是有一天,張老伯他們倆,把毛驢拴在了紳糧大門外的槐樹上,紳糧出來看見地上的驢屎蛋兒,逼着叫老伯捧起來吃下肚去。」

「張老伯跪下去砰砰砰的磕頭求情,情願把地上掃乾淨。可是那個惡霸紳糧不答應,硬逼着張老伯吃下去幾個驢屎蛋兒。從此張老伯害了病,從四川回到銀川不久,就死了。」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闖兒才當了風裏來雨里去,還算安穩的驛卒,結果他媳婦韓金兒和紳糧的兒子蓋虎私通,要不是朕讓郭懷禮去,闖兒他不造反,還能有什麼活路?」

「百姓們哪裏是什麼救民於水火,那些都太遠了,其實很多都是因為私仇。」

紳糧,川蜀中人,把大一點的地主稱做紳糧。

這就是眼下大明的世界,時日予喪,吾與汝偕亡的世道,百姓們起義之事,真的是百姓們心裏沒有大義嗎?其實不都是被逼無奈?

「有佃戶交不起糧,欠了幾天,紳糧就在這家做飯的時候,走進去,用糞勺在鍋里攪了攪逼着他們交糧,但凡是有拖欠,把人扒光,埋在地里用鐵杴打爆腦袋,直到打死為止,其他的佃戶看着害怕,就只能借貸,給交了。」

「借貸之後,哪裏有那麼好還?利滾利滾死人,最後被逼迫到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賣兒賣女都還不起的時候,只能抄起傢伙,錘爆這些人腦袋!」朱由檢惡狠狠的說道。

「是佃戶借糧,交不起糧,這事又不光是紳糧大戶的錯。佃戶……」王祖壽試探著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放屁!奇臭無比!」朱由檢抓起一大把的奏疏就扔到了王祖壽的腦袋上,憤怒的指著王祖壽咆哮著說道:「滾出去!滾!滾!滾!」

王祖壽連滾帶爬的出了乾清宮的正殿。

伴君如伴虎,前些日子還一口一個大璫的叫着的朱由檢,發起火來,太嚇人了。

這是立場問題,王祖壽這些大璫都是既得利益者,他們可以堂而皇之的宣稱,都是因為佃戶借糧,交不起糧,但是朱由檢是大明的君父,是天下百姓的君父,百姓們連種地都種不上,就是他皇帝的責任。

「張老伯的兒子呢,前些年被拉了丁,也不知道死在哪裏,肥了誰家的地,兩三年沒有書信回鄉,才從同鄉那裏知道他們的兒子已經死了,張老伯半截子入土,越來越沒路。」

「闖兒的鄰居,三代人守一個小孫子,孤苗兒,去年害了病,沒錢吃藥,也死了,窮人家守的什麼節?走啦,那老夫妻倆時常對着哭,李家站這地方,往前看,四十八里不點燈,望不盡黑洞洞的。老夫妻哭的跟孤魂野鬼一樣。」

「不管是闖兒,還是張老伯,還是闖兒的鄰居,論手藝,都是祖傳的手藝;論勤快,闖兒就是代表,他們不夠勤快嗎?論人,別的不說,說一不二,自來不欺老哄少。可是人好,手藝好,勤快,有屁用咧?」

「大明自萬曆以來,師無紀律,所過鎮集,縱兵搶掠,號曰『打糧』,大兵行進,屯舒匝月,擁降丁萬餘、婦豎數千,為營環數十里,所至排牆屋,污婦女,掠雞豚,村集為墟。這就是現在的大明啊!」

「闖兒是個暴躁任俠的人,不理性,不體面,但是也決不骯髒卑鄙。朕不能殺他,也殺不了他。」

朱由檢略微有些痛苦的仰著頭,仰望四十五度的天空,眼淚才不會流下。

大明的百姓,真的是太苦了,京師的百姓還稍微好一些,畢竟天子腳下,可是陝西、山西、湖廣、川蜀的百姓,早就變成了光腳的。

這被壓迫的成千上萬的民眾,他們在日復一日的被鄙視,被欺壓,大明朝如同一個腐朽波瀾不驚的臭水池,需要被一個積極力量去攪動,臭氣激蕩開來,才能有一線的生機。

大明朝爛了,不是皇帝幾道詔書能夠解決,今天朱由檢見到了李自成和李自成絮絮叨叨說了很久,才清楚的知道,皇明天下,處處惡臭無比。

「天遣吾輩殺不平,世間能有幾人平?寶刀打就請君用,殺盡不平享太平。朕要給李自成磨把刀,讓後放他出京,其餘的看他造化吧。」朱由檢最終確定了大順皇帝的命運。

朱由檢是要讓李自成在京城多學幾年吏治,尤其是對建奴方面的韜略,當大明頹勢不可阻擋的時候,就釋放出李自成這把刀,讓他出京去,殺盡不平享太平。

君不能保民,造成天下大亂,群魔亂舞,百姓民不聊生,民就無義務擁君。

在這種情況下,皇帝還要讓軍隊去逼迫民眾供養他吃飯,供養他的暴力機構吃飯,回答就是客觀而理性的口號:吃他娘,穿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

PS:正如文中所言,我對李自成的評價:暴躁任俠的人,不理性,不體面,但是也決不骯髒卑鄙。明末是一個官逼民反的時代。而李自成的起義失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時代的局限性和他自身的局限性。

在21世紀的今天,國內外敵對勢力妄圖篡改歷史,煽動「滿蒙非中國論」,企圖將滿洲(東北)地區從中國分離出去,從而實現他們的醜陋野心,這是我們今天不得不高度警惕的。——某次講話。

尤其是那李自成民族說事的人,只能說請繞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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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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