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他們正在醒來
歸德門外，原本清水濠東被燒毀的滿城處，一尊高約三四米的漢白玉紀念碑，已經快建成了，負責興建這座漢白玉紀念碑的是整個廣州滿城的旗人。
心狠手辣的葉大王當然不會現在就把他們送去交趾，哦不！現在應該叫廣安省了。
說起來這些旗人是贖罪的苦工，但葉大王也不可能讓廣安的奸商工廠主免費的使用啊，要用這些旗人，那都得給我葉大王錢，用錢買人才行。
現在還留在廣州的旗人大約還有一萬人左右，基本都是老弱婦孺。
壯年男丁大多在謝恩巷磕頭悔過之後，就選擇了北上去追廣州將軍善德，按照這個時代人的觀念，礦廠，那絕對是個危險性極高的行業，但紡織工，聽着好像不是很累！
呵呵！天真！這個時代的血汗紡織廠，只要進去了，不把你累得口吐鮮血，那黑心資本家這五個字豈不是擺設？
而且葉開根本無所謂旗人男丁走不走，因為如今之天下，已經工業國的天下了。
拼的不再是弓馬嫻熟，而是誰的煤多，誰的鋼鐵多，就那麼些養廢了，嚇壞了的旗丁，再多十萬也不可能翻得了身。
更何況，葉開陰險的笑了笑，等到他們拿起了刀槍，那就不是平民了，我在戰場上把你們擊敗，把你們全殺了，總不是濫殺無辜了吧？
所以從內心說，葉開反倒是希望留下全是女人婦孺才好，一是好管理，二是廣安現在缺的不是男工，男工不夠，沒人下礦場，那就去劫掠啊！
全廣安和廣南，現在噸位在兩百噸以上的私掠船起碼有三十幾艘，沒了礦奴就去搶，不然南洋那麼多土著怎麼消耗得完？
總不能我葉大王打造了一個安安穩穩的環境，結果讓土著繁衍生息吧！
是以現在的廣安，缺的不是男工，而是心靈手巧可以進廠的女工。
南洋，特別是印尼的土著女人大多蠢笨，要把她們訓練成為一個合格紡織女工，那可不容易！
但旗人女子就不一樣了，實際上現在的旗人，他不說自己是旗人，你根本就無法區分他是旗人還是漢人，幾乎一切都與漢人無異。
因此，這些旗人女子用來送進紡織廠做女工正合適，而且只要她們能做滿五年，葉開也不會為難她們，五年後，改個漢姓把她們當成漢人女子一嫁，誰還記得他們是旗人！
1796年7月十五，中元節，廣州全程縞素，一切的娛樂活動都停了。
半個廣東的士紳代表，參加了起義的廣州市民，以及廣西、廣安、廣南三省，南四州，蘭芳大島來的代表，都聚集到了歸德門的漢白玉紀念碑處。
紀念碑高聳入雲，呈長條形，四面皆有文字與圖畫。
正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從隆武、紹武、南唐大王到永曆天子，甚至連弘光天子和魯王監國都有。
全部是在明末天傾時罹難的前明宗室，能找到記載的，足足有一百四十人之多。
左側的文字，則密密麻麻的記載着庚寅年廣州大劫難的死難者，這些死難者的名字，都是倖存的當時廣州市民回憶並暗中記載下來的，當然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的死難者的命名字，已經無從知曉了。
右側的文字，則記載了大明天傾以來，殉國的忠臣義士，李定國、張煌言，史可法、閻應元、黃道周，劉宗周，瞿式耜，張同敞，夏允彝、夏完淳父子，陳子龍，文安之，嶺南三忠，郭之奇、王興等等。
包括原農民起義軍的李來亨等夔東十三家，都被記載到了上邊，足足有五百多人，光督撫閣部以上的大臣就有三十幾位。
不過這肯定還沒收全，更多的忠臣義士，如同葉開先祖鐵庵公葉秀芳那樣的，早已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了。
紀念碑的後面，則寫着葉開的題詞。
『凡千萬年來，在民族危亡時奮不顧身殺身成仁的英雄豪傑永垂不朽！』
『自大明天傾以來，為興復華夏前仆後繼捨生取義的忠臣義士永垂不朽！』
「咚！咚！咚！」哀傷而激昂的鼓聲響起，無數人抬着一口口黑色棺材緩緩前進，葉開親自抬着最前面的一口棺材，在他身邊，無數的文臣武將簇擁著，人數更多的廣州市民則緩緩的跟隨着。
