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出征還是赴死

沙角炮台，現如今的沙角炮台還不是後世那個粵海第一重門戶，後世那個大小炮三十幾門的炮台，要到嘉慶五年才會興建。

現在，整個沙角炮台只有老舊紅夷大炮十門，而且也不能調節射擊方位和角度，復興海軍一來，首當其衝的沙角炮台就遭了老罪了！

開戰僅僅不到半個小時，沙角炮台的守備就陣亡了，麾下一百多官兵個個帶傷。

說實話吧，他們沒有在這猛烈的炮火中直接潰散，就算對得起人了。

「打！打你娘的打！那些水鴨子縮在港口不出去，硬讓老子這幾門小炮去跟人家的紅毛大船對轟，尼瑪的，敲竹杠的時候不分給老子一兩銀子，送死倒讓老子來頂，你老母的乾脆拿把刀把老子殺了算了！」

額頭被飛濺碎石打的血肉模糊的劉把總，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罵罵咧咧的咒罵着，幾十個兵丁圍在劉把總周圍，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

他們這沙角炮台的老式火炮根本就夠不到洋麵上的大船，完全是被動挨打，所以守備一死，他們都縮到炮台後邊去了，反正一個月那麼一兩把銀子，他們誰也不稀罕。

不過他們幸運的是，這個時代，海戰中戰艦想要對岸上的炮台造成大量的傷亡，那是很不容易的，除非你有不列顛海軍和荷蘭海軍的那份本事，不然的話，想用船上的大炮將岸上的炮台全數擊毀那是在做夢。

特別是復興軍的海軍，成立到現在雖然也有七八年了，但也還是處於最基礎的階段。

能擺出幾個陣型，知道怎麼搶佔上風位，知道怎麼穿插分割，雖然技術一般，也還能駕駛得了大帆船，但要進行海陸配合的搶灘登陸，那就高看他們了。

其實這就算進步不小了，真正叢零開始的海軍，想要把大帆船開走都不容易！

復興海軍能進步這麼快，一是復興海軍中的歐洲水手和海軍還有一些，二得幸虧葉大王穿越前已經混到去開海蚱蜢了。

從戰術上來說，後世海警的海蚱蜢，多少還跟現在的海戰有點關聯，所以他還是提了很多不錯的意見，特別是水手的訓練和戰術上面，要是他穿越前是個在05x上面玩雷達和導彈的，那就得抓瞎了。

但不管怎麼說，在這個時代，帆船戰列艦去挑戰岸防炮台是打不過的。

海面上波濤起伏非常影響精度，可你要是離得近了，戰列艦命中炮台十炮，很可能還沒炮台命中你一炮來的狠。

況且這個時代戰列艦上用的還是坑爹的滑膛炮，彈道也比較迷，是需要用數量和拉進距離來彌補精度的。

所以這個時代海軍的打法，要麼用戰列艦上的火炮掩護陸軍登陸去奪取炮台，要麼趁著漲潮一波衝進港口擊沉對方的戰艦。

大角炮台上，廣東水師參將麥廷深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比沙角炮台向外突出，必然會承受對方艦隊的炮火，大角炮台的位置稍稍靠後，目前威脅還不大，但麥廷深知道，危險很快就來了。

之所以現在還沒挨炮，那是因為在大角炮台面前的水域中，其實是有不少的木牌暗樁和鐵鎖鏈等水下障礙物的，交趾艦隊如果不清理完這些水下障礙物，根本沒法進攻大角炮台。

從戰術上來說是很完美的，因為敵船在清理障礙物的時候，必然會受到大角炮台的轟擊，不清理障礙物則沒法靠近，但是，這個戰術設計的參考物就很坑爹了。

它還是按照滿清與台灣的明鄭海戰標準設計的，因為我大清眼中的敵人不是泰西人，而是最後的漢家武裝，東寧朱成功和朱錦父子，可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如今早就落後了！

