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人族

在顏亮發出聲音之後，沒過一會兒，一個年輕人出現在了洞口。

他便是顏亮所說的幼孫顏渥。

齊秋感應了一下，那個叫顏渥的年輕人修為已經到了金丹中期，修鍊的同樣也是太浩門功法。

這個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

雖然門派禁止那些和門派有關係的家族私傳功法，但是，那種事情很難完全的禁止得了。

特別是聽顏亮說，他們來自於蒼溟大陸東部，那更是在太浩門勢力範圍之外，想要禁止都沒有辦法禁止。

齊秋覺得，如果顏亮他真的是從蒼溟大陸最東方過來的，那就說明他們應該是有什麼事犯了太浩門的忌諱，在蒼溟大陸西部沒法立足才躲到那裏去的。

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

他也沒有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不定就是人家不方便說的事情，沒必要細究。

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顏亮帶着顏渥上了齊秋他們的飛舟。

這飛舟的空間夠大，多他們兩個人也不多。

顏渥金丹中期的修為，在這麼多修士裏面，也就是比蘇牧的修為高一點。

一下子見到這麼多陌生的修士，他還有一點怕生的樣子。

看起來也不怎麼懂得跟別人交流。

齊秋問了一下顏渥的年齡，竟然還不到四十歲，讓他有一些吃驚，對顏亮說道：

「這可是一個修鍊的好苗子，顏道友也是後繼有人了。」

顏亮苦笑，搖了搖頭，說道：「慚愧得很，苗子是一個好苗子，只是在我這裏卻得不到多好的培養。」

齊秋心中一動，又看了一眼顏渥，對顏亮說道：「顏道友也太謙虛了，這孩子這麼年輕，就已經進入到了金丹中期，一般人可培養不出來。」

算了一下，又詫異的說道：「還不到四十歲，豈不是說他出生沒多久，妖族就入侵了？」

顏亮點了點頭，嘆息道：「這個孩子就是在災難中長大的，幾歲的時候就跟着我東躲西藏，近三十年來，都沒見過幾個人。我都懷疑帶着他繼續躲下去，等我死後，他會不會變成妖獸一樣的存在，忘記了自己人族的身份，也忘記了人族的語言。」

齊秋一開始並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仔細的想了一下，突然就感覺到一陣悲涼。

這個孩子幾歲的時候家族就遭遇到了變故，然後就跟着顏亮在這一座大陸上東躲西藏，見到的只有妖禽妖獸，卻見不到人類。

等到顏亮死後，就不存在跟他交流的人了。

這樣，人族的語言對他來講也沒有了任何的意義，他會在這叢林之中慢慢的忘記。

甚至人族的身份，也會在這叢林之中慢慢的忘記。

以後，要不就是一個人孤獨的在這叢林中老死，要不就和妖獸為伴，繁衍生息。

那也就不知道到底是屬於妖獸，還是屬於人族。

他對顏亮說道：「顏道友，跟着我們去了汾國，你就不用擔心這樣的問題了，那你就是我們人族聚集生存的地方。如果你們願意加入飛仙盟的話，你這個孩子的資質，以後肯定會有着很好的發展。」

