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天亡我也，非戰之罪
左邊歸仁西山軍這邊打的正慘烈，右邊華南海盜這邊，反倒安靜了下來。
麥有金和馮聯貴自從一個時辰以前，就沒有再發動哪怕一次進攻了。
儘管龍首丘上的莫觀扶派了兩撥傳令兵，他們也按兵不動，整個右邊戰場上，呈現出了詭秘的安靜。
不同於麥有金是個高壯的壯漢，馮聯貴身材要矮小很多，出身於疍家人的他，身材和面相上帶着典型的南島波利尼亞人特徵。
但他的頭腦，卻不像他的面相看上去那樣，似乎是個人畜無害的小黑矮子。
這個傢伙，是華南海盜的智囊，很多時候莫觀扶都還要聽他的意見。
同時這個傢伙還是個長壽翁，他比今年二十四歲的麥有金還大十歲，卻比麥有金活得長的多。
歷史上十多年後張保仔和郭婆帶成立海盜大聯盟的時候，馮聯貴就是發起人之一，甚至今年才三歲的張保仔都去世后，馮聯貴還活了十幾年才去世。
「大將軍，梁文庚死了！」兩人見面，沒有什麼寒暄，馮聯貴直接說道。
麥有金在西山朝的官爵是清海大將軍，所以馮聯貴叫他大將軍。
「什麼？死了！」極度震驚的麥有金猛地一愣，一股悲涼的氣氛在兩人身邊流轉。
「怎麼可能呢？他梁文庚打不過還跑不掉嗎？怎麼會把命都丟了？」
「他碰到了一支重騎兵，三百人的重騎兵，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把他麾下整整三千五百人給打崩潰了！」馮聯貴也心有戚戚焉的低聲說道。
「重騎兵？」麥有金難以置信的嘀咕了一句。
在越南這塊地方玩重騎兵？這葉大王的路子走的挺寬啊！
而且他一個南洋大族的少爺，去哪弄的重騎兵？
這玩意在南洋，一般的國王國主別說用，就是見過的都不多。
實際上整個南洋就沒什麼人用騎兵，更別提人馬俱甲的重騎兵了。
壓根就沒幾個人知道怎麼訓練，怎麼使用，還有玩重騎兵必備的萬里挑一寶馬從哪來的？
「而且我問過敗回來的兵卒了，他們並不是在移動中被突襲的，而是擺好了陣型，但還是被直接衝散的！」
馮聯貴又低聲的加了一句，但卻隱瞞了一個關鍵的因素，復興軍的炮兵！
這下麥有金更覺得後背一陣陣發涼了，三百騎兵，衝擊結好陣的三千五百人，而且這三千五百人中還有兩千火銃手，竟然一刻鐘就把步兵直接打崩了，連主帥都被殺，這是什麼樣的重騎兵能打出這樣的戰果？
「我還聽見被抓的安南民夫說。。。」馮聯貴的聲音突然變得吞吞吐吐神秘了起來。
「快說啊！都這時候了，有話就說！」
麥有金知道這傢伙的平素作風，總喜歡搞點什麼欲擒故縱，欲言又止，但都這時候了，有話就說才是正道理。
「我聽安南民夫們說，剛打死梁文庚的葉大王麾下騎兵，叫做白鬼騎兵，根本不是什麼訓練出來的，而是這葉大王用仙法，從天上請下來的！
他們不眠不休、不飲不食、刀槍不入，上次光中皇帝慘敗，就是因為被白鬼騎兵遮住了眼目進退不得，六萬人才會被葉大王一萬人打敗。
只是他們雖不飲食，但需要懾人魂魄，據說葉大王這四個月在北圻殺的人頭滾滾，一共處決了五萬人之多，就是為了餵飽他的白鬼騎兵！」
「一派胡。。。一派胡言，這些民夫有什麼見識，瞎胡亂說！」
馮聯貴一番話說得麥有金心驚肉跳的，他大聲怒吼著掩飾心中的恐懼。
「我也知道這些愚夫愚婦之言多不可信，可那支白鬼騎兵兇狠總是真的吧！
還有葉大王在北圻殺的人頭滾滾也是真的，據說光是一二品的鎮守、巡撫都殺了三四個，其餘四品以下官員上百，全是全家一體斬絕。
