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如父如兄

第十六章 如父如兄

秦蒙如觸電般渾身一顫。

這個聲音,如此寬厚,如此親切,當真是如父親和兄長一樣。

說魂牽夢繞,那是有點污了,可無時不刻掛懷,卻是秦蒙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參見將軍!」秦蒙順着聲音轉過身去,望着醒來的達奚長儒,納頭便拜。

謝蘊周庭贊也是跪倒在地,磕頭參拜。

達奚長儒快步過來,將秦蒙拉起:「賢弟切莫再行如此大禮,若非賢弟,兄之骨肉,未知何處散落。今恍若再世為人,全賴賢弟也。」

秦蒙的內心裏,對達奚長儒,那是像父親一樣敬重,趕緊拱手道:「將軍此言差矣,若非將軍捨命,秦蒙縱有百命,也盡數丟矣。不是將軍危難之際振奮士氣,兩千兄弟早為肉泥,此功此德,蒼天有眼,日月可鑒。」

「賢弟,功德之說,不提也罷,那都是弟兄們的命啊……」一聲嘆息之後,達奚長儒握住秦蒙的手,誠懇道:「賢弟,怎生與我如此生分?莫非,我當不得賢弟大哥?」

秦蒙打心眼裏,對達奚長儒有種敬畏,懦懦道:「將軍何等身份?我只是……」

「只是什麼?」

達奚長儒目光炯炯,眼睛裏滿是期待的神情,就好像是秦蒙能叫他一聲大哥,是他無比寬慰的事情一樣。

秦蒙心頭一熱,再次拜下:「弟秦蒙,拜見哥哥。」

「哈哈哈,賢弟,如此才是男兒性情。來呀,準備酒菜,我與賢弟當一醉方休!」

達奚長儒痛快下令,謝蘊周庭贊卻是瞄了秦蒙一眼。

秦蒙喝道:「哥哥下令,看我作甚?莫非哥哥的話,不好使了么?」

謝周二人這才拱手,去置辦酒宴了。

秦蒙覺得不好意思,怎麼說,謝周也是達奚長儒老部下,便解釋道:「哥哥勿怪,我接手指揮部眾,打罵甚多,他們想是怕了,並非不尊哥哥命令。」

達奚長儒朗聲笑道:「愚兄倒也帶了幾天兵,若謝周者,豈是打罵所能降服?觀其行,非心悅誠服,斷不至此。當日與賢弟語,就知賢弟滿腹錦繡。可誰想愚兄到底是見識淺陋,不識賢弟大才啊。」

不一會兒,酒菜置備上來,謝周二人需巡營查視,只剩下達奚長儒和秦蒙兩個。

「哥哥,今日飲酒,需要節制,畢竟,您身上的傷未愈,縱酒……」

不待秦蒙說完,達奚長儒笑道:「人生難得一知己,得之,雖死無憾。死且不懼,何懼杯中之物乎?」

秦蒙一聽,索性也放開了,不就是喝么?豁出胃來,有什麼好害怕的?

但喝起來,秦蒙就發現,事情不是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以前,秦蒙看到古書里有這樣的字眼,某某某真乃神人也,秦蒙覺得,這不過是誇張的手法。

等看到達奚長儒喝酒,才知道神人二字,才是恰如其分的形容。

秦蒙是喝了吐,吐了喝這般折騰,達奚長儒卻是面不改色一直喝。

喝到最後,秦蒙甚至都找不到自己的嘴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結束這場豪飲的。

等秦蒙清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情了。

達奚長儒似乎有意避開軍中之事,刻意讓秦蒙照舊統領所部。

在秦蒙閑暇的時候,達奚長儒親自指點秦蒙,將自己所知道的軍中各種規矩,各式條律,還有各級人員配備,如何保障,遇到什麼事情找什麼人,事無繁細,毫無保留都一一告知。

另外,達奚長儒督促秦蒙騎馬,在冷兵器時代,高級將領,騎射功夫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指標。

秦蒙經過了達奚長儒的悉心指點,雖沒有謝蘊周庭贊那一身本事,卻也能騎乘自如,砍殺幾個小兵,應該不在話下。

過了三月有餘,朝堂聖旨來了。

文帝楊堅,對周盤一役不吝褒獎之詞,盛讚達奚長儒一部勇武忠義。

達奚長儒升遷,自是意料之中,所部全體將士,也都是連升三級。

接了聖旨之後,達奚長儒率部回營,卻是眉頭緊鎖,悶悶不樂。

秦蒙笑道:「哥哥,聖上垂青,我部將士,無論生死,都有聖眷,未知哥哥還有什麼煩惱?」

達奚長儒深吸一口氣道:「愚兄專門上奏,言及賢弟功勞。賢弟臨危領命,率殘部大破突厥重騎,連番血戰,令突厥十幾萬人馬望弘化大哭而歸,此忠此義此勇此智此功此勞,愚兄亦不及也,聖旨卻怎會隻字未提?」

