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鬼醫田一
長安城南的集市是長安城中最為熱鬧的集市了。
漢人在這裏開的茶樓酒肆，賭坊青樓，波斯人在這裏賣的寶石珍品，西域人開的兵器店鋪，各種店鋪都有，雖無長安城的朱雀街那般繁華錦繡，但是卻比朱雀街熱鬧多了。
而在這裏，除了明面開的正經買賣之外，還有許多在暗中交易的黑市，看起來是普通的兵器鋪子暗中可能做的是殺人的買賣；看起來不起眼的醫館，裏面賣的可能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這樣一個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場所，顯然不適合顧衣這樣的名門貴女來。
是以，出現在南市的是兩個勁裝打扮的少年，衣着普通，除了面容清俊些外倒是也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
這兩位面容清俊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從顧家後門偷偷溜出來的顧衣與遠書兩個人。
顧衣此次查香灰的問題自然是不能讓臨氏知道，是以二人是從角門中偷偷出門雇了輛馬車到這南市的，連個侍衛都沒帶！馬車在集市口便就停了下來，顧衣和遠書兩個人要步行進去，一路上遠書緊張的不得了生怕出什麼意外。
前世在朝堂中久了，顧衣在這魚龍混雜的市井之地舉止投足自然是悠然自得，倒是苦了遠書。
遠書饒是平日裏再處變不驚，此時卻十分緊張的跟在顧衣的身後不住拉着顧衣的衣袖道：「小……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
若是知道自家小姐口中所說的好地方是城南的集市，她就算是拚死勸阻也會由小姐胡來的！
南市是什麼地方，三教九流的聚集地，長安城中也就只有那些紈絝子弟才到這裏來，正經人家的公子都不來此處的何況如同小姐那般的大家閨秀呢。若是被國公爺知道了，該如何是好。
顧衣見素日裏一臉嚴肅的遠書此時要哭出來的模樣心中覺得好笑，但是面上卻一本正經道：「我是來辦正經事的，你這樣若是被人察覺出來不對勁我回去找你算賬。」
遠書可憐兮兮的只能將眼淚憋了回去。
南市，顧衣自然是駕輕就熟的。
此處看似魚龍混雜，卻也是消息傳播最快的地方，多少見不得人的交易都在此處進行。
前世她在朝中為官，官場上那個地方看似霽月風清的，但是一些骯髒的事情不都是在私底下交易的么，顧衣自是沒少來這裏。
而煙雨樓這個地方，顧衣自然也不陌生。
掛着青樓的名字，明面上做着買賣藥鋪的生意，可是暗地裏賣的都是朝中的禁藥。什麼逍遙散、迷魂香、穿腸毒藥等等，這裏的主人曾經放言天底下沒有什麼他做不出的毒藥。
也正是因為如此，前世李明淵一直想將他收為己用，但那藥鋪的主人田一卻是十分滑頭，李明淵又有事有求於他，不能硬來！
前世做為李明淵的幕僚，顧衣沒少和那田一打交道，此人長相猥瑣，性格古怪，這也是為何顧衣不太願意找他的緣由。可是問遍了長安城中的大夫都查不到這香灰的問題在哪裏，只得來尋求此人的幫助。
顧衣也清楚，雖然田一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但是在用毒方面無人能及。或許也唯獨這田一才能看出這香灰的不尋常之處？
這般想着，身邊的遠書拉了拉她的衣袖，顧衣抬頭看見昏暗的小巷子盡頭一個破舊的醫館出現在了眼前。
醫館雖破，木質的門斑駁不堪，但是門前掛着三個十分招搖的紅燈籠，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煙雨樓」三個字，讓人想要不注意都困難。
在此處做生意的都是那些見不得光的，越低調越好，也就只有這裏的這位怪人是有多招搖就有多招搖。
顧衣嘴角抽了抽，帶着遠書推開半掩的門走了進去，方才一進去，便聽見一聲巨響，是什麼破門而出的聲音，樓上有人在打鬥？
顧衣與歸夢二人嚇了一跳，目光順着那「唉喲哎呦」的呼痛聲看去，那破舊的樓梯上滾下了一個球狀物體，一路滾到顧衣腳下才停住了，顧衣想退後兩步，可是他的動作比顧衣還要快，一把拽住了顧衣的衣角。
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臉被打腫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可是絲毫不妨礙他色眯眯的看着顧衣道：「這是哪家的女娃娃長的可真標緻啊……」