這樣殺人，恐怕也就洪武太祖這樣的狠人才下得去手吧，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心狠手辣雄主，怎麼是我們能對抗的？老弟啊，你我被那莫觀扶給坑慘了啊！」馮聯貴一臉的凄慘。
「是啊！而且這葉大王還有泰西大帆船戰艦十餘艘，武裝帆船二十幾艘，又有鄭七投靠，乃是這千里長沙、萬里石塘勢力最大的大泊主。
馮大哥和我，是海上混飯吃的，本該巴結他葉大王都來不及，何苦聽莫觀扶瞎扯來這陸上，以我之短擊彼之長與葉大王為敵？」
麥有金一臉的追悔莫及，兩人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同樣的目光。
「麥兄弟說得對，那莫觀扶得罪了葉大王的義兄，你我兩位又沒幹過想強娶人家妹妹為妾的事，為何要在這裏與葉大王的復興軍生死相搏！」
「大哥說得對，咱兩不能跟莫觀扶一條道走到黑，馮大哥你素來智計百出，你說怎麼辦，兄弟就怎麼辦！」
「好！既然麥兄弟與我意見相同，那我們就暫時按兵不動，不管他莫觀扶如何催促，我自不理就是了！」
「按兵不動？」麥有金稍微有點疑惑，難道不是該派人去請降嗎？按兵不動是什麼意思？
馮聯貴笑呵呵的看了麥有金一眼。
「咱們現在去請降那叫陣前倒戈、城下之盟，我看葉大王帶來的人並不多，必然是因為馬江邊的形勢也危急的很。
現在我們按兵不動，幫他看住莫觀扶，等着他派人來招攬，豈不比自己送上門去要好？」
。。。。。
「防禦使大人，快走吧！弟兄們頂不住了！」
一個穿着盔甲的西山軍該奇，連滾帶爬的跑到了阮文常身邊勸說着。
夕陽已經落山了，阮文常指揮着接近七千人進攻緩坡上的陳文淇所部九百人，前後四次猛攻，但都打不上去。
而且也不是兵卒門不奮力拚殺，阮文常看得見，他麾下的兵卒軍將們已經拼盡全力了，但就是打不過！
山坡上的唐寇修好了簡易的胸牆，有快槍、有掌心雷，作戰意志更是堅定無比，所以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就是簡簡單單的打不過。
阮文常看着身邊的該奇默然無語，七千人現在還能活動的雖然還有五千出頭，但基本都已經心膽皆喪，不敢再戰了。
而那邊，一支同樣兇狠的唐寇沖了過來，其中一個身高六尺，拿着斬馬刀如同天神下凡的巨人，正在肆意收割他麾下兵卒的性命，很快就要衝到他身邊來了。
更遠處，一支差不多有一千五六百人的軍隊，高喊着什麼效節殺賊之類的話，把他的三千多人切成幾團圍住猛攻。
這支軍隊原本應該是在進攻華南海盜那邊的，現在都到自己這邊來了，那要麼是華南海盜被打垮了，要麼就是投敵了。
他們都是唐人，自然可以投降，想到這裏，阮文常仰頭看着天邊最後一縷晚霞。
「此，非戰之罪，乃天亡我西山胡氏！」
他狂吼一聲，在該奇驚恐的眼神中，抽出張文多給他的寶劍，對着自己的脖子狠狠的一拉！
「敗了！敗了！」
「逃命去吧！」
驚惶的慘叫四處響起，阮文常這邊還剩下的歸仁西山軍一鬨而散，逃得漫山遍野都是。
「萬勝！萬勝！」
激昂的唐音響起！
歸仁西山軍大陣中，張文多噗通一聲坐倒在地上，現在天色漸晚，唐寇肯定不會進攻了，但明日一早，他這馬江邊的一萬七八千人，就死定了！
大勢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