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閩地魯迅

第396章 閩地魯迅

「你這狂生,說來說去都是那些無用之論,毫無經世致用之功效,反倒教人去造反行叛逆之舉,你何不自去巡撫衙門領一刀,免得禍害別人!

林孟養向來持身以正,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族侄!」

福州鰲峰書院外,被時人稱為狂生的陳壽琪,正在怒罵另外一個書生。

被罵的的書生雖然被陳壽琪的口水噴了一臉,卻毫不在意,只是臉上帶着些許悲哀的表情。

這陳壽琪已經是全閩對滿清最不滿的文人了,素有狂生之名,言必稱漢唐,對班定遠、傅介子這類人極為推崇!

但就連他都覺得滿清佔據中國乃是理所應當,這天下,果然如明王所說的那樣萬馬齊喑。

臉帶悲哀的正是回到了福建的林逢吉,歸來時萬丈豪情,但到現在已經快要心灰意冷了!

接受他那一套觀點的,幾乎都是些連童生試都過不了的偏狹文人,而且就是這樣的文人,也沒有幾個,所謂撬動全閩士紳,完全成了笑話。

倒是跟着他一起回來的一些天地會分子發展的不錯,現在整個閩省,特別是閩南地區,那些天地會堂口都在暗中拜明王,準備跟着明王一起鬧事。

林逢吉也正是依靠他們,躲過了好幾次清廷的搜捕,現在清廷只知道有個叫什麼魯迅的狂生,在到處宣傳滿漢之仇,把滿人比喻成奴隸主,當然他們一直沒找到這個狂生是誰。

魯迅,迅哥兒,這就是林逢吉的化名,是葉開起的,實際上這也並不能完全算我們葉大王的惡趣味,也可說是帶上了某些期望的。

不過雖然隱藏的不錯,但林逢吉心裏卻滿不是滋味,這全閩上下的文人,都認為滿清統治中國沒什麼不好的,只想着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做着當大官的美夢,就差在臉上刻着順從二字了。

所以有些心灰意冷之下,他才會打着族叔林賓日的名號,來見這個閩南狂生陳壽琪,但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所謂的狂生,也只是對時下的風氣不滿而已!

「經世致用!」呵呵!林逢吉慘笑一聲。

「你陳恭甫不過是滿人朝廷治下之奴才,主子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操心了?

不!不!你連奴才都不如,內務府的那些包衣,散居各地的旗人才有資格當奴才,你這漢人,不過是連奴才都不如的奴隸,他們會讓你有經世致用之處?」

「少在這裏挖苦人,滿人雖然是以狄夷入中華,但其用中國之制度,行中國之教化,尊中國之禮儀,善待中國之人,那就是中國之君!

所謂奴才、奴隸,不過是你林逢吉的偏狹之語!自我大清入關以來,漢人只要有學問,做得高官的還少了?」陳壽琪絲毫不在意林逢吉的嘲諷。

「好個中國之君,那我問你,你這腦後為什麼會有辮子?你陳家是大舜的後裔,難不成大舜腦後,也拖着一根這樣的豬尾巴?

滿人佔據華夏,奴役你的同胞,末了扔給你一根還有點肉的骨頭,你就汪汪叫着撲上去咬住,還要搖尾乞憐,自認是一家人,人家當你是一家人嗎?

前明讀書人敢拒不奉中旨,封駁詔書,上書面刺帝王之過,你敢嗎?」

陳壽琪臉色變了幾下,實在不知道怎麼反駁,其實他何嘗不明白滿人之蠻橫和視天下漢人為奴隸之事。

但上百年來都是如此,難道就因為這個,就要他陳壽琪不顧全家性命,飛蛾撲火般的去造反?

「說來說去,還是你那一套,無非是慫恿別人去鬧事,自己倒是隱在幕後,你可知你這些狂悖之語一旦被朝廷偵之,要有幾人人頭落地?又有幾人滿門抄斬?

