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鮮紅的掌印
林婆子心疼眼眶都濕了，拍著腿嘆道：「我可憐的孫女兒喲，流了那老多血，這才出來一會兒就累了。你爹和你三個哥哥，對你不管不問，一個有良心的都沒有喲。王氏這當大嫂的，給你蒸個蛋都不上心，哪有把你放在眼裏喲？我這黃土埋脖子的人要是死了，你往後指望哪個去喲？我就是死了，都不能閉眼喲……」
王秋蘭頭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明秀都懵了。
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伸手去扯地上的王秋蘭，想將她拉起來，誰知，沒有林婆子表態，王秋蘭根本不敢起身，兩人便僵在那裏了。
正當此時，院門口傳來一聲怒吼：「住手！她是你大嫂，你連她也敢打？將來，是不是連我都敢打？」
明秀轉頭，一臉莫名其妙。
誰說她要打王秋蘭？
定睛一看，從院門口進來三個扛鋤頭的男子，領頭那個是李家閨女的親爹李青山。他四十多歲，瘦高個兒，背有些駝，皮膚黝黑髮皺，正對着明秀橫眉怒目，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他身後是大哥李明懷，今年二十多歲，壯實的身板，憨厚的面容，看向王秋蘭的眼神中，滿是心疼。
走在最後頭的少年，是三哥李明海。他今年十七歲，高高瘦瘦，相貌堂堂。雖穿着打補丁的灰色葛衣，挽著褲腿，清秀的眉眼間卻有股子掩不住的書卷氣。
可惜，他走起路來蔫頭蔫腦，有氣無力，一點都不像個朝氣蓬勃的少年郎，反倒像個未老先衰的小老頭兒。
明秀看看來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李青山誤會她了。
記憶中，李青山最寵愛大女兒李明慧，對頑劣的小女兒李明秀，從沒拿正眼看過。
其實，李家閨女小時候並不頑劣，她故意搗亂，只是想引起父親的注意。
可惜，事與願違。
李家閨女破罐破摔，脾氣越來越差，性子也越長越歪。
算起來，大部分責任都在李青山，他哪來的臉吼她？
李家閨女的確喜歡捉弄王秋蘭，因為林婆子討厭的人，她都討厭，可動手打王秋蘭，卻從未有過。
明秀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手下用力，一把扯起王秋蘭道：「大嫂，雞蛋蒸老了點，不是什麼大事，你這又是下跪又是哭鼻子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打了你呢。蛋也不用再蒸了，家裏本就沒幾個雞蛋，留着給奶補身子吧。」
王秋蘭抹眼淚的手一頓，臉騰的就紅了，張著嘴說不話來，看明秀就像看着不認識的人似的。
這還是小姑子嗎？
她被公公罵了，居然沒有頂嘴？
還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林婆子早已蹦了起來，快步躥出堂屋，指著李青山罵道：「你個沒用的東西，在外頭三棍子打不出半個屁來，在家裏倒會耍橫。你哪隻眼睛看見秀秀打王氏了？瞎了你的狗眼！秀秀多乖巧一個孩子，心地好性子好，又標緻又以能幹，樣樣比人強，在你眼裏，她倒成了一無是處，有你這樣當爹的嗎？」
李青山也知道誤會明秀了，嘴裏卻不肯服輸：「要不是她平日胡作非為，我會這麼看她？娘，您就這麼一直慣着她？她都十五歲了，還恬不知恥的追着男人往山裏跑，摔破頭叫人家大小伙兒背了回來，光天化日的，我這臉面……？」
「呸！你什麼時候有過臉面？」林婆子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李青山的話。
「是是是，我是個沒用的，反正在您眼裏，我什麼都不是。不過，您得想想，她今年十五了，跟她一般大的都說親了，可她這德行……誰家敢娶呀？就算送人做填房，怕都沒人要吧？」
林婆子這下真怒了，啪的一巴掌，李青山臉上浮起個鮮紅的掌印。
空氣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又不敢吭氣。
林婆子眼睛都氣紅了：「秀秀多好的孩子，怎麼在你嘴裏，就只配做填房了？她做錯什麼了？是那姓顧壞了她的名聲，你不知道替她討回公道，讓人給她一個交待，就只知道責怪她？你就是這麼當爹的？當年，你對明慧可不這樣，你跪了半天，硬是從你老子手裏，挖出一大筆銀子，把她嫁到秀才家去了！你自己想想，你虧心不虧心？」
李青山捂著臉，閉口不言，轉身倒水洗手去了。
老大李明懷，生怕林婆子將怒火移到他身上，連忙跟過去洗手。
只有老三李明海，不知在想什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竟然沒發現眼前的危機。
林婆子見老三還戳在跟前，仔細一看，他衣袖上還勾了個破洞，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罵：「老三，你說你，就不能有點出息嗎？讀書考不上，考不上就算了吧，也不獨你一個沒考上，你好好種地，也不是活不下去，犯得着整天哭喪著臉，跟死了爹娘似的嗎？好好的衣袖，你勾了個破洞，你這是種地呀還是幹啥去啦？」
李明海被劈頭蓋臉一頓罵，臊得滿臉通紅，低了頭，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所有人把頭埋得低低的，生怕林婆子注意到。
明秀……！
這真是逮誰罵誰，戰鬥力也太強了吧？
迫於林婆子的威脅，這一家子不得不忍受她這個人憎狗厭的男人婆。
若哪天，林婆子沒了，只怕沒人容得下她。
看來，得趕緊獨立起來才行。
要怎麼獨立呢？
她是做服裝設計的……
給人做裁縫？
不行，她擅長的是設計，可不是繡花。
這裏的女孩子，從會走路起就要學女紅，她哪裏比得過？
算了，先做些小買賣，攢些本錢再說吧。
要做買賣，就得找個幫手……
林婆子？
她那脾氣……不太合適啊。
叮鐺輕脆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主人，叮鐺可以幫你呀。」
明秀心中一動，問道：「你能幫我做什麼？」
「呃，我受損太嚴重，暫時……還幫不上大忙……」
明秀：「呵呵……」
叮鐺急了：「我真的能幫你！我能感覺到，除了林婆子，李明海也對你心存好感，你可以找他當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