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這就是權力啊（兩章合一）
升龍府、彰德縣，鄧陳常剛回到家，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他家所在的巷子，已經被各種車馬擠得滿滿當當的，他還正摸不著頭腦的時候，一個看着像是誰家僕人的青帽小廝眼睛一亮，直接跪下就給他磕了一個頭。
「鄧爵爺！敢請鄧爵爺駐足片刻，我家老爺馬上就來拜見！」
小廝說話的時候，他身邊的另一個小廝風風火火的往一輛馬車跑去，不一會，一個略胖的綠衣小官，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下官太原省通化府白通州訓導王致才，拜見鄧爵爺！」
胖子的話音剛落地，呼啦啦的，一群等在鄧家巷子裏，穿着各色官袍的傢伙就圍了過來。
胖子自來熟的把肚子一挺，「鄧爵爺，請讓下官為您引路！」
說完臉色一變，對着圍過來的各色官吏就呼喝開了。
「爾等亂跑什麼？仔細你們的官儀，衝撞了鄧爵爺你們可擔當得起？都把拜帖交給我，鄧爵爺自會召見！」
鄧陳常還在暈乎乎的，胖子就直接轉換成了鄧陳常的管家了，他呵開一群圍過來的官吏，簇擁著鄧陳常就往他家中走去。
家中不大的客廳中，不知道哪來的禮品堆得滿滿當當的的，從綢布到上好的糕點、果脯、海產都有。
他那個有些好顯擺的老娘，正在兩個穿着襖裙的宮裝女子奉承下，從一個精緻的首飾盒中挑選首飾。
一見鄧陳常回來，也不像往常那種有些臉色發冷，而是我兒我兒的，叫的鄧陳常一陣發膩。
有些憨實的大哥正在門后看着他憨笑，旁邊侄子手裏，拿着原本家裏基本吃不到的綠豆糕在啃，那個有些勢利的嫂子，則陪在母親身後，正朝他諂媚的笑着。
他把母親扶著坐下，兩個堪稱絕色的女子正盈盈下拜，他知道這是葉開賜給他的兩個宮女到了。
一個宮中內使站在兩個大箱子旁，他隨手打開，閃著暗金色的金錠和有些發暗的銀錠，堆得滿箱子都是。
在他身後，自來熟的胖子正指揮着他帶來的人，幫鄧陳常收撿禮物。
大門外，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嫂子，嫂子，聽說懋德得了大王的青睞，馬上就是侯爺了，我帶了族人來，看看你有什麼要幫忙的？
懋德現在要當大官了，這宅子不合適了，你們搬到東街的祖宅去吧！」
鄧陳常只聽聲音就知道，這是他們彰德縣鄧家的族長，前些日還說他不會處事，遲早害了鄧家，送他進學實在失策云云。
他剛轉身，就看見了族長那張興奮得通紅的臉。
「懋德我侄，彰德鄧家，自我曾祖父曾任知州后，就再未出過從六品上的官職了，快快讓人畫一張官服像，我要掛到宗祠裏面去！」
鄧陳常終於有點暈乎乎的了，各種臉色在他眼前走馬燈的晃過，無一例外，全部寫着討好，就連自己的母親都是如此。
這就是權力啊！
值了！
。。。。
打發走了亂鬨哄的，來拜見的各路人馬，送走了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
一個多時辰全在假笑，連那兩個賜下的宮裝麗人，都還沒時間去照顧，鄧陳常剛想喝杯水，綠袍胖子又竄到眼前。
「爵爺，下官要告發！」胖子汗津津的臉上露出了神秘的表情。
「告發？告發誰啊？」鄧陳常眯着眼睛，漫不經心的問道。
「下官的長官，太原省通化州白通州知州阮方！」
