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宴席風波
一邊的丫鬟在臨氏母女的示意之下，倒了一杯酒在那杯子裏。
杯子中猩紅色的液體，如同鮮血一般艷麗。顧衣的眼中閃過了種種思量，手指悄著白色的杯沿，思量片刻，似笑非笑的看着臨氏道：「三姐姐，這酒看來我是非喝不可了。」
顧南月亦笑：「妹妹說的哪裏話，妹妹不願意喝，我這個做姐姐的怎能逼着妹妹呢。」
雖然話是如此，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卻不是如此。
顧衣不過思量片刻，素手執杯，當着眾人的面——一飲而盡。
直到那酒入喉，死死盯着顧衣的臨氏，微不可覺的鬆了口氣。眾人見着顧衣喝了那杯酒，心中暗道傳言果然不盡屬實。
這顧家四小姐若是那種目中無人的人，何必這樣委曲求全飲下這杯酒呢！
顧衣將空了的酒杯給顧南月看了看，說道：「妹妹怎麼敢猜忌姐姐呢，姐姐怎麼會是那種口蜜腹劍兩面三刀總想着如何加害於我的陰險小人呢。」
顧南月十分難堪，姣好的面容因為憤怒微微有些扭曲。
顧衣將自己杯子中的酒倒滿，緩步移到顧南月的面前，說道：「說起來，今日是姐姐入族譜的大喜日子，妹妹敬姐姐一杯……」
顧南月見着顧衣臉上的笑容厭惡到了極點，根本不想喝顧衣敬的酒，卻見臨氏輕輕的咳了一聲，方才很不情願的倒了一杯，方才倒滿，卻見顧衣手中酒杯一滑——白瓷杯子摔在了地上，顧南月嚇的連忙跳了起來，若非是顧南月躲的快，那酒就潑在了她新換的襦裙上了！
顧衣扶額說着頭暈，目光卻落在了顧南月桌子上的白瓷酒杯上……
見顧衣連手中的酒杯都拿不穩，臨氏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不動聲色的喝了口酒以袖子掩飾去了嘴角那一抹愉悅的笑容。
「顧衣，你想做什麼！」此時顧南月被顧衣氣到了極點，再也顧不得維持端莊的假象尖銳著聲音問道。
顧衣扶著額頭，似乎有些暈乎乎的道：「三姐姐不好意思我不知怎麼的，剛才一時頭暈手中的杯子就落在了地上……」
顧南月還想說些什麼，卻見臨氏呵斥道：「好了月兒，你四妹妹不過是無心之失你這般像什麼話！」
顧南月只能忍氣，顧衣接過了遠書新倒的酒，對顧南月說道：「方才是妹妹失手是妹妹的不對，還請姐姐原諒則是。」
還敬酒！
顧南月今日被顧衣這般一折騰，怎麼也笑不出來了，生著悶氣喝將杯子酒都喝了個乾淨，現在她只想着顧衣離她越遠越好，卻忽略了在她喝完酒之後，顧衣眸子裏一閃而逝的笑意。
顧衣回到位置上，見章蘭因正在準備偷她的酒喝，她眼尖一下子就發現了，毫不留情的打在了章蘭因伸來的爪子上。
白皙的手被顧衣打的生疼，紅了一片，章蘭因十分委屈的眼淚汪汪的看着顧衣，顧衣沒有回頭，而是用只有兩個人聽的見的聲音說道：「顧南月給我準備的酒你也敢喝？」
章蘭因一臉茫然的看着顧衣，不解的說道：「你……不也喝了么……」
顧衣夾了一口糖醋藕，嘴角勾起了一抹十分隱秘的笑容，卻沒有說話……
之後臨氏的注意力便不在顧衣這邊了，自顧著跟那些夫人們說話，顧衣便跟章蘭因話著家常道：「最近我許久都沒出去過了，長安城中可有什麼新聞。」
她是知道章蘭因這貨的，雖是大名鼎鼎皇商章家的女兒，身上卻無半分大家閨秀的氣息。出入茶樓梨園，八卦長安城中新聞，比任何人都來的積極。
也虧得是如今大祁民風開放，不然依照章蘭因這般的性格哪裏還能嫁的出去！
章蘭因自是不知道顧衣心中的誹謗，一說到八卦一雙琥珀色的大眼都比平日亮了幾分，小聲說道：「大將軍許懷言通敵叛國之事你可聽說了。」
大將軍通敵叛國？章蘭因的話似是一道閃電將顧衣混沌的記憶劈開，是了，元樂十年，除了她人生遭此大變故之外，朝中鎮南大將軍許懷言通敵南夷，被押解進長安，主審這個案件的，正是衛王世子李明淵！
「這麼重要的新聞你都沒聽過，顧衣你天天在顧家都不出門的嗎！」章蘭因見顧衣這般愣愣的反應，倒抽一口涼氣道，那一幅痛心疾首的樣子似是在想自己為何會跟這樣一個性格孤僻的人成為了好朋友。
顧衣不想去看章蘭因那樣誇張的表情，咽了咽，之後說道：「許懷言獲罪，離王……是不是也要回長安了……」
李離，那個久遠的名字，遠到顧衣幾乎都已經忘了在她的生命中，她與李離曾是生死宿敵！
章蘭因掩嘴，將幾欲叫出口的驚叫聲咽了回去，眼神瞪的很大，許久之後才道：「顧衣我錯怪你了，你這消息靈通的很啊，離王回長安我也是才打聽到，你為何了解的這麼清楚。」
見章蘭因一臉誇張的表情，顧衣眉頭跳了跳，輕咳一聲掩飾自己不自然道：「世人皆知離王與許懷言將軍有着過命的交情，許懷言有生命之憂，縱然離王遠離朝政多年也不可能不會坐視不理的。」
二人正說着話呢，卻驚覺眼前站了一個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顧南月！
