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楚天煦從回憶往事的漩渦里掙脫出來。他神情平靜地看向祁珩，眼神里沒有恨沒有怨，有的只是一抹淡淡的嘲諷。

祁珩說他有野心。不錯，他的確有野心。他要讓祁氏子孫臣服於他，要讓原本就屬於爹的皇位重新為他楚氏一族所有。

所有，明知道他和祁珩之間有着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他仍然沒有要了祁珩的命。這麼可惡又卑劣的人，為什麼要給他一個痛快？他要讓祁珩一直這麼煎熬著。明知道他有不臣之心，卻偏偏拿他毫無辦法。就算是死，泉下有知，有一天當他發現江山已經轉移到了他楚天煦手上，死他都難以瞑目。這難道不必殺了他更來得淋漓痛快。

「天煦，如果你對我有怨，今日不妨都發泄出來。你殺了我。我願意用我的性命來贖我犯下的罪孽。」

聽這話，楚天煦突然覺得很無語：「就算我不殺你，你一樣活不長。那就不妨讓你再苟延殘喘一些日子，我又何必髒了自己的手？」他知道，老皇帝這麼說必然有他的條件在。殺了他，然後立下誓言，對這江山皇權永不染指？

呵，他可真是異想天開。

「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父皇當初既親手把你推到了皇位上，我就不會把你拽下來，更不屑用卑鄙的手段去搶奪江山。可若有一天，這江山皇權有人拱手送給了我，我總不會拒絕的。」

拱手送給他？哼，怎麼可能！

「皇帝陛下，還請你多多保重。畢竟，能多活一天總是好的。」話落，不願再繼續與他廢話下去，楚天煦轉身，大步離去。

「咳咳咳~」寢殿內響起祁珩激烈的咳嗽聲。

一直在殿外候着的高謹看見楚天煦離去，忙走了進來。聽見這咳嗽聲，他加快腳步過來，替皇帝輕輕撫順背部。

「高謹，看樣子，朕活不長了。」祁珩的聲音充滿了滄桑感。或許在這滄桑之中，還有一絲絲的悔恨。

一步錯，步步錯。

當初若非他心存疑慮，也不會下毒害死楚雲謙，更不會有楚天煦對他的憎恨。

讓他感到悵然得是，他兒子眾多，這些兒子加在一起卻都比不過一個楚天煦。這孩子，簡直跟年輕時的楚雲謙一模一樣，允文允武，能力出眾，招攬人心的手段更是奇絕。他們父子，總能引得周圍人紛紛為他們所驅策。

如今想來，沒能及早發現這孩子的威脅早點斬草除根，真是失策。

他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念頭。只是......在內心深處總還有那麼一個柔軟的角落，讓他生出了不忍之心。想不到這不忍演變成今日，竟變成了滔天大禍。

他真不該心存婦人之仁。哎！

離開皇宮，楚天煦心急火燎地回到王府，得到的消息卻是依然找不到莫莫的行蹤。

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哪哪都沒有她的蛛絲馬跡。

楚天煦一顆心瞬間跌入了絕望的深淵。

如果莫莫再也不回來了......

王府幾乎被毀。夏白提議暫時去莊子上住幾日，等這裏收整完畢了再回來。

他卻一步也不願離開。

所有人都知道，他這是在等夫人。

莫筱竹就這樣離奇地失蹤了。王府眾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時，有的也暗暗鬆了口氣。其中就包括琉瑟。

從當時的情況看來，拿到光圈像是刻意為了保護夫人才出現。說不定夫人隨着那道光圈消失，只是去了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如果不是有此奇遇，可能夫人已經沒命了......

想到當時的險況，她直到現在仍不寒而慄。

琉陌被控制了。那一刻，毫無理智可言。

可是就算如此，也改變不了他曾意圖傷害夫人的事實。

這邊，慕老剛解了他身上的毒，他就來到了楚天煦面前，負荊請罪。

「屬下險些傷了夫人，罪該萬死。」跪在地上，他一臉視死如歸的神情看得門外的琉瑟緊張死了。

如果主上不肯原諒哥，那他......

