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暫歇

無論黃爍還是燕忘情，其實都清楚，現在據城而守，無異於飲鴆止渴。

蒼雲軍剩下的不過千人，且幾乎人人有傷，狀態見底。面對數萬追兵，守又能守多久。

但是他們更清楚，隊伍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短短的時間。繼續這樣潰逃，體力不但恢復不了，反而還在持續消耗。這時候被追上，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燕忘情已經不畏死亡了，但她不想就這麼窩囊的死去。將士們的歸宿是戰死沙場，而不是在潰逃的路上，被人屠殺。

收攏殘兵，向北轉移。

這是一座土堡，夯土鑄就，在這草原算是一種無奈之舉。

茫茫草原，最匱乏的就是成材的樹木和石材。只能用土奮力夯實，才能勉強築堡。這也是中原皇朝無論再強力，也不願控制草原的緣故。既無法種植糧食果腹，又無法鑄就雄城鎮守，這片雞肋之地，自然沒什麼興趣。

所以歷朝歷代，強盛朝代殺入草原的不計其數，但打也就打了，打完依舊老老實實退回長城一線。任由新的種族在草原崛起。

黃爍看到土堡，心也涼了一半。土堡夯實后，如經過太陽暴晒，倒也能一段時間堅固不亞於磚石。可惜，這玩意兒有個致命缺陷，一場暴雨過後，就能毀掉一半。所以一般都是作為行軍中臨時駐軍之地還行，用完基本就廢棄了。

這座廢棄的土堡，也就剩下一些高低不一的土牆，還能勉強看出曾經的存在。

燕忘情也是臉色難看。

「我們平日了外出巡邏，這裏好歹還能遮一遮風雨，有時候天不好會來這裏暫避。但是作為防禦，實在是難起作用了。不過也比周圍一馬平川稍稍強些。」

黃爍能說什麼，嘆了口氣。

「把人聚起來吧，這時候了，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很快，人被聚了起來。能明顯看出，有了一個稍稍安穩的環境，這些蒼雲將士心中的那股氣泄了不少，身體上的疲憊，靈魂中的茫然都刻在了臉上。大家意氣消沉的癱坐在地，再沒了當初黃爍見的那支意氣風發的邊境勁旅的樣子。

寬慰人的話，黃爍不擅長。但他另有手段，這會兒也顧不得隱藏了。心中一動，清凈琉璃瓶現身，意境所化的柳枝，從瓶中揮灑出大量甘露，均勻的灑在了將士們身上。龐大的生機開始湧現，體力和真氣明顯在加速恢復。這既是黃爍清凈琉璃瓶中積存的大量藥力轉化的甘露的作用，也是他這生機意境的特殊效果。

這種時候，沒有什麼比恢復力量更能激發軍心了。

燕忘情在黃爍忙完后，站了出來。

「我們經歷背叛，經歷兄弟死難，如今，我們在自己雄關之外潰退而歸，我們讓軍旗蒙羞，在此，我於此成立專為覆滅仇敵而生的蒼雲軍，當蒼雲旗幟席捲，穿透陰暗的天光終將到來！背叛蒼雲者皆須一死。而我的輕眉刀，仍只在眾軍之前。你們，願意，陪我一起去生，去死，去拿回應歸於我們的戰士榮光么？」

一雙雙燃燒起了仇恨和堅毅的目光，聚焦在燕忘情身上。

砰，砰，不知何人用手中陌刀輕敲起了手中方盾，緊接着越來越多的人敲響了手中方盾。

「殺！殺！殺！」

黃爍詫異的看了一眼燕忘情，幾句話就能調動起眾人的戰意，這不是語言的威力，而是個人的魅力。他畢竟是混過白蓮教的，深知這樣近乎信仰的萬眾一心，有多難達成。白蓮教靠的是宗教的力量，靠的是洗腦般的不斷灌輸。

而這些人，仇恨雖然是核心的信念，但是燕忘情能如此輕易的就穩定籠絡住軍心，可見平日了早有積澱。

軍心可用，這是好事。可惜啊，眼前這一關並不容易過。

黃爍這時候了，也沒必要藏着掖着了。從玩家空間里拿出了大量食物和飲水，戰鬥了大半日的士卒們早已饑渴難耐了。吃飽喝足，真氣沒辦法，但體力應該能得到不錯的恢復。黃爍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盡一切可能增加一些勝算了。

憑空變物，要是平時必然引起懷疑。但這回兒，沒人有精力去懷疑黃爍，知道是自己人，為自己好就足夠了。他們還巴不得黃爍能變出一支軍隊來呢。

只有燕忘情，看着黃爍若有所思。

「你之前變出戰馬的手段，頗有些巫族的痕迹。但是...你那個瓷瓶狀的法寶，如果我沒看錯，卻是正宗的道家手段。你的奇遇似乎大的有點不合常理。」

她說這話倒沒有審視黃爍的意思，反倒目光中隱隱有着一絲希冀。今天黃爍給了她太多的驚喜，也許真有奇迹呢？

黃爍撓了撓頭，有些詫異燕忘情的見識似乎高的不像是一個普通將領。

似乎察覺了黃爍的疑惑，燕忘情幽幽地說道。

「我之前和你說了，我姓長孫，家祖趙國公長孫無忌。高宗時期，因為堅持反對廢王立武，遭奸臣陷害，背上了謀逆的罪名。我們很多親眷為了避禍，無不逃離長安。我從小在雁門關長大，被一個燕姓老兵撫養，所以才改姓了燕。」

黃爍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高宗就是唐高宗李治了，這位雖然政績也算不錯，可惜都被兩件大事掩蓋了下去。一件是唐太宗時期，諸皇子近乎殘酷的奪嫡之爭，死的死，廢的廢，被他輕易摘了桃子。另一件就是親手捧出了個千古唯一的女帝。

長孫無忌反對武則天，可想而知女帝登基后，其後人日子有多慘。換個姓，也就難免。

黃爍這才想起，自己在天策軍的序列中，雖然是曹雪陽的親兵，卻也是隸屬於無忌營的新兵。這可就有點巧了。

長孫忘情茫然的望着外面一望無垠的草原，呢喃道。

「我們真的能活下去么？」

黃爍無言以對，他明知道安祿山的反叛必然成功，也就是說這蒼雲軍恐怕懸了。但是這話他又怎麼說得出口。

「盡人事，聽天命，我們總不能指望敵人繞我們一命吧？想要活下去，最終還是要靠自己拼。無論如何總要為蒼雲軍的軍魂留下一個種子吧，總要有人見證叛徒的下場吧。所以...活下去！」

說着黃爍抬頭看了看已經偏西的太陽。

「只要能撐到晚上，也許我就有辦法。只是代價可能有些大，你要做好準備，與天下為敵的準備。」

「與天下為敵么？...」

長孫忘情默默地念叨著這句話，眼神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