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趙構糞霸行徑

第100章 趙構糞霸行徑

整個早朝的氣氛極其壓抑,只有司禮監的太監們說話,明公們卻很少發表意見,連平日裏朱由檢最喜歡的吵架環節,都有些索然無味。

朱由檢停了宮裏的初一、十五兩天的戲班子,提倡節儉,這就導致了朱由檢他的娛樂活動少之又少。

更何況他大明皇帝,每天忙於政務,關在四方城裏,着實無聊。

最有趣的就是看太監和明公們吵架,都知道沒用,一個個引經據典的說的朱由檢,學了不算少的東西。

可惜今天,連他最喜歡的明公吵架環節,都省去了,匆匆結束了今天的廷議。

朱由檢敲響了小銅鐘,三聲清脆的銅鐘被敲響之後,大明的文華殿前,朝臣們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不拉幾的耷拉着腦袋離開了乾清宮。

顯然,這次這三十多位明公的行動,是皇帝早就授意的。

因為今天早朝,大明皇帝就拿出了一份這些明公空出的缺兒的人選,這讓朝臣們的心頭蒙上了一層深深的陰影。

大明皇帝,薄涼寡恩。

朱由檢抱着自己的小銅鐘回到了乾清宮,他現在在宮裏,要是渴了,就敲一下,要是餓了,就敲兩下,要是乏了,就敲三下。

宮女內侍們都清楚了萬歲爺的習慣之後,整個乾清宮變得更加有條不紊起來。

為什麼朝臣們寒蟬若噤?

因為大明的律法規定,賤籍世世代代都是賤籍,尤其是不能贖籍的女眷和男眷。

世世代代,為奴為娼。

那要是改朝換代呢?

這一點上,歷朝歷代的皇帝利益幾乎是一致的。

大明的教坊里,有一系自元朝時,因為造反失敗,被充作賤籍,到崇禎年間,已經傳了十六代,依舊是賤籍。

萬曆年間土司造反的那些家眷,直到清末,依舊是賤籍。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幾個字道盡了興亡二字的本質。

但是這是三十多位明公們罪有應得,勾結建奴主,刺殺當朝皇帝,若是沒有雷霆手段,何以震懾?

「萬歲爺,田弘遇田還在門外跪着呢。田貴人,差內侍來看過幾次了,這麼大雪的天氣,這麼跪着,要跪出毛病的。」王承恩小心的提醒了一下大明皇帝。

殿外跪在風雪中的田弘遇,瑟瑟發抖,他得虧是下午被褫奪了都督封侯,否則今天和那三十多個腦袋,幾乎是一個下場。

「送件大氅,讓他回吧。」朱由檢還是不打算見田弘遇,但是畢竟娶了人家閨女,該有的禮數是必然要有的。

「是。」王承恩只能無奈點頭稱是。

田弘遇在宮外的行徑,害的田秀英的貴妃之位,這隻煮熟的鴨子,怕是要飛了。

雖然大明皇帝寵幸未減,每到閑暇的時候,都會喚其入宮小敘或者乾脆住下,但是田弘遇在外廷的事,讓宮裏流言四起。

田弘遇身後是一大票的東林黨的扶持,他一路高升少不得這些明公的提拔。

他為了自己和背後的利益,根本沒得選,哪怕他女兒嫁給了皇帝,但是在一些事上,由不得田弘遇自己做主,他若是背叛了階級,那麼階級就會背叛他。

這就是張嫣反覆念叨的滾滾大勢,身不由己。

「田貴人來了。」王承恩從殿外回到了西暖閣,憂心忡忡的看着殿外繼續說道:「田弘遇不肯走。」

朱由檢反覆衡量之後,嘆氣的說道:「朕已經看在田貴人的情分上,保了他一次,若是他還是如此,慾壑難填,朕也沒什麼辦法了。」

田弘遇為什麼不走?

他在祈求大明皇帝恕罪,再次恢復他的官職,大明右鎮撫司右都督,那是從二品的缺兒。

「讓田貴人進來吧。」朱由檢想了想說道:「田貴人進來后,讓內操把田弘遇請出去吧。」

朱由檢兩世記憶融合了近六個月,雖然還有些許的不便,但是已經無傷大雅。

他兩世的記憶,都很喜歡田秀英這樣的姑娘。

田秀英,是一個文武全才,這個評價在女人身上,相當了不得。

音律、丹青、詩詞、歌賦、刺繡、烹飪、琵琶、插花、騎馬、射箭、長短兵、火器等等樣樣精通,而且還知書達理,明事理,從不吵吵鬧鬧。

蹴鞠一直是一種軍事對抗的訓練,直到被高衙內玩壞之前,蹴鞠一直深受歷朝歷代的重視。

而田秀英還未入宮之前,就長期在馬場打球,旁人望見,都會豎起手指,稱一聲英姿颯爽。

「來來,坐到這邊來。」朱由檢拉開了身邊的椅子,挪了盤乾果給田秀英。

田秀英小心的坐在了朱由檢的身邊,微微低着頭,說道:「萬歲喚女兒來,是不是要說家父的事?外廷之事,但憑萬歲做主就是。」

什麼叫善解人意?