「下告上，你知道是個什麼章程嗎？有理無理都要笞二十的！」
綠衣胖子是個訓導官，品秩正八品，與一州的從六品知州差了好幾級，按照安南的慣例，這可是要脫了衣服，用荊條抽二十下後背的。
胖子臉頰抽了一下，露出了幾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爵爺，下官可是有天大的事要告發的！」
鄧陳常笑了笑，「天大的事？如今大王數萬天兵就在升龍，能有什麼天大的事？」
「闌郡公，哦！不！前黎闌郡公黎維衹溜到白通州去了！
小官探查到他們正在聯絡太原、宣光、山西、富平等地的賊官們，想要擁黎維衹串聯自保，還說要去天朝告發，說是葉大王殺了北朝孫總督和。。。和。。。！」
胖子看了一眼鄧陳常，見他已經有了幾分不滿之意后，才繼續說。
「他們說，前黎昭統帝，也是葉大王派人殺的，有好些個從北寧逃出來的西山軍說，派人截殺昭統帝的，是已經投靠了葉大王的阮文訓！」
「什麼？」鄧陳常怒喝一聲，一躍而起，他扭住胖子的領子怒吼道：「這麼重要的事，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吼完，沒等胖子回答，鄧陳常拉起胖子油膩膩的手就往門外飛奔。
「快跟我去升龍稟告大王！」
鄧陳常急的心膽欲裂，這要是傳到了北朝去了，肯定會壞了大王的大事，因為這胖子說的一切都對得上，黎維衹確實在太原一帶活動。
西山軍的李文寶也剛被葉大王派大軍攻滅，李文寶的腦袋都已經被掛在城門口好幾天了。
但李文寶麾下的西山軍確實走脫了不少，畢竟他們中很多人是李文寶的親族，都是北寧本地人，想逃跑還是很容易的。
升龍皇城，葉開也是一臉的凝重，沒想到逃回北寧的西山軍潰兵中，竟然有人把阮文訓的人給認出來了，要是真捅到清朝那邊去了，確實還有點麻煩。
「黃大哥！」葉開招呼著身邊的黃忠仝。
「你立即去聯絡那邊的洪門兄弟，封鎖各山各河，注意一切形跡可疑的安南人，寧殺錯不放過！」
「趙真人！」一臉仙風道骨的趙真人也過來了，自從葉開上了位，他就不被阮福映所信任了，不過也好，趙真人對到葉開身邊混飯吃，也還是挺願意的。
「那邊的白蓮藕師兄、師姐，那就要你去聯絡了！」
有鄧陳常在場，趙真人很裝逼的擺了個POSS，吟唱了一聲法號就走出去了！
越南和廣西邊界，玩跳大神的白蓮教徒，佔山為王的洪門兄弟多如牛毛，這麼好的資源，葉開當然要用。
「此乃何人？」吩咐完畢，葉開指著站在鄧陳常身邊強裝鎮定，但滿頭大汗的綠衣胖子問道。
呃，鄧陳常楞了那麼一下，他只記得胖子好像姓王，其他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目視了胖子一眼，胖子非常上道的出列跪下回答道：「回大王，小人是太原省通化府白通州訓導王致才！」
「你可熟悉諒山之山川地理圖形？」
「熟悉，熟悉，小人就是諒山人，熟悉的很！」
胖子喜出望外的邊磕頭邊說道，大王這麼問，這定然是要陞官了啊！
「孤王即刻任命你為正五品兵部員外郎、諒山副管道，我給你撥一百人的騎兵隨行，諒山的奇兵、衙役都歸你統制！
給我堵住太原到諒山的所有大道，所有從太原往諒山去的一律不準放行！你做得到嗎？」
從正八品的小小訓導，一下升到了正五品的員外郎、副管道，胖子王致才把頭磕的梆梆作響，終於也有資格稱一句臣了。
「臣一定不負大王所託，一隻鳥也別想從太原飛到諒山。」
