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可能的真相

顏亮這句話裏面的不滿已經比較明顯了。

寧少陽也不好裝傻，問道：「顏師兄為何要如此說？」

顏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寧盟主，師兄兩個字再也莫提，我顏某人當不起你的師兄。你寧盟主是被太浩門逐出門派之人，也是被明珠小姐宣佈斷絕師徒關係之人。而我顏亮，雖然不才，卻一直是太浩門的弟子。」

寧少陽愣了一下，道：「顏師兄這是怪我帶飛仙盟投靠彩鳳族之事？」

「寧盟主做出這樣的選擇，自然有着自己的考量，顏某也不敢說什麼。只是這種行為，顏某沒有辦法認可。」顏亮說道。

他本來不想說這些話的。

說這些話，對他，對他孫子，甚至對以後的整個顏家都會有着很不好的影響。

而且坦白說，當初他對這件事情是挺激憤的，但是自己的家族因為這樣的激憤而毀滅於妖獸之手后，剩下的也只是對當初激憤的悔恨。

生存下來，顯然更加重要。

可是他不得不向寧少陽表達這樣的態度。

——與其以後被仇家向飛仙盟捅出當年他說過的那些話，還不如自己先當着寧少陽的面將那些話給說出來。

如果寧少陽計較此事，那至少自己死得能夠有尊嚴一點。

如果寧少陽不計較，此事這件事情就算過了，以後就算是有人捅出來，也不會再掀起什麼波瀾。

也不是他心機有多深沉，只是到了這個年紀，有着那麼多的顧慮，不管是做什麼事情都不能夠只能逞著自己的快意，還是要有着更多的考慮。

因為不認同飛仙盟的行為，沒有及時的帶着家族搬遷到汾國，讓家族被妖獸毀滅，這個教訓已經夠重了。

他並不想重蹈覆轍。

只是說了幾句，當初的怨氣又填滿了胸間，聲音越發高昂，道：

「寧盟主你的飛仙盟是世俗修真界最大的修真勢力，也是我們散修的一面旗幟。分界線才消失，你們就迫不及待的投靠妖族。寧盟主，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的行為給我們散修帶來了多不好的示範？」

「飛仙盟是散修裏面最有力量的那一個勢力，如果這個時候你們勇敢的站出來抵抗妖獸，登高一呼，從者雲集，蒼溟大陸，所有的散修都會匯聚在你們的身邊，如果能夠因此得到道門的支持，說不定還能做成一番大事業。」

「可是寧盟主你卻為了活下來，第一個投靠的妖族，讓其餘的散修更沒有和妖族拚死之心。寧盟主，你這樣的行為，真的讓我相當的失望。」

顏亮也不知道是為了讓自己的這一番表態在情緒上更到位，還是胸中確實有着積鬱之氣，又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

反之越說到後面，神情就越激憤。

到了最後，他甚至還很憤怒的說道：

「聽聞了你寧盟主在分界線消失之後的所作所為，我就一直在後悔，當初在門派之中為什麼要教你那些東西？當初為什麼不聽你師父的話，趁着你獵殺妖獸的時候殺了你，反而為了保護你的命自己流亡天涯？寧盟主，我真的很後悔！你不值得我那樣對待！」

他之前的那些指責，寧少陽聽着，也沒想着做過多的解釋。

雖然他很感激顏亮當初給他的幫助，但是有一些事情他還是不希望顏亮知道。

但是他說到這最後一段話的時候，寧少陽愣了一下，問道：

「顏師兄，你這話是何意？我師父為什麼讓你殺我？」

顏亮也豁出去了，說道：「你自己不知道，當初你和許家那個女孩子在一起，你師父就相當的不滿，在你決定要去獵殺妖獸歷練的時候，你師父還把我叫過去跟我說了一番話，表達了對這件事情的不滿，說她自己很後悔收了你這個徒弟，修鍊的速度那麼慢，又還被敵人的孫女給迷住。她跟我說她自己是不大好親自下手，要不然早就殺了你。她還對我說，如果我能夠趁著那一次歷練殺了你，或者是讓你死在妖獸手下，她就會將我收為她的徒弟。」

