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求你
顧相宜落下這話的時候,沈瀲竟無法反駁。
他總不能承認自己在暗處蹲了顧相宜一炷香的時間,親眼盯着她離開的。
沈瀲只得打岔道:「這麼晚了還沒打烊?這麼勞累可不行啊!」
但顧相宜哪裏會被他輕易岔開話茬,直接了當的問道:「這些便不勞煩沈大人操心了,倒是沈大人,您是怎麼進來的?外面我明明已經鎖上了!」
這一茬,沈瀲是岔不過去了。
實則顧相宜早就不想再看沈瀲這般惺惺作態了,二人倒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
見沈瀲不答話,顧相宜笑了一聲,率先將話茬引入正題:「所以,沈大人是撬鎖夜闖葯堂了?」
話到如此,沈瀲遂也不端著了:「不錯,我是撬鎖進來的。」
「尚不知沈大人如何解釋此事?」
此事一經傳出,沈瀲必落個身敗名裂!
那麼事到如今,沈瀲這張假笑的皮囊,也不得不撕下去了。
「既如此,咱們不妨把話說明白。顧娘子,我懷疑你給我的這本書有問題!」
沈瀲將這本醫書拿出,乾脆出口質問。
而顧相宜卻依舊從容不迫:「有什麼問題?」
沈瀲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有另一個問題想問顧娘子——敢問顧娘子是從何處接觸的洋文?師從何人?」
顧相宜聽罷,竟是覺得這個問題很荒謬,遂回答道:「我娘家是商戶,且我娘當年一手將產業做大。我幼時便跟着我娘學經商,同洋人打交道是家常便飯的事,自是懂得幾句洋文。你若是不信這一點,可以直接問我,也可以多方打探,但三更半夜撬鎖入室的舉動,還真是嚇到我了。沈大人,這事兒你總得給我個說法吧?」
沈瀲聽罷,卻是覺得可笑。
她為什麼明明已經打烊離開了,明明在外面上了鎖,人卻在葯堂內蹲他,等著抓他現行?!
以沈瀲的推斷——她八成是故意設局,縱是無法直接讓他身敗名裂,今後也有足夠讓沈瀲無法洗清的理由,讓沈瀲徹底與他們斷了來往。
畢竟這一次,沈瀲是解釋不清的,岔不過去,也裝不出來。
他終有一次自己是讓自己成了徹徹底底的過錯方,於情於理都無法將事兒再辯成顧相宜脾氣不好或者誤會了他。
沈瀲想到這些,突然覺得可笑。
下一瞬,沈瀲也終是變了一副嘴臉,徹底恢復了原貌。
「我沈瀲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唯獨你這個小娘子,恐是讓我下輩子想起來都記憶猶新。」
顧相宜卻是笑道:「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這件事結束之後,你能忘了我,今後咱們誰也別再招惹誰。」
沈瀲爽快的回道:「可以啊,交出醫書,今後我保證離你們遠遠的,既不擾你清凈,也不會礙了池二的仕途。醫書給我,今後咱們就當是從未見過。」
「這樣當然再好不過,只是……醫書我不是已經給你了嗎?」
沈瀲聞言,臉色頓時變得僵硬:「顧娘子,我勸你還是乖乖把醫書交出來,你一個尋常老百姓,討這功賞對你有什麼用?你想要什麼,待池二將來封侯拜相之後,什麼不能給你?你這人平時也挺明事理的,怎麼這點事都想不明白呢?」
想不明白?
在顧相宜看來,想不明白的分明是沈瀲!
這根本不是功賞不功賞的事,而是這套診術究竟能否傳入大慶的事,此事事關重大,那本醫書則是命脈,絕不能將其交到沈瀲手中。
顧相宜遂堅定的道:「沈大人,您究竟還有什麼不信的?那本醫書我已經交給你了!」
「你給我的醫書是假的。」
沈瀲實則是無法拿出證據確定這一點的,他只能用這種逼迫和壓力去讓顧相宜自己招供。
但顧相宜卻還是淡定如初:「怎麼可能會是假的?大人,我用的一直都是那一本!」
「別唬我了!將真正的醫書交出來!」
然,即便沈瀲吼了出來,顧相宜仍是不為所動。
她是咬死了那本就是真正的醫書,只要她不動搖,同樣不懂洋文的沈瀲便拿她無可奈何。
而且——
詭辯,不是只有沈瀲一個人會玩。
他若問她怎麼能看懂那些文字,那麼顧相宜便告訴他——家裏是經商的,從小便跟着生母學這些,若是信不過他,就去問別人。
但沈瀲上哪兒去問別人?她生母早就死了,所有產業都是她生母在世的時候一個人擔着的,問誰都是一問三不知。
沒有人能準確的告訴沈瀲,顧相宜究竟會不會洋文,這根本就是個坑!
但顧相宜的眸光卻十分堅定,彷彿是在告訴沈瀲——那三樣證物,真的沒有任何問題,放心帶着它們去交差吧!
這彷彿是一道催眠,沈瀲只要看着顧相宜那沒有絲毫惡意的模樣,腦中便充斥着想要相信她的念頭。
唯有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所形成的直覺還在勸他保持清醒。
有詐,裏面一定有詐!
可是他竟找不到任何證據去證明這一點!
最後,沈瀲再也綳不住了,道:「顧相宜,爺我求你了……交出來!無論你要什麼功賞我們都好商量,我熬到今日這一步,我不能再經歷一次失敗了,當年與我一起進入十三衛的人,他們哪個都沒我優秀,他們一個個都是狗屁!而我呢?我比他們會辦事,我比他們有能力,但現在他們不是成了二級頭目,便是入了都察院,還有調升到別處的……他們都加官進爵了,唯獨我啊,死了媳婦,沒了兒子,一個人孤零零的什麼都沒有,像個浮萍一樣,倘若再這樣什麼都得不到,我不確定我還能堅持多久。你就當是可憐我一次,讓我一次,咱們好說好商量,有什麼功賞我跟你分,這些都好說,咱們好好談明白了,行嗎?」
顧相宜聽得出來,這是沈瀲的最後一招了。
他或許知道,她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他放下最後的驕傲,只希望顧相宜能同情他。
可是有一點他卻忘了——
天下可憐人太多了,不是任何人都值得顧相宜去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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