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我學不會
沐辭修停下腳步，轉頭視線平淡的望着太上皇：「再不好過也是身居帝王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羨慕著，這種滋味太上皇心中不是清楚嗎？畢竟，這樣的日子你已經過了許多年。」
「哈哈，不錯，不過你可知道，坐在那個位置上最讓人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嗎？」
「請太上皇賜教。」
「身不由己。」太上皇自嘲的笑了笑，「當初你和榮王還在榮城之中，朕便派人調查過你，畢竟，外面都傳言，你是僅次於楚非衍的才子，朕可不希望榮王身邊有如此的人才幫襯。調查了你許久，對你的性情也有了初步的了解，查來查去，卻發現你這個人根本沒有心。可是最近這兩年，你突然之間就變了，還明目張膽的掌控起了榮城。沐辭修，這種變化因何而來？」
「我以為皇上早就不管窗外事，沒想到是所有的事情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呵，你不想說沒關係，朕可以猜一猜。其實仔細想想也不難猜，畢竟，這唯一的變故便是——蘇姚。」
沐辭修神色沒有什麼變化，但是眼神卻凝聚在了一起：「太上皇就算是猜到了又能如何？」
「哈哈，我心中一直後悔，後悔當初沒能保護好皇后和非衍，後悔之後沒能認出他來，後悔對他猜忌，以至於讓他受了你和珍妃那個賤人的暗算，但有一點，朕想起來就極為慶幸，那就是讓蘇姚嫁給了楚非衍！」皇帝雙眸有神，自從知道了楚非衍的身份，他的心中彷彿有了繼續堅持下去的動力，精神比以往好了許多，「榮王府搞出來的這一出大戲，原本的目標是想保全沐凝華，可誰知道本以為找來的是一隻毫無反抗能力的綿羊，卻一朝伸出利爪變成了將榮王府掀翻在地的獵豹，你說這是不是諷刺到了極點？」
「即便再如何諷刺，如今坐上皇位的也是我沐辭修，父親的心愿算是完成了。」
「哈哈，你的那位父親他想的是自己坐上皇位，可不想看着你眼睜睜的搶了這個位子，你們都說我剛愎自用、容不下人，可換作是榮王，他能容得下你？當初你收斂鋒芒，為的不就是怕引起榮王的猜忌嗎？如今，你為了對抗楚非衍、奪得蘇姚，硬生生的坐在了寶座上，可當了皇帝，心愿就會實現嗎？」太上皇似笑非笑的望着沐辭修。
「太上皇想說的就是這些？若你想用這些話來動搖我的心境，恐怕一番力氣白費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身為帝王身不由己的痛楚，你信嗎？如今你坐上這個位置，為的是奪得蘇姚，可終有一天，你會因為這個位置，而徹底失去擁有她的機會。皇位，只會將你們推的越來越遠！你應該感受到了吧，短短時日，原本那些反抗你的朝臣，已經轉而擁護你的統治，這些人會簇擁在你的身旁，不住的推着你向前走，哪怕你後悔了想要停下來，他們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這些事情就不勞煩太上皇操心了。」
「你現在不信沒有關係，終有一日你會想起朕這番話的。」
「太上皇別操心其他人了，還是好生的養著吧，說不得過兩日就會聽到楚非衍的死訊，千萬別撐不住了，到時候，說不得百姓還會猜疑我這個帝王容不下你一位老人家。」沐辭修說完之後，轉身走出了養怡居。
朱崇連忙迎了上來，撐開紙傘擋在沐辭修的頭上：「皇上，下雨了。」
「今年的年景瞧著不錯。」沐辭修站在廊下，抬頭看向雨絲不斷墜落的天空。
「是啊，已經接連兩年天災不斷了，今年有個好年景，百姓的生活也能夠安穩一些。」
「你先退下吧。」沐辭修接過了紙傘，留下這句話之後，便一個人持着傘走入雨幕之中。
御花園中百花盛放，有了細雨的滋潤，越發顯得顏色艷麗。
沐辭修走到一片開得正盛的牡丹花前，目光落在那株姚黃之上，半晌之後，驀然抬手將花掐了下來，而後輕輕的托在掌心、細細端量。
蘇姚帶着楚非衍離開的這段時日，每一時每一刻，他的心中都不住的有恐慌和無助傳過來，那樣的感情太過劇烈，彷彿將人心生生的撕裂成了幾瓣，而後卻又偏生要維持住原本的模樣，不顧傷口的血肉模糊，強硬的拼接在一起。
他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睜着眼睛按著胸口一直到天亮，他曾經憤怒的砸了寢宮中所有的東西，以為這樣的宣洩能夠讓他的情緒緩和一些，可望着殿內的一片狼藉，胸口處的感情依舊一陣一陣的衝刺過來，讓他感覺憋悶的快要炸開。
沐辭修靜靜地望着手裏的花朵，忽然手指用力，猛的將花朵碾碎，一片片花瓣從手上滴落，掉到地上的泥土之中，沾染上黑色的污泥。他的眼神靜默如海，一股股驚濤駭浪在海面之上翻騰，彷彿永不停歇一般。
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沐辭修感覺到身上傳來陣陣冷意，他回過神來，才發覺手中的紙傘早已經被他扔到了遠處。
一道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錦榮舉著紙傘，小心翼翼的跪在了沐辭修不遠處的地方：「皇上，奴婢給您送傘。」
沐辭修冷眼望着錦榮，直到對方肩膀微微發着顫，才收回視線：「你逾矩了。」
「奴婢罪該萬死，可奴婢瞧著皇上心中如此痛苦，便冒死進言。皇上不若除掉同心蠱，只要沒有了同心蠱，皇上便不會受其影響，也就不會時時煎熬了。」
「下去領罰。」沐辭修冷冷的吐出幾個字，而後大步的繞過錦榮，向著金殿而去。
即便是每日受煎熬，即便是暴怒的恨不得將一切都毀掉，他也從來沒有動過除掉同心蠱的念頭。
就在他走到大殿門口的時候，忽然一陣強烈的絕望驟然傳過來，他猛地捂住胸口，額頭上沁出一片細密的汗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竟讓蘇姚產生如此絕望的情緒？難不成是楚非衍出事了？
鬼醫谷中，蘇姚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看向對面的無塵道長：「道長，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無塵道長滿臉的慚愧，短短的三日，他彷彿受了極重的打擊，整個人瞧著比以往蒼老了許多：「姚兒，是我無用，對不住你和非衍，九轉金針之術我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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