說道這裏，顏亮深深的嘆息一聲：

「可笑我當時認為你和許家那女孩子的事情，只不過是少年時的一時糊塗，認為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年輕人，我沒有忍心做那樣的事情。但是我不做那樣的事情，你師父肯定不會放過我，所以在那一次歷練之後我選擇了離開太浩門，一直逃到了蒼溟大陸最東部，從一個門派弟子淪落為了一個散修，放棄了自己的發展前途。現在想來，真是不值得很。」

他這樣說，當然也不是什麼基於一時義憤，而是要讓寧少陽明白一件事情——他是為了寧少陽做出過很大的犧牲的。

有那樣的犧牲，就算是現在罵了幾句難聽的話，也不應該被追究。

如果寧少陽還有着良心的話，以後還應該要照顧他顏家的後人才是。

一千多歲的人了，生命剩不下多長的時間，在這塵世間又有着太多的牽掛，真已經沒有了那麼多的義憤填膺。

寧少陽呆了很長的時間。

往事越千年。

有一些事情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了，可是第一次出去歷練的事情，他還是記得的。

因為那是第一次出去獵殺妖獸。

他記得諸葛明珠確實是將顏亮給叫了過去說了一些話，然後顏亮的表情就變得有一些沉重了，後來還跟他說，讓他不要繼續和許蓁在一起，那樣會引起許蓁的不高興。

當然也記得顏亮在歷練結束之後又語重心長地叮囑了他一些話，然後離開了。

那時候還讓他很是鬱悶了一段時間。

在這之後，就沒有再見過面。

一直到千年之後，兩個人才再相見。

此外，他還記得諸葛明珠給了他一道護身符，可以抵抗元嬰級別的攻擊，而且在遭遇攻擊之後還能夠在瞬間進行反殺。

如果顏亮說的是真的，那麼諸葛明珠在要求顏亮殺他之後，又給他一道可以防禦還可以反殺的護身符，那豈不是在誘惑顏亮殺他，然後利用護身符反殺顏亮？

這樣做也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可是，寧少陽心情很亂。

他覺得諸葛明珠可能真的是那樣做的。

因為他想到了謝成玉。

謝成玉是帶着他去血色山脈歷練的那個人，然後，就是在那一次的歷練中，謝成玉突然向他出手，然後激發諸葛明珠的護身符，被護身符反殺。

當時他很想不通謝成玉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情，一個在內門也算是有一定前途的弟子，就真的會為了他儲物戒裏面的那些東西而向他痛下殺手嗎？

那也太不值得了。

他儲物戒裏面也沒有多少靈石，就是一些靈器和法寶，那些東西珍貴是珍貴，但是謝成玉敢將那些東西給賣出去嗎？又有那個渠道將那些東西給賣出去嗎？

只要有一件流露在外被發現，謝成玉就是一條死路。

雖然有一些人利令智昏，看到一點眼前的好處就不會想後果了，但是謝成玉是從外門一路熬練過來的，心機深沉，不至於那般的沒頭腦。

可如果諸葛明珠對謝成玉也說了那樣的話，謝成玉做出那樣的選擇就不足為奇了。

成為諸葛明珠唯一的弟子有着什麼樣的好處，寧少陽當然清楚得很。

他被內門眾多弟子譏為廢柴，固然是因為他修鍊資質太差，修鍊速度太慢，但裏面又何嘗沒有別人的羨慕嫉妒？

那樣一個位置，很多人都眼紅得很。

顏亮能夠抵抗那樣的誘惑，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抵抗住那樣的誘惑。

甚至可以說，能夠抵抗住那種誘惑的人很少。

諸葛明珠為什麼那樣做，他並不是很能理解。

但是他也記得在謝成玉襲擊他被護身符反殺之後，諸葛明珠跟他說過誰都不可以信賴，能夠信賴的只有自己。

但要說諸葛明珠為了告訴他這麼一個道理，就故意誘惑一個人犧牲，那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可除了這個原因，他又想不到別的原因。

