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她已經死了

諸葛明珠的那些話，讓寧少陽無比的憤怒。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諸葛明珠，怒道：

「你不要開口閉口人族如何，作為一個人，連親情都不能顧，連人倫都不能講，那我們還有什麼資格稱之為人？那叫畜生！畜生懂嗎？」

諸葛明珠搖了搖頭：「少陽，你從哪裏學的那一套？生而為人，需要什麼資格？你祖輩父輩都是人族的血脈，那你自然就是人族。不然你去問一問妖族，他們是靠着血脈來辨別你是不是人族，還是靠着你有沒有講親情，有沒有顧人倫來辨別你是不是人族？」

她說的是客觀事實。

寧少陽說的是主觀的情感。

兩個人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寧少陽突然發現和諸葛明珠沒有辦法講這些道理。

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東西。

氣極而笑，說道：「所以，你就為了所謂的人族命運，犧牲了我的母親？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特別的了不起？做了一件非常偉大的事情？」

「算不上多偉大的事情，只是還算正確。」

諸葛明珠說道。

停頓了一下，又道：

「我徵求了你母親的意見，我跟她說了你的情況，告訴她你因為她的緣故放棄了去太浩門修鍊，放棄了自己的前途。你母親聽完之後就求我殺了她……她走得很安祥……」

寧少陽並不懷疑諸葛明珠的這個說法，他知道他母親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他的拖累，甚至還自殺過一次，不過是沒有成功罷了。

諸葛明珠把那件事情跟她說明，她做出那樣的選擇就不足為奇了。

想到這一點，更覺得心如刀割。

為人父母的可以為了自己的子女犧牲自己，但是，為人子女的，又怎麼可能坦然接受這樣的事情？

如果這都可以接受，那做人和畜生又有什麼區別？

握緊了拳頭，說道：「枉我一直將你當做我的恩人，原來你就是殺我母親的仇人。」

諸葛明珠道：「你可以這麼理解。」

寧少陽道：「所以，後來我跟我未婚妻纖纖一起逃離飛仙城，應該也早就在你的監視之下吧？」

諸葛明珠點頭：「確實如此。」

「那個時候你是可以救纖纖的，是嗎？」寧少陽問道。

「是的，但是我沒有救，」諸葛明珠道，「理由也很簡單，我不希望你在修鍊的時候還記掛着那麼一個女人，你的修鍊資質本來就很差，心無旁騖，修鍊起來尚且困難。要是有了牽掛，那你這輩子連築基境界都進入不了。所以她必須要死，只有她死了，你才不會有牽掛。還會為了復活她而加倍的努力修鍊。」

又是一個猜測被證實了。

「那你為什麼又讓我娶許蓁？」寧少陽問道。

「你對她並沒有什麼感情，她不會妨礙你修鍊，你們的婚姻只不過是一場交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諸葛明珠反問。

寧少陽的心頭越來越冷，說道：「所以，什麼養魂珠，什麼復活，也都是假的，是騙我努力修鍊的，是吧？」

如果這一點也是假的，他真的不知道他這些年努力的修鍊，究竟有多大的意義。

諸葛明珠搖了搖頭，道：「也真，也不真。養魂珠是真的，收了她的魂魄也是真的，可以復活她也是真的。當然，成為天仙之後才可以復活她，這一點是假的。復活之後，她會擁有着前世的記憶，那不一定是真的。因為有可能記得，有可能不記得。」

「那……修鍊到什麼樣的境界才能夠將她復活？」寧少陽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返虛境界就可以了，」諸葛明珠說道，「沒到返虛境界不行，進入到了天仙境界，都不能夠在此界了，自然也不可能將她復活。」