這還沒開口,就把事情解決了,這就是善解人意。

在朱由檢的印象里,田秀英幾乎從來沒有鬧過什麼脾氣。

「你能不自稱女兒嗎?朕聽的彆扭。還有按制冊封貴妃的詔書擬好了,等到皇兄去了澹峪嶺。朕就頒詔冊封,你安心就好,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朕分得清楚。」朱由檢笑着說道。

「在宮裏的日子,倒是委屈你了。」朱由檢撩動着田秀英的發梢,放在了她的耳後。

「沒什麼委屈的,能守住萬歲,偶爾還能看到萬歲爺,女兒的已經很滿足了。」田秀英臉上洋溢着真誠的笑容,但是並不幸福。

這兩個月是她從嫁到信王府這一年多,最幸福的日子,她那個不省心的老爹越是折騰,萬歲反而越心疼她,召見的次數比往常要多一些。

雖然她的老爹讓她真的很頭疼,她也曾經讓內侍去過都督府,說過兩次,可是田弘遇總是說婦道人家不懂這些事,讓她少摻和。

朱由檢聽到了田秀英自稱女兒,哪怕是皇帝金口玉言,可是規矩是周皇后立下的,她田秀英也要遵守。

「你父親他在沙河那邊侵吞了三百頃的軍田,朕開春會清田,你告訴他,讓他早些做準備,否則到時候,國法無情。」朱由檢看着田秀英懂事的模樣,扔出了一句話。

「啊?」

田秀英一愣神,隨即掩著嘴角,她可不是周婉言那個小丫頭,整日戀愛腦,天天喜歡皇帝喜歡的不得了,還把這種喜歡變成了佔有慾,她繼續自稱女兒,只是不想讓周婉言和她的關係惡化,下絆子攔着她來乾清宮。

這樣,她就能經常見到皇帝了。

她對於朝政她有自己的理解,年後清田背後會有多少的利益糾纏?

想想都讓人瑟瑟發抖。

朱由檢微眯着眼睛說道:「朕需要有一個人帶頭投獻,你父親若是能拿了這個頭功,朕當然不會虧待他,給他一個不視事的都督,朕還是給得起的。」

「女兒知道了,回到承乾宮,女兒就差人去分說此事。」田秀英點頭說道。

朱由檢點頭,田秀英的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反而是有些憂心忡忡,一頭是她的父親,一頭是她的丈夫,她的面色有些悲苦。

大明皇帝捏了捏田秀英的臉頰說道:「平時多笑笑,你笑的很好看。」

「是。」

田秀英嘗試着露出笑容,一分笑、三分痴、兩分苦、六分虛有其表,十二分悲情。

「撫一首《漢宮秋》吧。」

朱由檢坐直了身子,讓王承恩拿來了琵琶,讓田秀英談起了琵琶曲。

《漢宮秋》是朱由檢在做信王的時候,最喜歡也是最擅長的曲子。

他同樣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這琵琶能背譜演奏的就有三十多首,還有兩把御用琵琶,一曰飛龍;一曰翔鳳,寓意乃是龍鳳呈祥。

這兩把琵琶,是當初朱由檢娶周婉言的時候,張維賢從家裏翻找出來的給他的大婚禮物,而翔鳳現在就在周婉言的手裏。

可惜的是,周婉言並不會彈。

田秀英帶上了護指,用左手架著琵琶,右手開始在琵琶上彈挑按推拉的試了試音,開始彈奏,一邊談,一邊輕聲唱道:「氈帳秋風迷宿草,穹廬夜月聽悲笳。控弦百萬為君長,款塞稱藩屬漢家。」

朱由檢翻開了奏疏,眉頭緊蹙,得虧田秀英的嗓音輕靈,而這琵琶彈奏的極有美感,心裏幾分鬱結才算是清爽了數分。

倪元璐去長陵拜墳頭的傢伙,已經開始寫本子罵他朱由檢勝似宋高宗!