遠書伺候在顧衣的身邊，眼見着顧南月表情不善，不由得叫道：「三小姐，你要做什麼！」
遠書的叫聲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宴席上談笑風聲的眾人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顧衣這一桌。
卻見顧南月此時臉上帶着詭譎的笑容，因為嫉妒、憤恨，讓素日姣好的臉龐有些扭曲，那模樣，跟方才在宴席間善舞長袖的顧南月大相庭徑。
見遠書問，她神色幽幽的看着顧衣，眼神中是恨不得將對方除之而後快！紅艷艷的嘴唇開闔道：「我想要她死！」
冷冷的五個字，讓在座的人心中不由得一驚，這是一直以溫婉守禮出名的顧家三小姐嗎？顧衣心中冷笑，這顧南月撕破了偽善的皮子，這才是她真正的顧南月。
就像是——那一日在死牢前，她看着被酷刑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自己那般模樣！
她手中拿着酒壺，直接將酒壺裏的酒水澆到顧衣的頭上！也萬幸顧衣早有防備，連忙的站起來避開，酒水只淋濕了裙子一角！
可是顧南月跟瘋了一樣，不管不顧的掀翻了顧衣的桌子，「小姐……」遠書連忙將顧衣擋在了身後，那掀翻的桌子上的湯汁灑了遠書一身。
「三姐姐，你這是做什麼！」顧衣此時恰好的驚慌聲道。
顧南月不管不顧，撕扯著擋在顧衣前面的遠書，沒有了世家小姐的端莊大方，跟個瘋子一樣要去打顧衣，彷彿看着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人：「顧衣，這顧家一切都是我的，嫡女的位置都是我的，你休想跟我搶！」
眾人一片嘩然，這顧家三小姐此番失態的模樣莫不是喝醉了，這是醉后吐真言嗎？
臨氏的眼神慘白到了極點，剛才那一場鬧劇發生的太快，快到她都來不及阻止都已經發生了！
「快，三小姐喝醉了，快將三小姐帶下去醒醒酒！」臨氏顫抖著聲音吩咐道，等著臨氏的吩咐，紅玉帶了兩個力氣大的婆子想將顧南月帶走，偏偏那顧衣從遠書的後面還拽住了顧南月亂舞的手腕，臉上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顧南月道：「三姐姐，你怎麼能說出這番話呢，素日裏你我姐妹情深都是假的么？難不成你心中就這樣恨着我，與我交好只是為了這顧家嫡女的位置么……」
顧衣聲情並茂的演着，在座的人見着顧衣這般模樣都信了八九分。沒想到此次顧家赴宴看了這樣大的熱鬧。
「這嫡女的位置本來就是我的……」這邊，眼見着顧南月越說越不像話，紅玉急了連忙用帕子堵住了顧南月的嘴，一面告罪跟顧衣說道：「四小姐三小姐這是醉了，奴婢這就帶她下去醒醒酒……」
生拉硬拽的將顧南月帶走了，顧衣心中暗笑，倒是也沒阻止了……
顧南月被幾個婆子帶走了，可是這一室的殘局還沒能收拾呢！
顧衣給林嬤嬤使了個眼色，一直在顧衣身後的林嬤嬤看着幾乎是癱軟在座位上的臨氏冷冷道：「臨姨娘今日我們家小姐好心為三小姐賀喜卻被三小姐這樣出言侮辱，縱然是國公爺再護着你們這件事情我們三小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顧衣見着臨氏一臉挫敗的模樣，心中暗爽，但是面上的臉色卻冷的很，故作生氣的拂袖離開，連看都沒再看臨氏一眼。
臨氏看着門口拂袖而去了顧衣，心知這是顧衣搞的鬼可是卻又不能在明面上說什麼，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能攔的住她么！臉色青了又青，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揚長而去！
在座的都是有眼色的，見着這是顧家自己的事情不好說什麼，紛紛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人雖然走了，但是今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顧南月說出這樣的話來，又是倒酒又是掀桌子的，這讓她的月兒以後如何在這長安城中立足！
她不過是一介奴婢出身，無所倚靠，所能寄託的希望都是在她唯一的女兒身上。若是顧南月毀了，那麼她以後還能指望什麼！
還有今日在倚梅閣中發生的鬧劇，她如何的跟顧至遠交代……
心灰意冷，莫過於如此！
不，她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短暫的心灰意冷之後，臨氏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