這些棺材中躺着的，就是犧牲在歸德門上和大起義時的犧牲者。
一身白衣的周三妹扶著哭的快要斷氣的母親，也緩緩的跟在人群中。
她當時沒發現，後來才知道，她哥哥周蝦仔在進攻的時候，被鉛彈擊中，倒在了進攻的路上！
在周三妹的旁邊，是穿着七品武官官服人模狗樣的大雞，得了個奉恩尉爵位，還得了十五畝良田的四叔，以及沙河的所有鄉親門，他們都紅着眼睛，氣氛肅穆而哀傷。
「值了！這輩子值了！師兄，明王親自為你扶棺，你就安息吧！」
一個李鬍子的徒弟正在喃喃自語，李鬍子和覺因大師帶來的南少林武僧，總共犧牲了十一人，能活下來的也個個帶傷。
李鬍子見過葉開以後，已經自告奮勇的要回四川，為明王招募義士去了。
四叔身邊，他的兒子良仔，也紅着眼睛也在人群中走着，他忽地輕輕轉過身，看着四叔。
「老豆！我已經報名參加了復興軍，而且已經選上，不久就要去軍營了！」
「啊！什麼？兒啊！我已得了爵位，還分了田，咱們家不需要去拿那二十畝的買命錢啊！」
四叔嚇了一跳，他本來就有點身家，又因為騎馬安撫廣州市民的功勞，得了個奉恩尉的勛位和賜田。
葉開開出的二十畝軍餉，雖然多，但大家都知道，打下廣州城不算什麼，因為廣東的綠營早就在富良江邊就已經損失殆盡。
真正的苦戰，真正要決定明王是否有天命的戰事，還得是和從北京來的滿蒙八旗的大決戰。
這個至少能決定南國歸屬的戰鬥，絕對會是一場苦戰，所以這時候選擇去當兵，風險非常大！
不過良仔搖了搖頭，他看着那些白盔白甲的少年近衛和滿頭大汗抬着棺材的葉開。
「老豆，你的家業就留給老二吧，我孫良仔自己的家業，我要自己去掙，而且大家都不當兵，什麼時候才能興復漢家？」
「說得好，良仔哥，我也要去從軍！我也要去為我哥哥報仇！」紅着眼睛的周三妹突然轉過身，一臉堅定的說道。
周圍人都被周三妹的話嚇得一愣，良仔更是張大了嘴巴。
「你去？軍隊可不招女人，你去了能幹什麼啊？」
「誰說軍隊沒有女人，那花木蘭和穆桂英是哪來的？而且我力氣大，跑的也快，你就打不過我，憑什麼你能去，我不能？」
良仔剛想說花木蘭和穆桂英都不是真的，可周三妹的後半句話就把他給噎得一陣胸悶。
這周三妹從小就長得壯，特比女孩又比男孩發育的早，那小時候的周三妹，可是沙河孩童中的一霸！
三五個男孩子群毆都打不過她，家裏條件較好的良仔，從小就沒少被周三妹揍，還經常被搶走吃食！
「阿良仔，讓你帶的白糖糕你帶了沒有？還想挨揍嗎？」
「我家沒有白糖糕！沒有！」瘦高的良仔心虛的飛速擺動雙手不承認！
「哼！你阿母剛在我家炫耀過！你敢說沒有！」
「咚！」肥嘟嘟的拳頭，直接砸到了良仔的頭上！
痛！真疼啊！良仔不自覺的摸了摸額頭，好像還有點隱隱作痛的感覺，都被這壯女子給打出陰影來了！
「入土為安！」
良仔還在回憶，紀念碑那邊已經在舉行入土為安的儀式了。
當然這麼多人是不可能真的安葬在這裏的，現在只是做個樣子，他們都會被安葬到郊外的公墓，不願意去公墓的會給一筆安葬費。
但這裏，就在清水濠邊，會建起一座賢君忠良廟，這些犧牲的人，包括紹武天子等，都會在這裏有神主牌位！
哀傷的鼓聲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明王殿下，帶我們報仇吧！為兩廣的父老先祖報仇！」
呼喊聲中，葉開緩緩的走到清水濠橋中間。
「是要報仇，但不止要為兩廣的父老報仇，我們要為全天下的父老報仇，一直到北京城的那些滿洲勛貴們，償還完他們禍亂中原百五十年的罪惡為止！」
「報仇！」
「報仇！」
「報仇！」
山呼海嘯的報仇聲響起，氣氛已經被調動起來了！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比民族情緒不好更容易被調動起來的東西。
葉開感覺得到，兩廣人已經開始覺醒了，現在，葉開終於可以徵召他們，去和南下的滿蒙大軍大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