顏亮道：「我已經老了，加不加入都無所謂，這個孩子如果有機會加入，那我九泉之下也會感恩戴德。」

這話裏面，就有着很深的悲哀。

他們都上了飛舟，飛舟並沒有馬上掉頭回去，而是繼續深入大陸，尋覓妖獸的蹤跡。

他們有着他們自己的行程，不會因為救了兩個修士而改變。

這不只是為了歷練隊伍，同時還是為了獵殺妖獸換取修鍊資源。

收穫到的資源，每個參與的人都有份。

這也是戰堂修士修鍊時間很少，卻有那麼多聯盟的修士願意報名加入戰堂的緣故。

能夠跟着大隊伍獲得更多的修鍊資源，那就意味着擁有着更好的發展。

哪怕是自己已經沒有多少進步的可能，至少也可以將那些修鍊資源給自己的親朋好友，給自己的家族子弟。

他們每年出去的次數有限，每一次都必須要利用好，可不能因為救了兩個人就改變行程，那樣參加的那些修士會比較失望的。

顏亮祖孫二人跟了這一支隊伍十來天的時間，看着這一支修為其實並不是那麼高的隊伍是如何利用戰陣斬殺比他們厲害得多的妖獸的。

顏亮也還罷了，他孫子顏渥看到那樣的事情，很是興奮，眼睛都有一些放光。

顏渥幾歲的時候家族就被妖獸入侵，太多的親人死在那一場浩劫之中。

那個時候他記得的東西還不多，不過那些妖獸的兇殘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也知道在那一次浩劫之後，他的親人就只剩下顏亮一個了。

他對妖族有着很大的恨意。

可是，從幾歲開始就只跟着他爺爺東躲西藏，對人族的記憶越來越淡薄，對人情世故也茫然無知。

現在是他長大后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修士，好奇之餘，也有一些害怕，一個人躲在一邊好奇而又帶着一些驚恐的看着周圍的那些人，完全不像是一個年紀快到四十的成年人，更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或者像一隻受驚了的兔子。

不過呆了兩三天之後，在那些修士們主動的攀談之下，他慢慢的也適應了過來。

感覺到了這一群修士和那些妖獸不一樣，沒有那樣兇殘，對自己有着善意。

——這可是相當不得了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東躲西藏了，二三十年的時間，除了他爺爺之外，就再也沒有感受到任何物種的善意。

而這一次卻感受到了很多的善意。

突然有一些明白爺爺經常跟他講的人族是什麼意思。

他們每一個都是人。

他們聚在一起生活，互相幫助，那才是族。

他內心的提防也就漸漸的沒有那麼重了，和這些人的交流也越來越多。

雖然算不上是融入了這群人裏面，但是至少沒有之前的那種排斥感。

顏亮看到這個唯一的親人跟外人有了比較好的交流，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感傷。

這三十年時間裏，在這個已經變成妖獸世界的大陸上東躲西藏，他自己都有些認不清自己人族的身份了。

他最為擔心的，還是這個孫子，沒有機會和人族生活，以後就會慢慢地忘記自己人族的身份，變成一頭妖獸。

看到現在這一幕，百感交集，有一種要落淚的感覺。

只要這個孫子可以融入到人族之中，他願意犧牲他的一切。

在這裏待的時間越長，顏渥跟這些人的交流就越融洽。

而在這裏面，他和蘇牧的交流最多。

蘇牧和他的修為差不多，年齡也差不多，而且蘇牧的父母也死在妖獸之手，兩個人對妖族有着相似的仇恨，共同語言也比較多一些。

顏亮沒有怎麼參與到這些年輕人的交流之中，很多時候他就靜靜地坐在那裏神識，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在他們的交流中，他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說飛仙盟是怎樣立足於汾國抗擊妖獸的。

飛仙盟確實是在抗擊妖獸。

雖然飛仙盟也確實投靠了妖族，但是他們抗擊妖獸這件事情是無法否認的。

顏亮上了這飛舟十來天的時間，就看到這一支隊伍斬殺了幾百頭妖獸，等級最低的也是四階妖獸，最高的有着七階妖獸。

看他們熟練的樣子，很明顯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

沒有豐富的斬殺妖獸的經驗，是不會那麼熟練的。

這也讓他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顏渥看着這一支隊伍的修士佈陣殺敵，他其實也想嘗試一下，甚至還和齊秋說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被齊秋拒絕了：

「你不能跟着我們一起殺敵，我們這是布了陣，才擁有這樣的殺傷力。你沒有跟着我們演練過這一座大陣，加入進來，只會讓我們這一座大陣都沒有辦法運轉，所以不能讓你加入進來。」

他這話讓顏渥有一些失望。

齊秋又說道：「你要是願意加入飛仙盟的話，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進入到防禦營，經過一段時間的演練，你也就可以和我們一樣上陣殺妖了。」

