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時日無多

敖榮的這一場自爆，將數千里範圍的海水都化為了虛無。

茫茫大海之中，突然間現出了一個真空地帶。

然後，那一片範圍之外的海水鋪天蓋地的奔涌過去。

水往低處流，這就是水之性。

當高處夠高，低處夠低的時候，高處的海水奔涌而下，給了人一種末世的感覺。

似乎天地都要被這海水給淹沒掉。

高低落差有數十里，而範圍更是縱橫各數千里。

這使得附近的海域水面很快就降低了下來。

滾滾潮流浩浩蕩蕩的奔湧向那低洼之處。

在這很大的一片區域，就只剩下潮水奔涌的聲音。

大荒真人躺在低洼處，一動不動，就像一個死人一樣。

過了很長的時間，奔涌的海水才奔流到他的身邊。

很快，海水就將他給託了起來，沖向更遠處。

他的身體就在奔涌的浪花之中起起伏伏，但是他自己一點知覺都沒有。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四面八方的海水終於將這個巨大的坑給填平了。

但是這也使得很大一塊範圍的海水都降低了很多，包括北上包括大陸邊緣，南下包括龍島，那裏的海平面都往下降了百丈以上。

想要恢復往日舊觀，還需要比較長的一段時間。

大荒真人也不知道在海水之中漂流了多久，這才醒了過來。

醒過來之後感覺到周身劇痛。

他的本命法寶被毀掉，傷害到的是他的神魂。

但是，最後那衝擊波將青藤劍衝擊到他的身上時，他的肉身也受到了一定的傷害。

後面又從數十里高的空中墜落在堅硬的岩石之上，受到的傷害更重。

也虧得他是返虛修士，肉身雖然比不上同等級的天妖強大，但也能夠和七階妖獸的肉身強度相比。

雖然受了重傷，但還不至於要他的性命。

之後，在奔涌的海水之中，也被各種激流撕扯，讓他已經受了傷的身軀傷得更重。

不過都不是致命傷。

醒過來之後，雖然感覺到周身劇痛，並不是很在意。

他醒過來的時候身體還在漂流之中，人就在大海深處，不管是海底還是海面，都不是他的神識能夠窺探得到的。

給他的感覺，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了海水，整個天地都被海水給塞滿了。

甚至讓他產生一種疑惑：「我是不是死了？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陰間？」

沒有一絲絲的光亮，睜開眼睛只能看到無邊的黑暗，還有冰冷的水。

在那海水中央，甚至連方向感都已經沒有了，不知道前後左右，甚至也不知道上與下。

這種感覺極其的不好，讓他回想起小時候做噩夢的情況。

似乎陰曹地府也不過如此。

但是身體的劇痛要讓他覺得這應該不是陰間。

身體的傷害並沒有讓他多在意，很容易就可以修復好。

但是感應了一下自己的本命法寶，感應了一下那一道分化出去的元神，卻什麼都沒有感應到。

讓他明白了，自己的本命法寶已經被毀掉了。

這個對他有着很大的打擊。

讓他明白到了一件事情：

「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是門派。

他已經沒有辦法執行完捨身任務全身回到門派。

執行捨身任務，成功的標誌就是殺死一個天妖，並且取回其頭顱來作為憑證。

雖然敖榮被他逼得自爆而亡，但是沒有留下任何的憑證，也沒有目擊者能夠幫他證明這件事情，他沒有辦法證明自己殺了一頭天妖。

他是道門第一人，倒也不是不可以用自己的信譽來給自己背書。

但是他寧可自己死，都不願意做那樣的事情。

那個頭沒有辦法開。

如果他開了那個頭，後面肯定會有效仿者，沒有斬殺天妖也會說自己已經斬殺了天妖。

那點將台的設立就會成為一個笑話。

他想要執行完捨身任務，那就得再殺一個天妖，取其頭顱而回。

可是，現在他真的沒有那樣的信心了。

因為他的本命法寶已經失去了。

這就等於失去了他最強大的戰鬥力。

雖然可以再煉製一件本命法寶，但是三十年的任務時間，沒有辦法讓一件新煉製出來的本命法寶晉階到極品靈寶的地步。

甚至連到達上品靈寶都未必能夠。

那攻擊力還不如自己的術法攻擊，跟沒有也沒有多大的差別。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殺掉一個天妖，並且取其頭顱而回，可能性太低了。