此人是老江湖了，顧衣縱然做了男子打扮，可是卻還是一眼認出了顧衣女子的身份！
顧衣前世與他打交道自然是知道此人雖然一大把年紀了但是卻為老不尊，貪財好色的猥瑣性格！最喜歡在言語上占她便宜了。
是以顧衣的面色冷了冷，毫不猶豫的抬腳在他那被打的跟豬頭一樣的臉上踩了兩腳……
以暴制暴！這是前世的時候顧衣與田打交道下來得出的經驗，起先她敬他是前輩禮遇相待可是此人卻處處刁難，但她若是強硬起來此人就跟個孫子一樣在你面前賠笑。
雖然此人性格古怪，難以相處，但是卻也不是什麼壞人。
前世的時候與田一打交道多了，雖然他言語上風言風語的，但是卻看得很透徹，曾不止一次勸說過她：「那衛王世子就是個狼崽子，丫頭你對老頭子的脾氣老頭子才跟你說這話，離他遠些才能保得全身而退啊……」
可是當年她的性格是何其的固執，沒將她的話聽進去。
爾後，以攝政王李離為首的一黨與衛王一黨的鬥爭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最終攝政王李離被小皇帝賜死宣告了衛王一黨的勝利，也是她最後一次看到田一收拾包袱準備逃命。
他遞給了他一瓶假死葯，瘋瘋癲癲的說道：「狡兔死走狗烹，你這丫頭怎麼不聽勸呢，這李明淵一登基哪裏還有你的活路。」
「江山易主，改朝換代，老頭子要過個安生日子怎麼就那麼難呢。」
直到李明淵宮變的那一刻，顧衣才驚覺到李明淵的登基是個天大的陰謀，看似她是李明淵的謀士，可是卻不能左右大局，不過是陰謀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那一場陰謀，顧衣到死都沒看透，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這個瘋瘋癲癲的田一卻是知道一二的。
這個奇怪的煙雨樓，必定與朝中、與衛王有所聯繫。
如今的顧衣在顧家羽翼尚且豐滿，她如今想做的是從顧家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讓顧南月母女二人得到相應的懲罰。距離李明淵登基還有數十年的時間，等對付了顧南月母女二人她才有時間慢慢籌劃對付李明淵，目前她尚且不想捲入朝政紛爭中。
能與煙雨樓撇開關係最好，可是到底造化弄人，該來的始終是躲不開啊！
遠書看着難得這般暴躁的小姐不由得目瞪口呆，更讓她目瞪口呆的是被小姐踩了兩腳的田一不敢再多看小姐一眼，老實的站了起來拍了拍那破灰袍子上的灰，問道：「小丫頭你到我店鋪里是要買什麼葯？」
「我來並非是買葯，有一事小女子想請前輩請教。」顧衣將思緒收回，含笑說道。
看着顧衣的笑臉，田一嘶了一聲，賊眉鼠眼的在顧衣身上提溜的轉，似乎是在想如何為難顧衣。顧衣如何不知道這田一的性格，臉上笑容不變，將李御醫給她的木芙蓉給了田一看。
田一將木芙蓉在手中掂了掂，臉上帶着的笑意斂了幾分，雖然稍縱即逝，但是卻逃不過一直盯着田一的顧衣的眼。
方才，他的眼中並非是見到師門舊物的驚訝，而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鬱。這在田一的臉上，是很少見到的！
很快，田一恢復了弔兒郎當的樣子搓了搓牙花道：「是什麼事竟然驚動了我那師兄讓你來找我？」
看這田一的模樣，似乎是與與李伯伯關係似乎是有什麼芥蒂？可是為何李伯伯竟然讓她帶着信物前來見本與他關係失和的師弟呢？顧衣心中轉過一個念頭。
片刻后，顧衣先是謹慎的將包着香灰的黃紙遞給田一問道：「前輩可能看出這香灰有何不妥之處？」
並沒有將那酒壺拿出來。
卻見那拿着黃紙包的手白皙如玉，柔弱無骨，田一樂呵呵的想順手占點便宜。
遠書早就虎視眈眈的看着田一了，十分機靈的從顧衣手中接過了黃紙遞給了田一，順便狠狠瞪了田一一眼。
顧衣見着這田一這般，片刻間有些無語。
卻見田一無奈的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的接過了紙包，並沒有如同李御醫一樣碾開聞，而是不知從哪裏弄了個破了口的瓷碗，裏面裝着半碗水將香灰化在裏面，一面道：「我那師兄做的救人的生意，這害人的生意找我就對了。」
顧衣當做沒聽見他的話。
卻見他神神叨叨搗鼓了片刻之後不知為何臉色驀然大變，手中的碗落在地上摔成兩半，自己一把跳到了櫃枱後面說道：「快走快走，我就說今天右眼皮子跳個不平，方才來了個大煞神現在又來了個小煞神，今天這生意不做了……」
究竟是什麼，竟然讓田一驚嚇成這般？
不僅僅是顧衣，就連樓上神色清冷的男子，此時不由得饒有興趣的睜開了眼，看着樓下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