現在他明白得很，一開始他就是諸葛明珠選中的那個人，諸葛明珠不可能對他懷有殺機。

向別人透露對他懷有殺機，那就是在騙別人。

可是為什麼要那樣騙別人，讓別人做那樣的事情呢？

真的就只是為了用一條生命向他解釋一個道理嗎？

這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寧少陽自認為自己做不到那麼冷血。

但是，想一想諸葛明珠當年在門派中親手殺了自己家族中的那麼多族人，弄出一個女瘋子的稱號，似乎也不是多近人情的人。

回想起千年時光里和諸葛明珠的交集，寧少陽驚駭地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在諸葛明珠臉上看到過一個普通人應該有的各種情感。

再往回想，更想起一些自己不敢想的事情。

當初第一次見到諸葛明珠的時候，諸葛明珠就提到了讓他加入到太浩門，他拒絕了，因為那個時候他母親還在，重病在身，他必須要照顧。

他記得那個時候他還問諸葛明珠有沒有什麼靈丹妙藥，將他母親的病給治好。

那個時候諸葛明珠說沒有。

當時他也沒有懷疑什麼。

甚至在千年時間之內，他都沒有懷疑過那個問題。

或者說他沒有想過，不敢去細想。

現在忍不住就想起了這件事情。

如果現在諸葛明珠跟他說沒有那個能力醫治一個凡人的病，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哪怕是沒有靈丹妙藥，有那麼一點點的法力，驅邪扶正，也可以將他母親的病治好。

畢竟他母親年紀並不是多大，不是那種壽元要耗盡的人。

可是當時諸葛明珠卻拒絕了。

而他回去之後，只是做了一頓飯的時間，還跟他說了話的母親就去世了。

一點徵兆都沒有。

當時沒有懷疑什麼，這千年時間內也沒有懷疑什麼，可是現在卻不得不有一些懷疑。

然後又想起了陳纖纖。

陳纖纖之死當然和諸葛明珠沒有任何的關係，是仇人之子蔡坤射死她的。

可是，當蔡坤要將他給殺掉的時候，諸葛明珠出現了，將他給救了下來。

這個時機也太湊巧了一點。

以前沒有細想過此事，但是此刻細想起來，有沒有那種可能諸葛明珠早就已經在那裏看着發生的一切，但是並沒有動手，而是眼看着陳纖纖死了再來出手救他。

然後用復活陳纖纖來誘惑他走上修鍊成仙之路。

——如果沒有那樣一個目標，他當時可能就對活下去都沒有想法了，因為那個時候他感覺到的人間世太苦了。

就是因為諸葛明珠看上了他，要讓他進入太浩門修鍊，所以要讓他母親死去，讓他未婚妻死去，這樣才能夠讓他在塵世間沒有牽念，可以全心全意的修鍊。

——他覺得這可能就是事實的真相。

要不然，怎麼可能那麼的湊巧？

這樣的想法讓他渾身都開始顫抖。

他越想越覺得在這些事情上面，諸葛明珠都有着比較大的問題。

千年以來，他對諸葛明珠一直是感恩的。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一個修鍊資質很差的人，根本就不夠資格進入到太浩門修鍊，是諸葛明珠將他帶入進去的，而且給了他最好的修鍊資源。

他能夠有現在的成就，一大半的功勞都要歸於諸葛明珠。

從這上面講，他當然應該感恩。

雖然當初確實是救了諸葛明珠，可是那樣的恩情，用不着這麼重的回報。

在他心中，諸葛明珠就跟他的父母一樣，甚至比他的父母更加的重要。

可是現在一細想起來，自己的母親可能是諸葛明珠下的手，自己愛的人，諸葛明珠也是見死不救。

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頓時崩塌。

他也不能肯定自己推測的就一定是真的，但是他知道有着很大的可能。

這讓他一時間不能夠接受。

顏亮看着寧少陽的表情，知道他陷入到了巨大的震驚之中。

他不知道寧少陽聯想到的那些事情，自以為是被自己所說的消息給震驚到了，心中突然有了一些不安，尋思：

「我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一些？這會不會給顏渥帶來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