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送別

無塵道長勸說着讓蘇姚不要哭了，可是自己卻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他掩飾的低下頭去，看向躺在床邊的小寶兒，滿眼皆是慈愛之色：「小寶兒生的真好，尤其是這眉眼和姚兒一模一樣，長大了定是個一等一的美人。」

「那柳叔就好好的喝葯，總是把身體養好了，以後看着小寶兒長大。」蘇姚連忙說道。

「不行嘍，」無塵道長伸出手去小心地碰了碰小寶兒的臉頰，「凡事莫強求，這壽命更是強求不得，姚兒你心思通透，應當比我這個將死之人想的更加明白。」

蘇姚低下頭去，眼淚落得更凶。

躺在床上的小寶兒，忽然醒了過來，看到無塵道長竟也不害怕，伸出小手去對着他揮了揮。

無塵道長滿心喜悅，不由得伸手去逗弄她，然後便被小寶兒抓住了手指。

柔軟的觸感順着指尖一直傳遞到了心裏，無塵道長神色柔和到了極點：「小寶兒真是可愛，姚兒，你和非衍要好好的照顧她，讓她平安、快樂、無憂的長大。」

蘇姚重重的點點頭：「我們會的。」

葯熬好了，村子裏前來幫忙的大嫂不敢進門，說了一聲之後便將葯放在了門口。

蘇姚擦乾眼淚，起身將葯碗端了進來，低頭嗅了嗅湯藥的味道，這才放心的遞給了無塵道長。

無塵道長端過葯碗吹了吹，慢慢的喝了個乾淨：「喝完了葯，我這身體也舒服了許多，我帶着你們去看一下寧瑜吧。這老夥計無福，身子不爭氣的很，若是再多撐上一個月，就能夠看到小寶兒了。」

「不着急的柳叔，您現在身子虛弱……」

「不礙事的，也就幾步路的距離。」

無塵道長下了床，想要抱一抱小寶兒，又怕自己體力不支摔了她，糾結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讓蘇姚把孩子抱上。

蘇姚懷抱着小寶兒跟着無塵道長出了門，這才發現外面已經下起了濛濛細雨。

楚非衍之前買的紙傘起了作用，連忙打開給蘇姚和無塵道長撐上。

無塵道長擺了擺手，從門后拿出一隻蓑衣穿在身上：「紙傘你們打着便好。」

楚非衍也沒有勉強，只是吩咐名臣扶好無塵道長。

推開了院落門口，蘇姚等人的腳步驟然頓住。

只見大門外面，站了一排排的村民，他們的身上已經被細雨淋濕，顯然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

無塵道長輕聲咳嗽了兩下，語氣頗有些無奈：「咳咳……這還下着雨呢，你們不回家裏避雨，站在這裏做什麼？」

有三名孩子走了出來，對着無塵道長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夫子，都是我們不懂事，害得您受傷了，請夫子留下來繼續教導我們吧！」

無塵道長眼神柔和：「快些起身吧，早就說過不怪你們，怎麼今日還行如此大禮？」

「我們擔心夫子離開之後就不會再回來了。」

「我就是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你們都回去吧，我帶着兩個小輩，去看望一下寧老爺子。」

提起另外一位寧夫子，孩子們臉上的悲傷越發的濃重，不少村民也跟着低下頭去、滿臉悲戚。

村民們並沒有離開，而是悄悄的讓開了一條路，目送著無塵道長向村後面的小矮坡走去。

「寧閣老臨終前，說是極為喜歡村子裏的孩子，他過世后也不喜折騰，就讓我就近找個地方把他埋了。我挑來選去，就看中了後山的這處位置。這裏地勢雖然不高，但是視野平闊，朝向著京都的方向。他這一生都獻給了大安朝，死後讓他朝這個方向看着，心裏也安穩。」

蘇姚輕輕的閉眼，淚珠滾落的越發厲害，視線模糊的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

楚非衍扶住她的手臂，帶着她一步一步走上了小山坡。

小寶兒本來睜著大眼睛到處瞧著，這會兒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張開嘴放聲大哭：「哇……」

蘇姚本來便心痛到了極點，這會兒受到小寶兒的影響，忍不住哭出聲來。

楚非衍握著傘柄的手指根根泛白，雨水打落在臉上，連同著淚水一起向下滴落：「老師，我們來晚了……」

無塵道長從懷中掏出了一小壺酒，也不在乎地上泥濘，直接坐在了簡陋的墓碑旁：「老夥計，我們打賭的那壺酒我帶來了，你瞧瞧小寶兒，長得是不是像姚兒？你瞧完就趕緊離遠點兒，小孩子膽子小，不要嚇到了她……不然我到了地下，可是要揪着你算賬的。」

無塵道長說完，從懷中掏出了酒壺，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口，其餘的便灑在了墓碑前面：「算了，便宜你了，快些嘗嘗酒香。」

蘇姚和楚非衍跪在地上，恭敬的對着寧閣老的墓碑磕頭行禮，他們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可是看着這座孤墳從，卻又覺得什麼都不用說了。

寧老爺子那般睿智通達，哪怕什麼都不用表達，也一定領悟到了他們的心思。

雨越下越大，無塵道長咳嗽的越發厲害。

蘇姚將小寶兒交到楚非衍的懷中，上前扶起了無塵道長：「柳叔，我們回去吧。」

無塵道長搖了搖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蓑衣，靠在了寧閣老的墓碑上：「我覺得有些累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再陪着寧瑜坐一會兒……」

蘇姚瞳孔猛的一縮，嘴唇忍不住微微打着顫：「柳叔，雨下的大，天氣也有些涼了，回去歇著多好啊。」

「我看來瞧去，還是覺得這裏最讓人安寧。姚兒，不必勸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無塵道長的聲音越發顯得虛弱，夾雜在雨水落下的聲音中，幾乎讓人聽不清楚，「我和寧瑜都是不喜歡折騰的人……我走了以後，就在寧瑜的旁邊給我起一座墳……我們兩個老傢伙埋在一起，到了地下還能相約著喝喝茶、品品酒，日子過得才不寂寞……」

「柳叔……小寶兒還很小呢，您不想看着她長大了嗎？」

「我想，可我沒那個福氣了……姚兒，多謝你……這句道謝也是寧閣老想要對你說的……多謝你來到了非衍的身邊……他自小便是個苦孩子，有了你，臉上才終於有了笑意……你們兩個要好好的……牽着手，一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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