顏渥眼睛一亮：「我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們飛仙盟歡迎八方俊傑。」齊秋微笑着說道。

顏亮及時的說道：「他真有這樣的機會，那真的是三生有幸了。」

雖然他對飛仙盟投靠妖族這件事情還是有着一些心結，可是顏渥是他的孫子，也是現在他在這個世界剩下的唯一一個親人。

加入到飛仙盟，對這個孫子的發展當然是最好的。

和孫子的未來比起來，再大的心結也只能放到一邊去。

十來天的獵殺活動結束，飛舟以比較快的速度飛向汾國。

在這十來天的時間裏，顏亮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中卻着實有一些不安，總感覺到這個世界充滿著危險，只想早一點去到汾國，去到那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他可是知道，在這個世界，妖獸究竟強大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他自己這個年齡了，他不怕死，他怕的是他孫子死了，那顏家的血脈就會消失。

在這一場浩劫中，不知多少家族的血脈都已經消失了。

但他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很多次他都想着開口求齊秋不要再繼續獵殺妖獸了，將隊伍帶回去。

可是幾次話到嘴邊又噎下了，他知道這樣的請求會很唐突，要是惹得人家煩了，甚至有可能將他們祖孫倆扔下飛舟。

——就算是不那樣做，對他孫子以後在汾國的發展也極其的不利。

現在終於回返了，他這顆懸著的心也算是漸漸的放了下去。

雖然不能算是完全的安心，但是至少沒有開始那麼擔心了。

回去的路上，也發現了零星的妖獸蹤跡，只要是四階以上的妖獸，他們都毫不猶豫的進行斬殺。

不過他們回去的時候是直線回去的，並沒有刻意的尋覓妖獸的蹤跡來進行獵殺。

顏渥看到他們放過了一些妖獸不殺，有一些好奇的問道：「為什麼不將那些妖獸也殺了呢？」

齊秋向他解釋：「第一個，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耽誤在這種低階妖獸上。第二個，汾國還有很多散修，他們也需要獵殺妖獸來換取修鍊資源，這些低階妖獸沒有那麼厲害，可以讓那些散修靠着獵殺它們來換取修鍊的資源，讓他們也擁有着更近一步的機會。」

顏渥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路上雖然有着一些耽擱，但是這一次回去的比較快。

只是用了一天的時間，汾國那高大的邊境牆就出現在他們的眼中。

——是出現在他們的眼中，而不是在神識中。

因為他們的神識覆蓋距離還沒有那麼遠，而在高空飛行的飛舟之上，遠遠的就能夠看到蔓延在那大地上的城牆。

看到那城牆，顏亮突然就激動的站了起來，像傻子一樣的望着那城牆，望着那人族弄出來的痕迹，臉上老淚縱橫。

——人族！

——那就是人族的聚居地。

而且那城牆裏面，已經可以算得上是這一座大陸幾家門派之外唯一的人族聚居地了。

門派不能進去，這個地方卻可以進去。

在這個時候，顏亮突然間覺得，投靠了妖族，但是保護著這一片人族聚居地的飛仙盟，比那些在妖族入侵之前早早的就關閉山門躲避不出的道門各派要好得多。

——至少，他們保護了那麼多的人族。

——至少，他們一直到現在都在努力的抗擊著妖獸。

——而道門各派，又做了什麼？

顏渥是第一次見到城牆，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問蘇牧：「那是什麼？怎麼那麼長那麼整齊？」

「那就是城牆，是我們汾國的邊境牆。我們汾國幾億人口就是被那城牆給保護著，就生活在那城牆裏面。」蘇牧告訴他。

說到這個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他的童年。

他的童年就在城牆外面。

每天向北望去，都能夠看到那高高的城牆，那是他祖輩做夢都想着進去的地方。

結果，只有他一個人進去了。

「如果當初他們搬進去了，也許故事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吧？」

蘇牧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