當然,倪元璐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指名道姓的指著皇帝罵,畢竟錢謙益欺負新皇帝不懂,當庭說了皇帝兩句,被打了廷杖的事,倪元璐可是目擊證人。

八瓣開花的腚,實在是太嚇人了。

但是倪元璐寫了一個話本,叫《宋史長鑒》,在裏面說起了宋高宗之事。

宋高宗,趙構也。

光堯壽聖、憲天體道、性仁誠德、經武緯文、紹業興統、明謨盛烈太上皇帝,謚: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

雖然說得是宋高宗,但是卻是在借古諷今,這一招文人常有的手段,朱由檢自然見識過。

第一冊,就幾個內容。

第一個:議和。

第二個:糞霸。

綿裏帶針冷嘲熱諷,將朱由檢比作了趙構,氣的朱由檢差點厥過去,這讀書人罵起來,是真的凶。

趙構議和殺岳飛之事,舉世皆知。倘若單純的拿議和說事,把現在將朱由檢比作趙構議和,朱由檢也捏著鼻子認了。他的確在議和,這件事沒得洗。

但是這糞霸之說從何而來?

倪元璐引用了一首南宋時候,文人的詩詞。

【德壽書名滿市廛,一丁猶是賦三千。不須更問燈籠錦,翼翼宮旗插糞船。】

乃是南宋詞人,周密在《齊東野語》所寫。

德壽宮,是趙構禪讓給自己養子之後,所居住的宮殿。

糞,是一種緊俏貨。

中國的城池和歐羅巴的城池,不太相同,之所以沒有那股經久不散的臭味兒,是因為糞便的處理方式。

中原王朝的皇帝住在都城裏,而不是住在城外的城堡里。

為了皇帝的嗅覺,城池的糞便,歷來都是集中起來,賣給城外的農民當做肥料使用,這是一條極其長的產業鏈。

而南宋的都城是開封,但是開封在金人手裏,在蒙兀人手裏,唯獨沒在南宋朝廷手裏。

南宋的實際都城,就是臨安行在。

而臨安行在,緊鄰長江,運糞的都是糞船。

買賣糞便,是一個龐大的生意鏈,但是所有臨安的糞船都掛着德壽宮的旗子。

倘若僅僅是霸佔了糞船也就罷了,倪元璐在《宋史長鑒》還提到了趙構在臨安搞房地產的事。

【時德壽宮建房廊於市廛,董役者不識事體,凡門闔輒題德壽宮字,下至委巷廁溷皆然。】

趙構的德壽宮不僅佔了糞船,所有臨安的公廁,都屬於德壽宮。

真正做到全產業鏈的德壽宮糞霸壟斷行徑。

倪元璐提起宋高宗糞霸之事,就是將大明皇帝朱由檢的西山煤局的生意,比作糞船、廁溷皆掛德壽宮旗子。

「真是一派胡言!朕的西山煤局是三十抽六的稅!哪裏免稅!再說趙構堂堂一個皇帝,至於搞這種糞便壟斷的買賣嗎?」朱由檢將那本奏疏和《宋史長鑒》仍在了桌上,越想越氣。

田秀英的琵琶聲一停,拿起了那本《宋史長鑒》看了半天,才知道了萬歲所言何事。

她輕笑着說道:「趙構的確干過這事。」

「淳熙七年的時候,辛棄疾任隆興府知府兼江西安撫使,和朱子來往書信就提到過此事,糞船亦插德壽宮旗子。」

「開始朱子不信,淳熙八年,朱子擔任提舉兩浙東路常平茶鹽公事,才親眼看到了糞船,才知道辛棄疾沒有騙他。」

「也不知道是這個廟號的問題還是什麼,唐高宗皇帝的時候,少府監裴匪舒,也曾提議,讓少府賣馬糞,劉仁軌攔住了唐高宗皇帝,利則厚矣,恐後代稱唐家賣馬糞,非嘉名也。唐高宗皇帝才沒幹這等事。」

朱由檢撓了撓頭,問道:「確有此事?」

「女兒給萬歲找找,應該是《朱子語類》卷一百一十一。」田秀英走進了書房,找到了《朱子語類》的那一段記載。【注1】

朱子,就是朱熹。大明皇帝對朱程理學並不是很感興趣,放着王明陽的心學不用,用你的朱程理學?不是捨近求遠嗎?

所以《朱子語類》上並沒有太多的筆記。

朱由檢看罷,才撓了撓頭,宋高宗為什麼廟號高宗的理由找到了,因為唐高宗想要賣馬糞,趙構不禁賣馬糞還賣人糞,趙構罷唐高宗李治想做但是沒做成的事做成了,當然當得起一個「高」字。

「朕還是低估了趙構的下限呀,這個倪元璐罵的,真的好狠毒!」朱由檢放下了書卷,看着倪元璐,心裏不是個味兒。

理他掉價,不值當,還讓他得到了實惠。

不理他,憋屈。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皇明天子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皇明天子
上一章下一章

第100章 趙構糞霸行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