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都是我罷了
張麟精明了一輩子，竟然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倒台了，直到被拖出去的那一刻，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直到人在監牢住了兩天，他才忽然意識到，或許從一開始給他就在這幾個年輕的孩子的套路之中，一切真正的出現問題，其實是在那個江湖郎中出現開始。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開始，自己所有的謀划就開始了崩塌。
對，就是他，他的出現，是早有預謀的！
就在張麟終於想清楚這件事的時候，也終於見到了一個人。
蒼雲寂。
蒼雲寂站在老門口，看着這位曾經的長輩如今狼狽不堪的關在牢房裏，他眉目中帶着兩分同情，站在那裏沒有說話。
直到張麟感受到視線轉過頭來，看到蒼雲寂的那一刻他愣了一愣，然後冷笑一聲：「你來幹什麼，來看老夫的笑話？」
蒼雲寂招了招手，示意獄卒將門打開，獄卒很快打開了門，蒼雲寂走了進去在，又囑咐他將門關上。
然後他就站在張麟面前，因為張麟是坐着的，他這般長身玉立，便顯得有些就居高臨下，蒼雲寂索性也坐了下來，絲毫不嫌棄那凳子又臟又爛。
「張大人。」他一隻胳膊搭在桌子上，顯得慵懶而又清貴，聲音郎朗叫了一聲。
張麟又是冷笑一聲，他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麼，堂堂攝政王，今天倒是有時間來看我的笑話，你是想將我踩在腳底下呢，還是想侮辱我一番？」
「我沒那個心思。」蒼雲寂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深吸了一口氣：「或許，我該叫你一聲張伯伯。」
張麟沒料想到他竟然會這麼說話，不自覺皺了皺眉，但還是說道：「別，老夫可受不起，再者，我們兩之間可沒有什麼情誼，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在朝堂上，你我一直是死對頭。」
「是啊。」蒼雲寂像是想到了什麼，自顧自的笑了笑，忽的轉了話頭：「張伯伯，我記得當年，你不是這樣的，當年在我父親的書房，您字字鏗鏘，句句雄武，到如今我還清清楚楚的記得，你說吾之大夢，天下太平，百姓和樂。」
張麟忽的怔住了，他臉色大變，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蒼雲寂。
「你……」
蒼雲寂看着他，繼續說道：「你說天下繁盛，百姓和樂，你願意身着布衣隱於深山，你說若百姓有苦，天下有難，你必身披戰甲，以血肉之軀護百姓安全。」
這些話一字一句，好似將張麟帶回到了當初那個少年身上，他彷彿回到那個充滿夢想的年代，他彷彿看到一個年輕倔強的少年是如何面紅耳赤而又激動萬分的說出這番話來了，他更沒有想到的是，蒼雲寂竟然會將這話記得這麼清楚。
他記得清楚，那時候自己根本沒有見過蒼雲寂的面。
而他那番話，也是說給當時的護軍營大將軍流蒼。
「你……」張麟只覺自己的腦袋彷彿有些不夠用了，他看着蒼雲寂，腦子裏好像想到了一些東西，但卻無法將他們連串成線，更是混亂的說不出口，但他心裏卻又很清楚，他距離真相很近了。
「你到底……到底是誰？」張麟看着蒼雲寂，只覺得唇齒乾涸，說話的時候嗓子像是被烈火炙烤著一樣痛苦。
蒼雲寂低聲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來，那雙眼睛充滿同情和憐憫，他說：「中南候府原先的主任，叫北流滄海，他有一個花名，叫流蒼，時任護軍營大將軍，一開始，沒人知道他有一個兒子，直到他戰死沙場，戰局平定，天下開始太平，這個時候，才忽然冒出了一個兒子，先帝給他賜國姓蒼，一面世便是攝政王，繼承先帝遺願，成為託孤大臣。」
張麟的臉色已經逐漸石化，甚至在蒼雲寂這些話說完之後，他的身子已經不可抑制的顫抖了起來，那雙眼睛裏滿目的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人，就是他曾經認識的那個蒼雲寂，那個挾天子以令諸侯，整日奢靡度日，不講法度放在眼裏的蒼雲寂。
可偏偏，沒有人找得到他的錯處的那個蒼雲寂。
「當年，為了大局為重，我從小被父親隱匿著長大，為的，就是為先帝，甚至為了先帝的後代一個忠實的後盾，可以讓這個國家，在先帝駕崩后依舊可以完整運作，依舊可以有一個抵禦外敵，甚至叱吒整個天下的堅實後盾。」
蒼雲寂說起這些的時候漫不經心，好像長大的那個過程在他這裏已經沒有必要再去提，彷彿他就是那麼一夜之間長大，一夜之間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但其實，並不是。
蒼雲寂的人生，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而是這個國家的了。
不管什麼時候，無論他願不願意，他的生命和喜好，永遠都排在這個國家之後。
他輕笑着，蹲下神去和張麟持平：「曾經我也反抗過，我只是個孩子，天下的大任如何能夠肩負在我的肩頭？這世上那麼多大的大人，那麼多的能人，我一個孩子又能做什麼？可是張大人，當我聽了你那一番話后，我忽然就頓悟了。」
張麟依舊不可置信，只是那雙渾濁的雙眼，此刻已經濕潤了。
因為激動，因為愧疚，亦或者，因為那早已經在時間流逝中再也不可尋得的初心，誰都不清楚，只有張麟自己才清楚。
蒼雲寂頓了頓，繼續說：「所以這天下先是出現了一個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戰神北流霽華，又出現了一個奢靡無度的攝政王蒼雲寂。」
「你……」張麟終於想到了什麼：「北流霽華，和你……是……是兄弟……」
「不。」蒼雲寂笑了一笑：「我北流家子嗣凋零，五代單傳，北流霽華是我，蒼雲寂，也是我。」
「你……你就是戰神！」明明是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可當他真的親口說出來的時候，張麟還是感到了巨大的震撼。
戰神，大啟的保護神，這個他們以為早就屍骨無存的神話，這些年來，竟然就這麼，以另外一種方式守護著這個國家。
北流霽華，蒼雲寂。
攝政王，戰神。
來來回回，不過是同一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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