「怎麼復活？」寧少陽又問道。

「重塑形體，那是不可能的，」諸葛明珠道，「所謂的復活，也只是送着她的魂魄轉世投胎，讓她獲得新生。這樣的法門，這個世界的道門已經失傳，但是明王寺有。」

寧少陽道：「給我！送她轉世的法門和她的魂魄，都給我。」

就算是不能夠擁有着前世的記憶，至少那也是陳纖纖的魂魄。

諸葛明珠看了他一眼，道：「我會給你的。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今日之後，我還是你師父嗎？」

寧少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你是我的殺母仇人，你坐視着我的未婚妻被人射殺而不救，你讓我最好的朋友殺我，你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欺騙了我千年時光，你讓我孤獨千年……不管你對我有着多大的恩情，我都沒有辦法繼續把你當做我的師父。」

「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殺了我？」諸葛明珠問道。

寧少陽沉默了很久，搖了搖頭：「我確實有殺你的理由，但是，我做不到這一點。今日之後，有你的地方，不會再有我。」

做不到有多種原因。

哪怕是諸葛明珠騙了他千年時間，還親手殺了他母親，可是，畢竟對他也有大恩。

出於什麼樣的目的那是一回事，但付出的那些都是真實存在的，他做不到無視。

另外還有一點。

這裏是太浩門。

如果他在這個地方殺了諸葛明珠，他將無法活着離開。

他不能夠就這樣死在這裏。

飛仙盟那邊，也有着他牽掛的人。

陳纖纖還等着他來複活。

他不能死。

但是他也實在沒有辦法接受諸葛明珠這麼一個師父。

諸葛明珠哦了一聲，說道：「那以後你和太浩門又怎麼聯絡？」

寧少陽冷笑了一聲：「那件事情休要再提。」

為了所謂人族的勝利，他至親至愛之人就那麼無辜的被犧牲掉了。

而世俗界數以十億百億計的人口，也被道門給放棄掉了。

他現在已經對這個話題產生了厭惡之情。

通過諸葛明珠，他明白了道門高層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都是一些冷血無情之人，已經沒有了一個正常人的情感。

他們眼中看到的只是利弊，根本就不顧慮一個人應該有的情感。

為了所謂的人族的勝利，他們什麼都可以犧牲，而且最善於讓別人來犧牲。

他不想跟那些人再玩下去了。

讓他感覺到很噁心。

那些人已經不能夠算是人了，只能算是一個工具，一個沒有了任何情感的偶像。

諸葛明珠沉默了很久，突然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向寧少陽鞠了一躬，說道：「寧少陽，我對不起你。」

寧少陽愣了一下，然後冷笑：「你這又是想做什麼？」

他不認為諸葛明珠是會道歉認錯的人，現在突然說這樣的話出來，不定又是有着什麼樣的陰謀。

對於此人，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好感。

諸葛明珠道：「我從小知道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未來的人妖大戰之中，人族會相當困難，必須要先非常之事，才有可能扭轉乾坤。在我心目中，人族能不能夠繼續存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餘的一點都不重要。你要說我沒有人性，這個我也認了，我確實不懂人性是什麼，我只知道我體內流暢的是人族的血脈，我要讓人族千秋萬代的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寧少陽冷聲道：「你這個題目太大了，不要跟我說，我理解不了。」

拿着那麼宏大的題目，卻做一些違背人性的事情，他對此已經非常的反感。

諸葛明珠道：「我也不是為我辯解，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沒有人性，那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對不起你，那也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是我做出的決定，跟門派無關，門派沒有對不起你。」

「然後呢？」寧少陽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不需要你的原諒，但是我也不想你因為我的緣故而恨上門派。」諸葛明珠道。

「我恨誰不恨誰，那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寧少陽道，「你將纖纖的養魂珠和送她轉世之法給我，我們就此再無牽連。」