不能做到這一點，三十年期限到來，那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這個規定，他自己是不可能違反的。

敢將自己排到點將台捨身任務的第一個，他就已經做好了絕對的遵循規則的打算。

他知道道門有很多修士並不認同這樣的規則，只想着自己能夠活更多的時間，都睜着眼睛看着他這個第一人的執行情況。

他必須要做出一個榜樣來。

臉上露出苦笑：「活了三萬多年，也已經夠了，就算是死在這一場自爆之中，也沒有什麼值得遺憾的了。」

想開一點，這一次他雖然失去了本命法寶，但是妖族也失去了一個天妖。

能夠在天妖的自爆之下還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經是極為幸運的事了。

雖然只剩下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但是活着的每一天，都可以說是賺過來的。

就在深海之中，任由著暗流卷著自己的身體流動，暗中運轉法力，來治療自己的傷勢。

並且從儲物戒裏面取出了兩枚丹藥，服了下去。

不過半個時辰，身體的傷勢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神魂上的傷勢還非常的嚴重。

本命法寶被毀，分化出來的元神被消滅，讓他元氣大傷。

這個時候就算是碰到了一個返虛初期的修士，都未必是人家的對手。

還需要比較長一段時間的調養，才能夠讓自己恢復過來。

至於戰鬥力，沒有了本命法寶，那是怎麼都回復不過來的。

身體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之後，他也慢慢的弄明白了在大海之中的上下四方，開始向著海面升去。

足足往上升了數千丈，這才浮出海面，見到了滿天的星光。

這個時候，才有一點身在人間的感覺。

這個時候他只知道自己在茫茫大海之中，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不過這不要緊。

他現在只是沒有了本命法寶，可他依然是返虛大圓滿的修士。

從海面上飛身而起，根據星象，大概辨明了一下方向，就像著大陸那一邊飛過去。

沒用多久，山海大陸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神識之中。

感應着低了數十丈的海平面，大荒真人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

知道這是敖榮自爆所至，但是弄出這麼大的天地異象，還是讓他感覺震驚。

以前只是聽說過，但是從來沒有見過。

真實的見識到了那不可思議的景象，才知道原來自爆竟然真的有那麼恐怖。

想到了自己，本命法寶已經失去，最好的歸宿也就是找到一個強大的天妖，和對方同歸於盡。

那是一個人族修士最容易的死法。

他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了。

不過做出這樣的選擇之前，他還是需要調養一段時間，這樣才能夠讓自己的狀態恢復到巔峰狀態。

到什麼地方調養，那也是一個問題。

門派之中顯然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他不想兩手空空的回到門派之中。

門派之外，嚴格的講，已經不存在着什麼安全的地方了。

哪怕對他一個返虛大圓滿的修士而言都是如此。

蒼溟大陸那邊，有着眾多的天妖在那裏，也許一不小心就遇上了。

而山海大陸這邊，也照樣的有着天妖的蹤跡。

山海大陸這邊他不熟，不知道什麼地方屬於哪一個族群的地盤，有沒有強大的天妖存在。

在這裏要是遇上了天妖，以他現在的情況，大概率是逃不脫。

天地雖大，又能去什麼地方調養呢？

想了很久，突然間想到了汾國，想到了飛仙盟所在的那一片地方。

那是人族在門派之外唯一算得上是安全的地方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他感覺到自己的時日無多了，更希望在最後自己的這一段時光，能夠在人間多呆一些時間。