秦蒙不假思索笑道:「莫非元胄大將軍使然?」

那元胄,正是弘化北城守備校尉元鐸遠親,或許,元胄心裏輕蔑這個遠親,但是,真的有人敢那麼對付元鐸,元胄就算是為了元氏門楣的面子,也要搞些事情出來。

秦蒙歲數是年輕,但他可是後世穿越而來的。

陰謀論這類把戲,秦蒙腦海里是根深蒂固的,所以,會很輕易想到。

「未必……吧。」達奚長儒嘆了一聲,雖是這般說,但看其神態,他也是有這個猜測。

「哥哥,我部兩千餘眾北上,歸者十不足一。我等生者,尚能看日出日落,觀花謝花開,而逝者呢?只怕早化於泥土了。我們已經足夠幸運了,功名者,於我如浮雲也。」

達奚長儒啞然:「賢弟倒是灑脫,不過,你這般年輕,胸藏甲兵,腹有韜略,未為國家所用,誠乃國家之失也。」

秦蒙誠摯道:「哥哥莫為我不平,只要能在哥哥麾下,就算為一走卒,亦可足慰平生。」

達奚長儒搖頭,看着秦蒙,竟然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了。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縱橫四海,一展胸中男兒胸中抱負,上則忠君輔國,下則弘義安民。若賢弟一身本領,卻拱手於愚兄麾下,老死於行伍之間,豈非辜負上蒼賦予賢弟如此奇男兒之軀?」

秦蒙被說得心潮澎拜,不得不拱手低頭:「哥哥所言甚是,哥哥教誨,弟定銘記在心,片刻不敢忘卻。」

達奚長儒點點頭,思索片刻,說道:「賢弟,那元胄大將軍,出身關隴世家,其勢本就無可仰望,加之其為當今聖上從龍開國之臣,你惡了他,等閑出不了頭。」

「既如此,哥哥也不必勞神了,人家根深蒂固,我等難以爭鋒,惹不得,還躲不得么?」

「賢弟,偶有不得意,不可沉淪,切莫墮了凌雲之志。我已經想好了一個去處,投到那裏,只要你能展露一身本事,就算是元胄大將軍,也難奈你何。」

秦蒙有些錯愕,他知道達奚長儒肯定不會逛語,但他是熟知隋唐歷史的,像關隴貴族這樣的世家門閥,有時候皇帝都得給幾分面子,還有誰,能夠讓這樣的巨無霸折節呢?

達奚長儒面色凝重道:「愚兄前些日曾聽大帥言及軍情,突厥此番犯邊,勢大兇猛,聖上派遣幾路大軍,都有敗績。最險惡的,莫過於雞鳴山處。此為六郡咽喉,不容有失。聖上為保雞鳴山無憂,派出了最為信任的靠山王老皇叔。」

靠山王?秦蒙有點懵了,按照正史,這位王爺並無記錄,所以,有人說是《隋唐演義》中杜撰虛構的。

但也有人提出,根據歷史史實的蛛絲馬跡,恐怕是真有這麼一位王爺存在,只不過,因其沒有子嗣,而且死的太過蹊蹺,就沒有記錄。

「哥哥,這靠山王,可是名諱楊林?」秦蒙小心問道。

「不錯,正是這位老王爺。」達奚長儒一臉崇拜:「愚兄向來只重忠義之人,靠山王忠義無雙,愛才如命,生性嫉惡如仇。任何宵小,聞名如畏虎,只恨愚兄無緣,未能在其麾下效命。」

秦蒙一咧嘴,看看達奚長儒毫不掩飾的迷弟表情,真不敢想像,如此神勇漢子,居然如此有如此狂熱的崇拜。

半晌,達奚長儒才從那份狂熱中清醒過來。

「賢弟,雞鳴山戰事吃緊,正是用人之際。愚兄本想趕往效力,卻不想聖上遷我別處,實乃憾事也。我修書一封,保舉賢弟至王爺帳前效力,以賢弟韜略,何愁不斬頭露角?王爺最是愛才,又剛正不阿,那元胄大將軍,搞些伎倆,聖上或許給些顏面,不予追究。但王爺面前,呵呵,可敢讓老皇叔眼裏沾點沙子?」

達奚長儒說罷,馬上修書,封好遞與秦蒙。

見秦蒙臉色有些鬱悶,達奚長儒問道:「賢弟,可有甚不快?莫要憋在胸中,可與愚兄,暢所欲言。」

秦蒙眼中滿是不舍神情:「如此,便要跟哥哥分開了。」

達奚長儒縱聲大笑:「賢弟怎會有兒女情長?你非池中之物,海天方是你馳騁之所。待他日功成名就,你我兄弟,未必就沒有再見之時。」

秦蒙抹了一下眼角,達奚長儒如父如兄一樣的關懷,讓他確實難以自己。

同時,秦蒙也被達奚長儒豪情所動,不想在分別之時,小兒女一般落淚。

「賢弟,此去雞鳴山,有三百里之遙。加緊趕路,五日可達。事不宜遲,可速出發,戰事越是吃緊,就越是賢弟施展本領的時候。」

秦蒙剛要說話,卻聽見門外有人叫道:「將軍,長官,謝蘊有要事要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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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隋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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