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發現(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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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嬌是個很乾脆的人,她接受什麼、不接受什麼,統統都會擺在明面上。

她幼年的心結無法打開,所以她還不能坦然地與姚氏生活在一起,可這並不代表她會不管姚氏。

她依舊是以大夫的身份與姚氏相處,此番上門也算是為姚氏治病,旁的人都與她無關,她不想也沒必要見。

房嬤嬤明白大小姐的脾氣,知道她不會去拜會顧老夫人或府上的其它人,為免落人口實,房嬤嬤索性沒說大小姐回府的事。

守門的小廝還當房嬤嬤只是請了個大夫回府。

顧嬌坐在馬車上,一路進了侯府內宅。

她最先看到的一座院子是正茗院,房嬤嬤說那是先夫人的院子,饒是先夫人去世多年也依舊空着,偶爾世子會去裏頭坐坐,緬懷一下先夫人。

「夫人的院子在那頭。」房嬤嬤指著小道的盡頭說。

「這麼偏?」顧嬌道。

房嬤嬤嘆氣。

是啊,可不偏嗎?

夫人在府上地位尷尬,顧老夫人哪兒會讓她住進地段太好的院子呢?

凌姨娘的院子倒是近,離顧侯爺的最近。

甚至,只要顧侯爺去姚氏那裏都會路過凌姨娘的院子。

為了讓凌姨娘獲寵,顧老夫人也算機關算計了。

可惜,顧侯爺哪怕天天打凌姨娘的門口過,也不進她的屋子。

「那就是凌姨娘的院子。」房嬤嬤指著一處院子說。

顧嬌從車窗里略略掃了一眼,亭台樓閣、花謝漫天,倒是清新雅緻。

顧嬌沒太在意。

一個妾而已。

犯不着。

馬車在姚氏的院子前停下,房嬤嬤要去拿凳子給顧嬌,顧嬌輕輕一縱便跳下來了。

房嬤嬤給嚇了一跳,誰家千金小姐這麼虎啊?

「夫人在裏面?」顧嬌問。

「啊,是。」房嬤嬤回神,「這會兒應當在暖閣。莊子裏的冬天沒這麼冷,夫人有些不習慣,成天都待在暖閣里。」

顧嬌隨房嬤嬤去了暖閣。

暖閣確實比屋外暖和,但也有些悶就是了。

姚氏閉着眸子躺在暖閣的藤椅上,聽到開門的動靜,她想不想地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說:「都說了我不吃,你們都下去吧。」

話音一落,半晌沒反應。

她意識到了些許不對勁,扭頭朝門口望來,看清那抹熟悉的身影后,她暗淡的眼底瞬間光彩重聚:「嬌嬌?」

她忙從藤椅上坐起來,緊張又無措地理了理頭髮和衣襟,儼然不想在女兒面前失了形象。

顧嬌不在意這個,她走過去,來到姚氏身邊:「夫人還好嗎?」

姚氏看了房嬤嬤一眼,房嬤嬤裝聾作啞地退出去,姚氏無奈一嘆:「我沒事的,是房嬤嬤太小題大做了,還把你叫到府上來……」

侯府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自己遭人白眼倒還罷了,她不希望女兒也跟着一塊兒受委屈。

「坐吧。」姚氏拉着女兒的手在凳子上坐下。

顧嬌把小背簍取下來放在面前的小圓桌上,隨後她對姚氏伸出手:「我看看。」

姚氏把手腕遞給顧嬌,顧嬌仔細把了脈,神色微微凝重:「這幾天沒好好吃藥嗎?」

姚氏訕訕:「有一兩次……忘記吃了。」

「是一次還是兩次?」顧嬌問。

在看病一事上,顧嬌是很嚴謹的。

姚氏仔細回想了一下,道:「兩次。」

「確定沒有更多嗎?」顧嬌看着她的眼睛。

「嗯,我確定。」姚氏點頭,一次是從碧水衚衕回來,剛得知顧琰被顧承林欺負的事,她衝去顧承林的院子大鬧一場,許是鬧得太累了,回來人就暈暈乎乎地睡了。

那晚沒吃藥。

第二天早上睡過頭了,又忘記吃藥。

只有這兩次,沒再有更多了。

「怎麼了?」姚氏問。

顧嬌如實道:「你的脈象不太好,如果只忘了兩次,那應當不是藥物的問題,是受的刺激太大。」

姚氏其實也感覺到了,她的病明明已經快好了,可那天……她竟然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差點與顧承林同歸於盡。

