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第二十七幕
沉悶、壓抑，甚至是——窒息！
暴烈的風洶湧而來，用力拉扯著青衣人的衣衫和頭髮，更有子彈飛襲，將守護在他身旁的法印擊碎。
若是尋常時候，這些子彈根本無法讓法印泛起半點漣漪和波動，在這個時候，卻可以將其打破。
青衣人面色如常，只是凝視着李奇的雙眸當中神光閃爍，哪怕環繞周身的法印和禁制接連破碎也不為所動。
哪怕沒有飛射而來的子彈，環繞周身的法印也遲早會在國運的壓制之下分崩離析，所有構成法印的能量重歸天地，無法繼續為他提供防護能力，那些子彈只是加快了這一進程。
肌肉貌似正在被撕裂，痛楚從四肢百骸傳來……着實古怪，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就連『國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都能對現實產生影響？
想着想着，青衣人就勾起了嘴角，「你不看一看下面嗎？」
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李奇耳中，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潑下，怒髮衝冠的李奇瞬間就冷靜了下來，並下意識望了一眼下方的城市。
只是一眼，他的雙眼便忍不住大睜，猙獰的血絲從眼角開始向瞳孔蔓延。
最先映入瞳孔的自然是那已經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儘管天都佔地面積很大，房屋數量眾多，放眼望去就好似一片連綿起伏的山巒，難見邊際。
但在那些魔道神通者的眼中，在他們的手下，這些東西就像是稚童用碎石和樹枝簡單堆疊起來的玩具，不值一提，不堪一擊。
邪魔歪道或佇立街道，或懸浮空中，有的發出了猖狂亢奮的笑聲，有的繼續沉默不語。
有一頭體態外形異常猙獰的巨龍飛翔於城市上空，從鐘鼓樓中升起的機槍在【天樞】的操縱下對其發出了震怒咆哮，金屬風暴颳了起來。
地面上，氣血也如潮水翻湧，隨着一眾將士的腳步起伏不定。
亡命奔逃的平民尖叫着從他們身邊跑過，而士兵們則在將軍的帶領下沉默向前，對身旁發生的一切不做評價，不做言語。
如今整個天都都變成了一個戰場，從這裏逃走也不過是從一個戰場跑到另一個戰場，唯有將禍亂天都的邪魔歪道斬殺，才能讓天都再次平靜下來。
——偌大一個天都，竟無一處是安全之地！
烈火熊熊，黑煙瀰漫，一座大廈被那頭猙獰巨龍長尾一甩，便從中段斷裂，無數碎石和玻璃迸濺，上半截隨着碎塊一同向地面墜落。
李奇看到的正好是這一幕，他雙眼赤紅，扭頭回來向著青衣人放聲怒吼：「邪——魔——」
青衣人眯起了眼，唇角微勾，「你吼那麼大聲也沒用，老夫從來不認為自身所作所為，所行之事有任何錯誤，也從不會後悔。」
在李奇與青衣人繼續拉扯之時，高樓的上半截傾倒，但紛飛的石塊和玻璃在此之前就已經向著遠處飛濺。
拋撒出去的樓房碎片遍及數條街道，其中更是裹挾著強大力道，若是撞上房屋，足以將之摧毀，若是撞上人體……
卻也是在這時，十幾道人影躍上了屋頂，在下方的街道中還有十幾道人影佇立不動。
他們抬頭仰望那些紛飛散落的碎石，哪怕在那之後便是向著他們這邊倒塌下來的高樓大廈，臉上也沒有呈現出任何畏懼之色。
濃郁的陰影飛速向他們傾壓下來，身旁愈發黑暗，隨着絕望的尖叫和哭喊在他們耳邊跌宕起伏，他們的臉色也愈發猙獰。
石頭和玻璃的碎渣在空中翻滾，更有被那一道甩尾使出的巨力拋出斷裂的樓房卻未死去的活人。
那些活人當中有的早已暈厥，身體隨着慣性在空中擺動，可有的人沒能暈過去，望着在眼中不斷放大拉近的建築和地面涕泗橫流，胡亂甩動身軀。
「出手！」
忽有一聲暴喝響起，劍光刀芒，還有那拳影腿風紛紛向上，與碎石玻璃相碰撞。
有擅於輕功者腳踏碎石，穿過墜落物之間的間隙，將那些活人救了下來。
零散的碎片如雨點砸落，噼里啪啦，砸碎了不少磚瓦和地磚，甚至砸入了房屋內部。
脆弱的人體與堅實的牆面接觸，卻是兩敗俱傷——那一具具猶如隕石墜地的身體在摧垮牆面與屋頂的同時，也化作了一片又一片的血肉鋪滿大街小巷。
血雨淋頭，那些出手救人，正朝着陰影覆蓋之地外面奔逃的俠客再也忍不住，悲憤大吼。
「大風起兮，羈云為馬。」
伴隨着一個頗為蒼老的沙啞聲音，微風拂過街道，從遠方，從四面八方向這處街區匯聚過來，這一異狀並不明顯，卻讓天空中翱翔的那頭猙獰巨龍側目。
暗黃色的豎瞳之中倒映出了一個手拄拐杖，緩步走過街道的佝僂身影。
「大風起兮，扶廈之傾。」
滾滾風流將老人衣袍吹得獵獵作響，忽而翻湧起伏，將那半段向地面倒塌的高樓定在了半空，掉落的碎片和活人隨風上下浮動。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愣了一愣。
——當下天都竟還有人能做到這等事情？
「咳咳。」老人以袖遮面，咳了兩聲，轉眼望向天空，一雙淡然如水的眼眸與猙獰巨龍對上了視線。
雖說幾十年前大曦幾乎耗盡底蘊，可是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底蘊自然也重新積累起來了。
猙獰巨龍嘴角勾起，扭動身軀，沐浴槍林彈雨向著那個老人所在的方位衝過去。
與大曦為敵，與天都為敵，他們早就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比他們更加了解『大曦』。
險死還生的痛哭和尖叫聲從遠處傳來，自絕望之中煥發出希望，濃烈的情緒支撐起了更為強大的運勢，思潮在天都之中激烈涌動，沖刷著那些心懷惡意的外來者。
這也是老人之前沒有出手的原因，如果他早些出手，那些人就不會有如此濃烈的情緒爆發。
猙獰巨龍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沒打算多說廢話，那並不能影響到天都百姓的心情，如今他們還沉浸在撿回了一條命的亢奮當中，無論說些什麼都無法將他們的情緒壓制下去。
張口一吐，烈焰噴涌而出，滔滔火焰被壓縮成一道長柱，狠狠砸向地面，卻在那老人的身前被剖開，劃分兩半。
類似的戰鬥不止在一處爆發，幾十年的時間尚且能讓邪魔歪道培養出了幾個神通者，擁有更多資源的大曦自然不可能只有明面上的那點力量。
但這一切都在青衣人的計算之中——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天都軍力空虛倒是有可能，但絕不會空虛到連他們的肆虐都無法抵抗的程度。
只是他有信心，在大曦的其他神通者和大神通者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就能將天都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除。
這般想着，青衣人的身軀忽然下墜，他要將戰場轉移到天都當中，縱使這麼做會導致其他人受到國運的影響，力量被再次壓制。
卻也是在這時，一道亮光自西方飆射而來，在青衣人有所察覺，猛然扭頭望去的那一瞬間照入其之瞳孔。
那是一抹劍光！
梅花的劍，清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