人間，因為有了人才叫做人間。

妖族生活的這個世界，不能夠叫做人間。

想到這一點，就決定向那邊飛去。

只是用了一天多的時間，他就已經飛到了蒼溟大陸地界，神識已經感應到了汾國那高高的邊境牆。

本來不需要一天多的時間飛行，只不過在路上他又出手擊殺了一些八階九階的妖獸，又摧毀掉了十幾座明王寺分院，耽誤了一些時間。

現在他的狀況，對付返虛初期的修士都不行，但是對付那些九階妖獸，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只要不遇上第一次去龍島遇上的那麼多龍族九階強者，他就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就這樣一路飛過去，都能夠發現十幾座明王寺的分院，讓他憂心忡忡。

看來明王寺在這妖族已經鋪開了很大的盤子。

本來想着身體恢復到巔峰狀態之後就找一個厲害一些的天妖同歸於盡，現在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在和厲害的天妖同歸於盡之前，還是要在這山海大陸巡視一遍，將所有的明王寺分院都給毀掉，將所有的明王寺僧人都給殺掉，這樣才能夠解決道門未來的一大隱患。

臨近汾國的時候，他又將自己的修為封印到了元嬰境界，在城頭接受了守城修士的一番盤問之後，就進入到了邊境牆內。

那些生活在汾國境內的老百姓出現在他神識中的時候，讓他有一種特別溫暖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時日無多，看着那些同族平安的生活着，就有着一些莫名的感動。

也有一點慶幸，當初自己並沒有一怒之下將飛仙盟給毀了。

要不然，汾國境內的那些老百姓都要跟着死去。

現在飛仙盟戰堂的修士還是在城頭巡邏，該訓練的也在訓練。

有一些修士成群結隊的去城外獵殺妖獸。

雖然獵殺的妖獸等級都比較低，可是大荒真人神識觀察到那樣的情況，心中還是比較的欣慰。

那些修士的士氣都很高，他們對妖獸的仇恨也很高。

這些修土不能叫做向妖族投降了，他們還是在和妖族戰鬥，保護著人族。

唯一感覺到遺憾的，就是這些修士的實力太低了。

他這一次離開汾國，前前後後也只是一個多月的時間，當初在飛仙城外租下來的房子租約都還沒有過期，他就繼續住在了那裏。

在這裏他沒有熟人，沒有跟誰聊天，只是通過神識窺探著別人的聊天，知道了一些他離開之後發生在這裏的事情。

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倒是沒有發生多大的事情，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一群鳳凰飛了過來，進入到飛仙城中，呆了大半個月才離開。

據說，那些鳳凰就是在飛仙城中修鍊。

飛仙城不允許散修進入裏面，卻允許一些鳳凰進入到裏面，讓一些散修提起這件事情語氣上有一些不高興。

不過也沒有什麼怨恨之語——心裏未必沒有怨恨，至少是不敢說出來的。

現在在飛仙盟的宣揚之下，彩鳳族已經成為了人族最好的朋友，敢在汾國境內挑撥兩族的關係，那是會受到打擊的。

在這期間飛仙盟做的另外一件比較大的事情，那就是在被他們從妖獸手中救出來的那些人裏面，招收了幾百個弟子。

這讓很多散修非常的羨慕。

飛仙盟招收弟子的條件很苛刻，以前一年也就是收個十名二十名，不要說那些散修沒有機會加入，就算是聯盟中的那些家族子弟，也極難進入。

現在飛仙盟對聯盟中的那些子弟放寬的條件，但是要進入也很不容易。

而這一次，在那些被救出來的人口中一下子就招收了幾百個成為聯盟的弟子，比例已經算得上是非常高了。

——和以前相比的話。

不要說那些散修很羨慕，就算是那些家族子弟也都很羨慕。

那幾百個新招收的弟子，編入一個堂口，叫做恨堂。

那個恨，就是對妖族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