要不是顧長卿奪了她的匕首,她已經殺了顧承林,然後自縊了。

說起來,匕首還在顧長卿手裏,他知道自己的動機了,就不知為何他沒對自己發難……

姚氏一下子想了許多。

顧嬌看出她思慮比從前要重,對她道:「也或許是產生了抗藥性,我給你換兩種葯。」

姚氏道:「好。」

顧嬌許久沒開小藥箱了,最後一次開小藥箱還是在給那個男人縫合的時候,那時自己尚未及笄。

不過,她隱約記得小藥箱裏是補了新的抑鬱葯的。

顧嬌如今已不在姚氏面前刻意遮擋小藥箱了,姚氏偶爾看到裏頭的東西覺著古怪,卻只當是自己見識少,沒懷疑過什麼。

顧嬌將抑鬱葯找出來,與姚氏說了服用方式:「以後再不能忘記吃藥了。」

姚氏搖頭道:「我不會了。」

當時在氣頭上,瘋得失去了理智,可後來清醒了她才感到一陣后怕,如果她真與顧承林同歸於盡了,她就將再也見不到她的一雙孩子了。

嬌嬌與琰兒也會和三兄弟一樣,成為沒有娘的孩子。

她怎麼可能那麼對他們姐弟?

顧嬌陪姚氏說了會兒話,又親眼看着姚氏吃了葯,其中一種葯有安神的功效,姚氏沒多久便靠在藤椅上睡了過去。

顧嬌拿了毯子給她蓋好。

房嬤嬤聽到裏頭沒了動靜,輕輕地推門而入,看了眼熟睡的姚氏,小聲問顧嬌道:「夫人睡了?」

顧嬌點頭,起身出了屋子。

房嬤嬤也跟出來,將屋門合上:「大小姐,夫人的情況怎麼樣?」

顧嬌道:「她的病情反覆了,變得和在山莊里差不多。」

房嬤嬤害怕道:「這麼嚴重嗎?」

顧嬌道:「倒是沒一開始那麼嚴重。」

房嬤嬤神色稍霽,哀嘆道:「夫人回來后,情緒其實就不大好,只是自己一直忍着,直到那日去碧水衚衕,得知小公子被人欺負,夫人徹底爆發了,跑去三公子的院子大鬧一場……夫人還帶了匕首……夫人當時說『大家都別活了,要死一起死』……奴婢真是嚇壞了,萬幸是沒出什麼岔子,否則……」

顧嬌倒是不知還有這麼一件事。

從房嬤嬤的描述來看,那一刻的姚氏是徹底失去理智的。

姚氏想教訓顧承林並不奇怪,可想殺了顧承林並與他同歸於盡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前者是來自母親的怒火,後者是抑鬱症患者的輕生。