「大王，依臣來看，跟着黎維衹的那些人並沒有坐實這事，要是坐實了，恐怕早就派人去北朝哭告了，現在還在商議，而且行事並不機密，恐怕他們也沒那麼確定！」
鄧陳常思索著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而且，臣還覺得，這些人行事如此不機密，恐怕其中並沒有多少人，敢下定決心跟大王對着干。
畢竟大王天兵之驍勇，人所共知，只要不傻就不會相信他們能對抗得了大王，他們中很多人可能還在待價而沽！」
嗯。。！有點道理！葉開點了點頭。
「那依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這就要請玉忻公主手書一封了！」
嗯？
葉開皺眉看向了鄧陳常，要黎氏玉忻的手書幹什麼？招降黎維衹嗎？
現在黎維衹對於葉開來說，死了比活着要好得多，把黎維衹召回升龍倒是不難，但如何處置那就難了，鄧陳常怎麼會出這樣的餿點子？
鄧陳常見葉開疑惑的看着他，露出了一臉諸葛亮式，智珠在握的微笑。
「臣自幼習得一絕技，那就是模仿旁人的筆跡，只需玉忻公主手書一封，臣就可模仿他的筆跡與語氣，另寫一封書信予黎維衹。
信上就說大王已經點起兵將，馬上就要來進攻，我這奸臣已向大王進言，要將他秘密除掉。
惶恐之下，黎維衹與跟着他的北地野心勃勃之輩，必然心驚，說不定會提前舉事，往北朝哭告之事定然也會立即實施！
到時候我們堵住大路小路，四處搜查，遠比現在這種千日防賊要好的多，而且他們驚惶之下，破綻也會露的更多，也方便了大王討伐！」
「最好還有人拿了黎維衹的人頭，來換一場富貴是吧？」
葉開的眉頭舒展來了，看着鄧陳常來了一句。
「不然！大王對黎維衹不可逼迫過甚，這黎維衹逃到哪裏，大王之兵馬就可以追到哪裏，要是他死早了，各地土豪士紳就有借口紛紛來投，大王還能把投降之人殺了？
而要是他不死，大王就可以借口追繳叛賊，將北圻各地不服王化者統統剿滅，不然哪來的土地安排大王之國族呢？
大王，此時可不是心軟的時候，當藉著黎維衹之勢拿下鎮邊、山西、臨洮、宣光等省！」
你果然是個奸臣！心腸歹毒啊！
葉開樂了，這樣的奸臣，不就是他這樣鳩佔鵲巢者最喜歡的人嘛！
這下黎維衹想死都沒得死了，葉大王北圻沒搞定之前，他就得活着。
。。。。。
琅南塔，葉振武優哉游哉當太上皇的日子結束了。
經過幾天的試探，劉崇禮終於讓楊維興和溫雍保勉強相信了他，楊維興親自跟着劉崇禮到琅南塔走了一趟，見到了葉振武帶領的無敵天兵，頓時就來了精神。
而現在，超過四萬的桂家人和超過兩萬的敏家人正拖家帶口的往琅南塔趕。
吳少爺也利用吳尚賢殘存的影響力，招攬了兩千礦工和兩千多擺水夷、佤、傣等族的人。
接近七萬人的吃喝拉撒，對於地方貧瘠的琅南塔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
不過好在桂家人和敏家人都還自備了不少糧食，他們在琅南塔預備停留半個月。
將從七萬人中甄選出五千丁壯，嚴格訓練之後，只等葉開的命令一到，就會進入北越的萊州等地。
而萊州這個地方，對面就是後世雲南的紅河州金平縣，這個地方原本就是明朝的寧遠州所在，宣宗從交趾撤軍的時候，被黎利順勢佔領了而已。
現在整個萊州住的基本沒有越人，全是苗人和傣人加上一部分漢人。
而這些漢、苗、傣族的頭人族長，早在葉振武上次路過的時候，基本就表示了臣服，可以說，從勃朗拉邦進入北越的道路已經打通了！
。。。。
