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至親

阿冰年紀不大，看樣子也就是十來歲最多不超過十六七，一雙小眼睛黑漆漆的滴溜溜亂轉。他什麼時候都不安分，就連坐在掌門面前也是左搖右晃不得安生，不過他在外人面前都是端莊得很。這孩子個頭比阿炎稍微矮了一點，渾身的肌肉和那剛正的臉真容易讓人忽略他的性格。

凌雲秀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到床前一敘，阿冰兩隻手拖着屁股下面板凳來到近前，朝着雲秀微微一笑。

「少宮主叫我來，該不會是要我給您洗腳吧？」

「噗！」，她被逗笑了，「傻孩子，洗腳還輪不到你那，你今年多大啦？」

「十七。」

「哦，也不小了，家裏父母呢？」

「鐵騎軍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從小在蓮花寺長大。」

阿冰說的有些勉強，他正式加入鐵騎軍不過才三年不到，先前他只不過以為自己是被蓮花寺前輩好心收養的孤兒。而如今他似乎有了新的認識，鐵騎軍上上下下算上後備也有一百多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可誰也不願意對別人說。只有當掌門問到頭上的時候，他才似乎是掀起曾經的傷疤一般勉強的說了出來。

看他的目光凝重，凌雲秀覺著問到了什麼不該問的點子上，繼續問下去自然沒有問題，不過她不想那麼做。就好比她曾經不想要向外人展示的小腿，明明無關緊要，卻總有人想要看。有些人就是這樣，明明揭露他人的傷疤對自己沒有好處，而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這種人經常會無意的傷害周圍的親人和朋友。她說的就是大師兄凌雲空，那個徹頭徹尾的呆瓜。澹臺隱？澹臺不一樣，雖然他的行為和大師兄一樣，不過凌雲秀喜歡給他看，喜歡把自己的一切告訴他。凌雲秀曾經覺着什麼事情都應該告訴澹臺隱知道，這樣就能證明她是徹頭徹尾的乾淨，可如今已經不能再那樣了。她有了秘密，而有秘密，對於想知道的人和保守它的人是一樣的痛苦。換句話說，秘密其實就是一個曾經犯下的錯，就好像心裏生了塊毒瘡，一輩子都祛除不掉。

雲秀將頭頂的簪子拔了下來，在酒盅里攪了攪，遞給他，「來，喝了這杯酒。」

「這？」，阿冰接過酒盅，可是沒喝。

「怎麼，嫌我臟？我只不過是想要告訴你這裏沒有毒罷了，要不我再倒另一杯給你吧。」

凌雲秀將另一隻倒扣著的酒杯翻轉過來，也斟滿了酒。兩杯酒擺在他的面前，一杯已經被她的銀簪試過，另一杯則是乾乾淨淨的。不得不說，即便是做上了掌門的位子，凌雲秀三天不洗頭的習慣依然沒有改掉。那杯被銀簪攪過的酒明顯要比另外一杯渾濁，甚至還能看到一些飄在上面的頭皮屑。

她倒是沒想過會這樣，稍微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兩杯酒推到他的面前，要他選一杯喝下去。阿冰幾乎沒有猶豫的拿起那杯渾濁的酒一飲而盡，熱辣辣的酒水從喉嚨一直熱到小腹。凌雲秀微微的點了點頭，將另外一杯酒倒在桌面上，但見那被酒水浸泡的桌板一下子就變成黑色還不停的冒着泡兒。

阿冰倒吸一口冷氣，凌雲秀卻很得意的笑了。

「阿冰，你現在知道本宮的用心所在了嗎？」

「知道。少宮主的意思是說，即便您給我的東西多麼差，可絕不會害我。外人給我的東西不管多麼好，可他卻想要殺我。」

凌雲秀翻了個白眼，「差不多吧，從今往後你知道應該怎麼做吧？」

「我？我，我再也不敢與少宮主一桌兒吃飯了，您給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噗！會錯意了啦！」

凌雲秀心滿意足的飲酒，酒還沒下肚，一口全噴在了他的臉上。忙不迭的拿出毛巾幫他擦乾淨，笑得他上氣不接下氣。

叫阿冰出去以後狴犴鎖好了門，轉回身來，她不明白凌雲秀為什麼搞這麼一出。

「怎麼？吃醋啦？」

凌雲秀仰面躺倒在床上任由阿房幫她換衣服，翻來覆去的好一陣子才換好便衣，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喂？怎麼不說話，生氣啦？」

阿房沒轉身，背着身子疊衣服，「我哪敢生您的氣。」

「騙人，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說？」

「沒有啦，我只是覺著有些不甘心，憑什麼對他們那樣好呢，像是一家人一樣。」

狴犴離開仙人洞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沒有鐵甲人的束縛她漸漸地活出一個人樣，所以格外的珍稀凌雲秀，即便雲秀未必這麼想。她甚至想要和雲秀遠走高飛，在哪個僻靜的地方也許是西域開一家小小的糕點鋪。有興趣的就去行俠仗義，散了興緻就回到家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雖然這樣想有些過分，不過狴犴深夜睡不着的時候也曾經想過，倘若雲秀口中那個十全十美的澹臺隱能做自己的夫君就更好了。這樣他們還會有一個孩子，他們先前既然是師兄妹也就不必有太多的忌諱，或許雲秀也會遇到合適的夫君，兩家人其樂融融的安度晚年。倘若剛巧對口，還可以給孩子們定個娃娃親，這樣的生活與當下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每次想到這裏，她都不由得想起鐵甲人那張猙獰的面孔，於是她又不敢這麼想了。人的奴性是與生俱來的，可她從沒有想過會變成這樣。也不是害怕，他狴犴從不怕死，不知怎麼，她無論如何也不能違抗主人的命令。鐵甲人並不懂得什麼絕世武學，只是他的馭人之術使其變得無比強大。

狴犴稍微發了呆，雲秀一把將其扯到懷裏，兩人仰面躺倒在床上。雲秀輕輕地咬了咬她的耳垂。

「小傻瓜，本宮對他們不過是裝裝樣子，只有對你才是真心的呀。」

阿阮一扭頭，「誰知道姐姐是不是真心對我。」

「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別提這偌大的蓮花派，光是碧寒宮的人就能吃掉我。」，凌雲秀揉着她的小肚子，「如果你不在的話，至少也要有兩三個忠心的部下幫襯着我，僅憑龍騎一個人是遠遠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