「如果不給呢？」諸葛明珠問了一句。

「不給，」寧少陽道，「那我們今天就只能有一個活着的。我知道你擁有着那一道無敵的劍氣，你可以殺了我。」

諸葛明珠搖了搖頭：「我不殺你，你現在已經返虛境界了，只要繼續修鍊，天仙可期。我不會殺了你的。」

又道：「養魂珠不在我手上，這裏面有着你當年未婚妻的魂魄，不能放在儲物戒裏面，所以我放在別處，你可以在這裏稍等，我去給你拿。」

寧少陽道：「那你去吧。」

諸葛明珠走了兩步，走到密室門邊，又回頭問道：「你就不擔心我去了不再回來？或者是叫來掌門將你斬殺？」

「如果你想那樣做，你可以那樣做。」寧少陽道，「纖纖的魂魄在你手裏，我沒得反抗。」

這件事情上，他也確實挺無奈的。

「你放心，」諸葛明珠說道，「這一次我不會騙你。」

寧少陽冷笑不答。

他對諸葛明珠確實欠缺信心，也已經失去了耐心。

如果不是還想要獲得陳纖纖的魂魄以及復活她的方法，他都不想再見到此人。

諸葛明珠離開之後，他就在這裏等著。

沒有想到，一等就等了半個時辰。

他等得已經很不耐煩了，幾次都想出去看一看諸葛明珠究竟在做什麼。

但是他知道他現在的身份就是人族的叛徒，就是被太浩門逐出的弟子，他不能夠出現在太浩門內，不能夠讓別人看見。

他只能在這裏等著。

半個時辰之後，終於有人進來。

寧少陽一看到進來之人，心下就一沉。

來的是太浩門的掌門弟子，返虛後期的裘雍。

並不是諸葛明珠。

寧少陽臉露苦笑，喃喃道：「我又被她騙了。」

然後看向裘雍，說道：「你是來殺我的吧？」

他的表情很平靜。

他知道他不是裘雍的對手。

哪怕他是以天妖之身而成就返虛，法力總量要遠遠的高於返虛初期的修士，甚至不弱於返虛後期修士。

但是法力的精純程度，本命法寶的品階，對大道的領悟，還是遠遠不如人家。

兩個人的實力相差很大。

他不會是裘雍的對手。

當然，裘雍想要殺了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他如果是要自爆，也不是做不到。

但是他不想做那樣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人族。

而太浩門是道門，是人族能不能夠取得最後勝利的重要力量。

他不能做那樣的事情。

甚至他連抵抗都不想抵抗。

諸葛明珠說的沒有錯，諸葛明珠對不起他寧少陽，但是太浩門沒有對不起他寧少陽，而是給了寧少陽很多的資源。

如果真的要取回他的性命，那就取回吧。

將所有的恩還得乾乾淨淨，不要再欠這骯髒的人世任何東西。

也不用承受那麼大的壓力了。

只是心中有着一腔憤怒——最後一次相信那個人，但最後一次還是被那個人給騙了。

裘雍嘆息了一聲，臉上現出哀痛之色，說道：「我殺你做什麼？」

「那你是來做什麼的？」寧少陽冷冷的問道。

「帶你去見一見你師父。」裘雍說道。

「難道她不會自己來嗎？」寧少陽冷笑道，「還是說她怕她自己來，我會殺了她？」

本來他對裘雍很尊敬的，但是，因為諸葛明珠最後一次又騙了他，來的又是裘雍，這讓他對裘雍也充滿了厭惡之感。

裘雍並沒有在意他的態度，說道：「你師父說了你跟她的恩怨，我知道是她對不起你。她這個人有時候我也看不懂，確實沒有什麼正常人應該有的情感，她做的那些事情，我也沒法認同。」

寧少陽道：「你不用替她解釋，有些事情做出來了就是做出來了，這個是不可能原諒的。」

裘雍又嘆息了一聲，說道：「你說得有道理，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是沒有辦法更改的。雖然我希望你能夠原諒她，但是你不原諒她，我也能夠理解。那些事情就不要再說了，現在，你跟着我去看一看她吧。」

「她為什麼不自己來？」寧少陽冷笑，「是不是又有什麼陰謀？」

「不會有什麼陰謀，」裘雍語調緩慢的說道，「她沒法來了，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