現在來的交趾大帆船，它們的火炮射程遠在大角炮台之上，可以從容的用大炮一個一個拔出木牌暗樁等。

等到航道清通了，大角炮台這十幾門炮拿什麼和別人打，人家最大的一艘船就有炮七十幾門。

想到這裏，麥參將拉住一個戈什哈，「去，告訴沈軍門，讓帶着水師船隊從蕉門附近衝出去，交趾大船火炮犀利，我恐怕沙角炮台堅守不到幾時了！」

其實不用麥廷深提醒，沈瑄已經早就有了打算，來襲的交趾大船雖然船堅炮利，但畢竟他們沒法掌握整個珠江口的情況。

相反廣東水師這些水兵們，都是在這裏安家了一百多年的地頭蛇，一定有辦法將港口的水師戰船開出去。

不要多了，只要將虎門要塞附近這十幾艘千料大船開出去，廣東水師的精華就可以保留，有他們在，交趾水師就不能隨意行動。

如果能把廣東水師和福建水師甚至浙江水師的大船機動起來，還是可以依靠岸上炮台進行近海防禦的。

可如果廣東水師和福建水師等被各個擊破，那整個東南的海防可就沒了，交趾的船隊可以肆意選擇地點登陸。

他們不但可以來封鎖珠江口，還可以上去封鎖閩江，甚至騷擾江南、山東乃至大沽口，到時候萬裏海疆處處烽煙，拿什麼防守？

不過沈瑄想的不錯，但他麾下的廣東水師官兵們，可就不給他面子了！

虎門要塞，水師虎門營，一聽說沈軍門要帶着他們衝出去和外面的交趾大船死戰，這一下就炸了鍋！

要說這整個廣東哪的兵最富？沒有哪個營頭敢說比虎門營和大嶼山的大鵬左營有錢！

因為兩地方正好扼守着由海入珠江口的咽喉，走私的，販賣鴉片的，不給虎門營和大鵬左營的綠營老爺們上貢，能放你進去？

所以這大鵬左營和虎門營，是整個廣東，不，應該說是全大清綠營來錢最快的地方！

這裏就算普通一個綠營兵，哪個不是幾千兩的身家？一個看着普通的綠營大兵很可能小妾都有幾房，就這樣的身家，你讓他們出去跟交趾大船死戰？人家能幹？

是以沈軍門的命令才剛下達，就不知道被誰捅了出去，士兵還沒集結呢，四面八方的水師兵的家眷就漫山遍野的來了，一個個拖家帶口的哭聲震天，幾個上了年紀，潑辣大膽的老太婆，甚至直接躺在營門口不肯起身！

這些老太婆們一口的廣州白話，罵起人來連綿不絕，其火力輸出，趕得上一桿轉速全開的加特林了。

沈軍門的戈什哈是浙江寧波人，完全聽不懂這些廣東老太婆在說什麼，只能從他們指天指地的動作來判斷，肯定沒說什麼好話。

同樣的，沈軍門的戈什哈們一口難懂的寧波話，對於廣東人來說，也如同是天上的語言，雙方雞同鴨講了半天，誰也不知道對方說的什麼。

本來有一個跟着這些戈什哈來的本地綠營把總可以翻譯翻譯，結果這把總一看營門口這架勢，早就開溜了！

他特么也是虎門營的，他也不想死，這廣東水師的船年久失修，開到海上還想死戰？送死差不多！

隨着日頭逐漸升高，沒有家人需要出征的守炮台綠營兵家眷，也圍攏了過來，女人哭、老人哭、小孩哭，撒潑打滾的弄的塵土飛揚，就連已經集合的一些水手也開始抹眼淚。

悄悄隱藏在戈什哈中沒有露面的沈軍門，絕望的看着這一切，知道的，明白這是綠營兵出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集體去送死呢，雖然確實也有送死的成分，但這廣東水師也離譜了吧！

這是公然抗命啊，他們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要是他沈軍門不是新官上任，倒可以憑藉威望壓制他們，可他上任不過才四個月，連人都沒認全，這一票廣佬憑什麼聽他的？

「二叔！這些廢物指望不上了，強拉出去恐怕要出大問題，得趕緊找到虎門營的劉副將，不然這兵肯定動不了！」

沈軍門的侄子小聲的提醒著隱藏在人群中的沈軍門，虎門營的劉副將自從開打就不見了人影，只有找到了他，才有可能調得動虎門營的人，強行調動的話，恐怕就要嘩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