「出去！」楚天煦只甩給他兩個字。任誰都看得出，他現在心亂如麻，根本沒心思理這些瑣碎之事。

琉陌不敢忤逆他，起身退出門外。

「哥~」琉瑟小心翼翼喚了一聲。

琉陌看看她，不發一言，抬腳走出了院子。

他騎馬離開了王府。

琉瑟放心不下他，也騎馬跟了過去。

琉陌沒去別的地方，還是來到了爹的墳塋前。

琉瑟跳下馬，緩步走到他身邊，一起看向墳塋上立着的墓碑。奇怪得是，墓碑上並沒有名字。

「小時候，我一直以為爹是個大英雄。他闖蕩江湖，一定是為了行俠仗義。所以，即使他不管這個家，不管娘，不管咱們倆，我也從未怨過他......」琉陌喃喃說着。

琉瑟只是聽，並未插話。

「我五歲你三歲的那一年，突然好多壞人來到咱們家，要殺了娘和咱們倆。你害怕得大哭，我就死命捂住你的嘴，結果你卻生氣地咬了我，還記得嗎？」

琉瑟搖搖頭。三歲，她還那麼小，怎麼能記得住這些事？

「也就是那一天，我突然了解到，原來爹並不是什麼蓋世的大英雄，而是朝廷養的一隻『毒蜂』，專門替皇帝做最陰毒的事。當時，爹受到差遣，讓他暗殺一個人，爹沒答應，結果就遭到無情的報復。」

「爹也是這樣被害死的？」琉瑟並不了解這段往事。以前向哥哥詢問爹的死因時，哥也只是說爹在與人比武時不慎被刺傷，重傷身亡。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原來爹身上曾發生這麼慘烈的事。

「那些人生怕爹會留下什麼『證據』，成為他們日後的把柄。闖進家裏，就是為了對咱們娘仨斬草除根。娘就是這麼被殺死的。咱們倆也本該跟着爹娘一起去的......」

「是老王爺救了咱們？」琉瑟猜出了故事的結尾。

琉陌點點頭。原來，爹作為一個『死士』，受命最後一個去殺的人就是當年的逍遙王，楚雲謙。

但爹年輕時曾受到過逍遙王的恩惠。何況，他一向敬慕逍遙王的為人，不願接此任務。想不到就因為爹的一時忤逆，他就因此喪命，更差點連累全家被殺。關鍵時刻，是楚雲謙出現救下了他和妹妹。

琉陌信誓旦旦要為爹娘報仇，請楚雲謙收下他們兄妹。

楚雲謙卻不願他們小小年紀就把自己深深陷進仇恨的沼澤，沒帶他們回府，而是送給了一個尋常人家撫養。

然而，別看琉陌當時年紀尚小，卻已懂得殺母弒父之恨不共戴天。他帶上妹妹離開那個家，輾轉於茫茫江湖，幸運地拜了師父，學到了高乘武藝。等到他認為自己有足夠能力的時候，他再度回到晉安，卻意外得知楚雲謙病死的消息。於是，他便找到了楚天煦，毛遂自薦，要做他的護衛。

楚天煦沒立即應允，只是把他們兄妹丟進了天鷹衛。若能挺得過半年的訓練之期，便同意收下他們。

半年之期一到，楚天煦應自己的承諾收下他們，卻提前給他們定了規矩：那就是，從此後將私仇放一邊，只聽從他一人指派。

琉陌驚訝地發現，原來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入京是為了報仇。

主上承諾他，那個人最後一定會付出比死更慘痛的代價！

漸漸，他被主上所折服，甘心情願當一名貼身近隨。就連琉瑟都說，他臉上的笑容多了，不再總是那麼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放下心中的仇恨，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性子也漸漸變得活潑起來。

主上待他們兄妹倆就像家人一樣。

可是看看他，他又做了什麼？他竟然險些傷了夫人和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