那林孟養次子林元撫聰慧絕才,八九歲就有驚人之語,日後必然能成國之棟樑,你何忍害他們一家?」

「哈哈哈!」林逢吉暢快的大笑幾聲。

「就是因為元撫我弟會是國之棟樑,我才不會讓他去給滿清當狗,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坐船南下,安全就不勞你陳恭甫費心了。」

「你!」陳壽琪勃然大怒,林逢吉的族兄林孟養是他的知己,林孟養次子林元撫極為聰明,八歲就曾作詩「海到無涯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更是年紀輕輕就入讀鰲峰書院。

陳壽琪極為欣賞他,常常跟人說等到林元撫大一點,就要把自己的經世致用之學傳授給他,日後必然是國家棟樑。

結果沒想到,林元撫還沒長大,就被這林逢吉害的只能全家坐船南下避難!

林逢吉慢慢的站了起來,貪婪的看着鰲峰書院外美不勝收的風光。

「交趾明王,帝室貴胄,血脈尊貴,天不絕炎漢,他日後必成洪武大帝那樣的千古一帝,我將元撫送到交趾,日後他之成就,也必然遠勝給滿清當狗!

這神州大地,遍地腥膻,滿清奴役我之同胞如同豬狗,不但鉗制我等思想,還要我等留着這象徵奴隸的鞭子,奇恥大辱莫過如此!

但我之同胞卻未蘇醒,即使如同你陳恭甫這樣的大才,竟然也將仇讎認作君王!

你不是說我只會鼓動別人鬧事嗎?今日就讓你看看我林逢吉之心,知府衙門的衙役,估計就要到了,你陳恭甫還是速速避開吧,免得說我又害了你!」

「什麼?」陳壽琪大驚失色,不過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遠處一隊穿着公服的衙役,就大聲喧嘩著往茶樓跑來,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來了似的。

沒有辦法的陳壽琪只能往一張屏風後面躲去,臉上的汗珠簌簌的落下!

這下可真說不清楚了,雖然他有舉人身份,可要是摻和進這種事情中,別說舉人,就是進士也是十死無生!

噔噔噔的腳步聲響起,陳壽琪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上樓來的衙役,並沒有大呼小叫的拿着腰刀戒尺鐵鏈等武器,趕緊圍捕林逢吉,為首的捕頭竟然是一聲長嘆。

「勝和堂恆侯譚四見過魯迅先生,先生這是何必呢?您是大才,又是明王殿下的學生,日後必然是出將入相的大人物,為何....,為何?唉!」

卧槽!陳壽琪真想現在就從這茶樓上跳下去,這福州知府衙門的捕頭,竟然都是會黨分子,聽起來還很崇拜那什麼明王,這鄧廷輯鄧知府,晚上能睡得着嗎?

「譚先生可知道真逸怎麼樣了?」林逢吉沒有回答譚四的話,而是搖了搖頭,問起了跟他一起回來的台州顧真逸的情況。

之所以福州知府會行文來抓他,就是因為顧真逸在台州為人出賣,台州的衙役從他家裏搜到了與林逢吉的書信來往。

雖然林逢吉用了化名,但為顧真逸遞交書信的僕役受不住刑,把所有的都說了出來,最後被順藤摸瓜找到了林逢吉。

但好在福建這邊的基層衙役,被天地會給滲透的跟篩子一樣,好些衙役甚至世代都是天地會分子出身。

要他們起來直接起來造滿清的反,他們是沒那個膽子,也不會幹,但通風報信還是做得到的。

是以林逢吉三日前就收到了警訊,不過他從容的安排好了老母妻兒和族中近支兄弟南下交趾后,自己卻留了下來。

「死了!據說顧先生手持利刃搏殺數人,最後被台州鎮的綠營用鳥槍打死了!」譚四靜靜的回答道。

「是我害了他,本來他是可以留在升龍不用回來的!」

林逢吉眼中閃過一絲淚光,他回頭看着譚四,笑着點了點頭。

「譚兄弟,日後明王到了這裏,請你告訴他,勿要忘了我與他的約定,請明王殿下一定在我墓上刻』為國而死』四個字!」

林逢吉輕輕的笑着,彷彿在說一件極為尋常的事情一樣。

譚四看着林逢吉,放在右腿處的拳頭,握了又松,鬆了又握。

「先生,你快走吧,現在還來得及,一切有我擔當,真要進了府衙大牢,那裏可不歸我們管了!」

林逢吉又笑了,他笑得特別開心,「譚四爺,帶我回去吧,我不會走的,你還有你該乾的事,我也將要走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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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南洋1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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