姚氏穩定治療了這麼久,只是斷兩次葯而已,不該如此的。

「夫人最近都吃了些什麼?」顧嬌開始細細詢問姚氏的飲食。

房嬤嬤事無巨細地交代了:「……自從出了方嬤嬤的事後,奴婢就格外注意夫人的吃食了。」

「還有早上的飯菜嗎?拿給我看卡。」顧嬌說。

「有的!夫人胃口不怎麼好,吃了一點就不吃了,都在碧紗櫥后擱著。」房嬤嬤去將姚氏的早飯端了過來。

顧嬌一一驗過。

房嬤嬤道:「有什麼問題嗎?」

顧嬌搖頭:「沒有,帶我去夫人的卧房看看。」

「誒!」房嬤嬤將顧嬌帶去了姚氏的屋子,顧嬌將每個角落都檢查了,熏香、皂胰子、胭脂水粉也全都沒有放過。

「也都沒問題。」她說。

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顧嬌又道:「夫人可與什麼人來往密切?」

房嬤嬤搖頭:「沒有,夫人在府上都不出院子的,只要出去就是去探望大小姐與小公子。侯爺從前倒是常來,可最近工部的事兒多了,侯爺總一連好幾日不回府。」

顧嬌摸了摸下巴。

房嬤嬤對莊子裏姚氏中毒一事心有餘悸:「大小姐,您是懷疑夫人被人……加害了嗎?」

顧嬌沉吟片刻,道:「從目前的調查來看,並沒有相關證據。」

話音剛落,有冷風簌簌吹過,夾雜着幾片雪花以及一絲似有還無的幽香徐徐飄了過來。

顧嬌朝香氣飄來的方向望了過去:「牆那邊是什麼?」

房嬤嬤哦了一聲,道:「是花房,天氣好的時候,花房的門會開着,整個院子都能聞到花香。昨兒下了雪,怕裏頭的花凍死,這才把門給鎖上了。」

顧嬌淡道:「我去花房看看。」

房嬤嬤有些猶豫。

「怎麼了?」顧嬌問。

房嬤嬤為難道:「花房是老夫人的,一般人不能隨意進去,不如,等我去叫二小姐過來,讓她帶大小姐一塊兒進……」

她話還沒說完,顧嬌已經翻過牆頭了。

房嬤嬤:「……」

松鶴院。

顧老夫人靠在羅漢床上,有一聲沒一聲地嘆著氣。

她最近心情不大好,起因是她的寶貝金孫還在祠堂里關着。

天寒地凍的,昨夜還了那麼大一場雪,祠堂早變成一個冰窟窿了。

可憐她孫兒從小到大沒吃過這樣的苦。

她一大早讓人去堵顧長卿,叫顧長卿把人放了。

顧長卿放倒是放了,卻只放了顧承風。

顧老夫人氣得頭都痛了,用了點凌姨娘送來的熏香才感覺好多了。

可她心裏還是堵啊。

「長大了,翅膀硬了,不將我這個祖母放在眼裏了。」

「哪兒能啊?世子也是為了管教兩位公子。」為她捶腿的小丫鬟討好地說。

老夫人可以說道世子,他們做下人的卻是不能夠的。

顧老夫人又道:「這事兒說來說去,頭一個怨他們老子!娶誰不好,非娶了個掃把星回府!自己不中用,生的孩子也不中用!還欺負上原配的兒子了!我看他們是想造反!」

「您消消氣。」小丫鬟說道。

顧老夫人哼道:「生個孩子也能把人弄丟了,若是他們三個的娘在,哪裏會出這種岔子?」

下人哪兒敢接話?只硬著頭皮聽着。

顧老夫人咬牙道:「鄉下長大的丫頭,就是沒教養!粗鄙成性!」

小丫鬟頭更低了,聽了這麼多秘密話,會不會被滅口啊……

「別叫她落在我手裏,否則我非得好生教訓她不可!」顧老夫人越說越來氣,「姚氏呢?把她給我叫來!」

回府這麼久,天天兒在房裏稱病,也不來她面前立規矩。

一旁的心腹嬤嬤勸道:「您何苦與她一般見識?一棍子又打不出半句話來!」

這是大實話,顧老夫人不是沒給姚氏立過規矩啊,可不論老夫人如何磋磨她,她都像個毫無靈魂的木頭人,老夫人只覺一拳頭打在棉花上。

到最後,姚氏委不委屈老夫人不知道,總之她自個兒是氣得夠嗆。

「花房的牡丹開了沒?」心腹默默問向為顧老夫人捶腿的小丫鬟。

小丫鬟道:「開了,我早上去看過,開得極好!」

顧老夫人愛花,尤其喜愛牡丹,顧瑾瑜也愛牡丹就是受了顧老夫人的影響。

可惜牡丹花有季節性,為了讓它們冬季也開花,顧老夫人不惜花重金建造了一個琉璃頂的暖閣花房。

小丫鬟接着道:「我去為老夫人抱幾盆過來。」

顧老夫人擺擺手:「大冷天的,抱出來不凍死了嗎?算了,我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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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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