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一種情，想起便紅了眼睛
蘇姚說完就想要離開，卻不想呼和圖忽然僵硬在原地，他痴痴地看着蘇姚的眼睛，神色一瞬間變得極其深遠，片刻之後，驀然雙手掩住面龐，緊接着壓抑到了極點的嗚咽聲低沉的傳了出來。
蘇姚愣在原地，呼和圖的反應太過奇怪了，可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那股壓抑到了極點的悲切，又讓她莫名的感覺陣陣心酸：「呼和大叔，你怎麼了？」
呼和圖抬起頭來，動作粗獷的抹了把臉，眼中依舊有淚光不斷地閃爍：「失態了，讓你見笑了。你這番話曾經我娘子也說過，一時間想起了過往，不由得悲從中來……」
「您的娘子她……」
呼和圖拎起酒罈灌了一大口，夜色中能夠看到他有眼淚滴下：「我娘子過世許多年了，今日便是她的忌辰。」分明是內心極為隱秘的記憶，可不知道為什麼，看着蘇姚那雙眼睛，竟然讓他不知不覺的說出了口。
蘇姚心中一動，遲疑了片刻之後，走到廚房拿了兩隻碗出來，又將晚上剩下的菜肴端了上來：「大叔，空着肚子喝酒傷身子，您的娘子在天之靈看着，不知道有多傷心，吃些東西再喝吧。」
蘇姚將筷子遞過去，見他不接也不收回，只是目光清透的望着他。
呼和圖注視着蘇姚，片刻之後終於接下了筷子，動作間帶着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局促：「多謝。」
「大叔不必如此客氣，這段時間以來，你照顧我和梅老爺子，費了不少心思，理應該我謝你才是。」蘇姚將呼和圖面前的碗倒滿，自己的碗中卻只到了薄薄的一個碗底，「我陪着大叔喝一杯，不過我的酒量淺，小酒杯兩杯就倒，所以只能稍微意思、意思。」
呼和圖卻是看着蘇姚的動作再次愣住。
「大叔？」
呼和圖驟然回過神來：「抱歉，我又失態了，我娘子的酒量也淺，但是卻極為讒酒，不給她就氣呼呼的，她格外的能言善辯，想喝一杯酒能說出一百個花樣來，我嘴拙，總是說不過她，所以，每次喝酒便給她斟在碗中，也像你這樣，淺淺的一個碗底，就足夠她得意許久。」
他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柔色，眼中的淚光卻不斷地閃爍。
「尊夫人過世多年，大叔你還能如此懷念她，想來她在天之靈，應該安息了。」蘇姚不是愛管閑事的性子，可看到呼和圖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哭的毫無形象，卻莫名的感覺心酸，讓她心中緊緊地，滋味格外的複雜。
「她不恨我就是好的，哪裏能安息……」呼和圖說着，含着淚猛地將碗中的酒水一飲而盡，他彷彿自虐一般，喝了一碗又一碗，彷彿要將自己徹底醉死才罷休。
「大叔，人死不能復生，總要向前看的，再者說，人死了，前塵往事便隨風散，再多的情愛、再多的恨意，都是留給活人的……」
蘇姚想起了前世見過的那位老藝術家，他拿過無數的影帝獎盃，捐助過數十億的財產，他年輕時風靡全球，是億萬粉絲的夢中情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哭着撲到在他腳下，可是他卻對自己的妻子情根深種，哪怕他的妻子過世幾十年，但凡提到那個名字，他仍舊能瞬間紅了眼眶。
呼和圖深深地吸了口氣：「不，就是她恨我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是我沒有好護我們的孩子……她若是不恨了，黃泉路上必定不會等我了……這輩子跟了我這個粗人委屈了，所以我想着下輩子給她做牛做馬，安安然然的護她一生……」
呼和圖說的很慢，一字一句卻格外的是堅定。
蘇姚怔然，隨即低下頭去，端起碗裏的酒水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嚨，升騰而起的熱意衝散了喉嚨口堵著的澀意：「大叔，吃點菜再喝酒吧。」
月上中天，地上空掉的酒罈越來越多。
蘇姚撐著頭看向天上彎彎的月牙，眼中漸漸地多了幾分思念：相爺，你是否已經來了京都，是否也在看天上的明月？
翌日，蘇姚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她掙扎著坐起身來，不由得抱着腦袋哀嚎一聲：「嘶，好疼！」
門外傳來一陣咆哮聲：「知道疼就好，老夫的浮圖陳釀啊，被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生生的糟踐了！還不快點爬起來，日頭都上三竿了，那葯還賣不賣了？」
「賣！」蘇姚連忙應了一聲，爬起來扯過衣衫衣裙便穿在身上，簡單的梳洗了一番，蒼白著臉衝出房間，「爺爺，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糟踐好酒了。」
昨天想到了相爺，不知不覺的便多喝了一些，誰知道那酒水的後勁那般大，兩杯之後就完全什麼都不知道了。
看着已經正午的天色，蘇姚暗道一聲喝酒誤事，坐到桌邊飯都沒心思吃了。
梅老抬頭瞪了她一眼：「干坐着幹什麼，老頭子已經將醒酒湯熬好了，難道還要我親自給你端到桌上不成？」
「嘿嘿，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最疼我了。」蘇姚心中生暖，笑嘻嘻的對着梅老開口，不知不覺間，心中的防備早已經慢慢消融。
喝了醒酒湯，又吃過了午膳，蘇姚只感覺一片神清氣爽：「對了，老爺子，那位呼和大叔呢？他昨天可是喝了不少，不會到現在還沒有醒吧？」
「他可是自小從酒里泡著長大的，喝酒就跟喝水一樣，一大早起身到城中碼頭邊的酒樓里佔位置去了，若是幸運的話，你能夠坐在酒樓里遠遠地看一眼。」
蘇姚一怔，隨即微微的垂下眼眸，半晌之後，抬眸燦爛一笑：「謝謝爺爺。」
梅老面色一松，眼神之中閃過一抹彆扭之色，隨即哼了一聲：「別以為嘴甜就不用洗碗，趕緊收拾了，然後將藥材裝車，我們要走了。」
「好。」蘇姚重重的點頭，真心實意的關切最是讓人無法拒絕，從鳳橋縣相遇到之後的救助，到現在細心的關切、籌謀，這份恩情她時刻記在心中。
榮城碼頭，高大的樓船緩緩地靠岸。
無塵道長將醫書合上，看向神色平靜的楚非衍：「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切忌情緒起伏太大，可不要讓貧道的一番心血白費。」
楚非衍抬眸，溫潤的神色完美的無可挑剔：「無塵道長放心，不會有事的。」
姚兒，你可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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