紫禁城，重華宮，這原本是乾隆做太子時的居所，乾清宮西二所，乾隆登基后就大加修整，現在成了乾隆最喜歡去的休息和娛樂場所。
為了顯示親近，乾隆就在重華宮召見了匆匆趕回來的嘉勇侯、閩浙總督福康安。
你要說這福康安不是乾隆的種，一旁陪着的和珅和大人是不信的。
這兩位，幾乎一模一樣的鞋拔子長臉，白臉上長了些細小的麻子，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還有那標緻的細長小眼睛。
看着正上演君臣相得，實際上應該叫父慈子孝的兩人，和大人的思維突然散發開來了。
當年聖祖爺是不是也看當今聖上如他一般的麻子臉很親切，才喜歡當今聖上的，就如同今上寵愛福總督一樣，都是麻子喜歡麻子！
「瑤琳啊！你密信中所說之事，是否屬實，定要詳加查探，切不可被下面的人矇騙了！」
冷火秋煙的賜宴快結束了，因為乾隆已經把筷子放在了碗邊，這就表示他已經吃飽了。
而不管是賜宴的正主福康安，還是陪同的和珅，吃沒吃飽都不能再吃了，兩人跪下謝過賜宴后，就跟在乾隆身後，往偏殿走去，早有太監宮女擺好了茶點再等候。
「回稟皇上，尚維昇乃是平南敬王子孫，屬於漢軍鑲藍旗人，去年跟隨臣平逆賊林爽文，也還算忠勇，他所奏之事，應屬可靠。
臣也遣人細細打聽過，廣南國主阮福映，確實已經離開暹羅回到廣南了。
他也確實有個善用泰西夷兵的妹夫，也確有封爵，不過有說西貢縣侯與平順郡公兩種的。
以臣看來，也還是可靠的，可能剛由縣侯晉封為郡公，外人不知罷了！」
「皇上，廣西巡撫孫永清也遣人來報，那孫士毅喪師辱國后，有孫士毅幕僚兩人帶回敗軍數百，頗有才幹。
孫永清著兩人再去打探，傳回消息說，西山逆賊阮惠，確實被浮海而來的廣南人打敗，已經退回安南之中圻去了。」
和珅也在後面輕輕附和了幾句。
聽到兩邊的消息都有印證，乾隆的臉色也好了起來，安南之役先勝后敗，他自覺臉上無光。
但若在敗軍之後，還能有安南內附，不正說明他乃是千古一帝啊！縱有小敗，但蠻夷自附嘛！
「聽聞黎維祁全族被害，但有一弟尚在，可使人去尋一尋，儘力保全吧，黎維祁天不佑之，但總算是心向天朝，不可使其絕嗣！」
乾隆皇帝又忽然想起了還在逃命的黎維衹，輕聲說道。
和珅和福康安小心翼翼的對望了一眼，這些事，葉開並未瞞着尚維昇和孫永清，是以這兩位是都知道的，他們知道這種鳩佔鵲巢之事，怎麼可能還留個尾巴？黎維衹恐怕早就被害了。
「安南大戰剛停，據聞請封之平順郡公也只是佔據了升龍左近，還未平定四方，這安南國王之弟只帶了十幾從人，臣恐他已經遇害了，要尋人，着實有些難！」
斟酌了一下語氣，還是和珅開口回稟道，也就他敢在乾隆前面訴訴苦，叫叫難了。
「嗯。。！」乾隆沉吟了一下，他其實不是關心什麼黎維祁絕不絕嗣，他是擔心被下面的人給哄騙了，誰知道這請封的安南人是真是假？
「若是如此，彼請內附，為何不親自來朝貢，若來朝貢，當準其所請！」
需得自己看看了才能當真，當了幾十年的天子，乾隆是深深知道這個九五之尊的天子，並不是聖明燭照的，反而是非常容易被欺騙的。
不過，說完后，他又遲疑了一下，這內附的大功業，可不能因為這個安南人不肯進京而攪黃了。
「瑤琳，你立刻轉任兩廣總督，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這安南之平順郡公請到京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