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最後的機會
陶公城，陰雨霏霏，從曼谷等地搜羅來的華人道士，以及在暹羅本就多不勝數的僧人們今天來了足足有百人之多。
這裏正在進行着告慰亡魂的儀式，趙真人仙風道骨的站在最高處，神情帶着幾分莊嚴，又有幾分悲痛！
這個傢伙這幾年可發了，在葉開的幫助下和師弟何喜文和解后，他又搭上了阮福映這條線。
如今的趙真人已經成了阮福映身邊不可或缺的人物，封號感天應地渡厄降福真人，已經把太監將軍黎文悅都快從阮福映身邊擠開了！
「去休！去休！英魂既在，當獻祭品！」趙真人觸電般的抖動了幾圈，隨後悲聲大叫了起來，竟然還有幾分傷逝之意。
葉開看着彷彿跳大神般的趙真人稍微有點想笑，但周圍的人都是一臉的肅穆凝重，他也只好換了一副面孔，對着身後黃老四等人一揮手。
「上貢品！」
「上貢品！」
「上貢品！」
好些人跟着喊了起來，黃老四走在第一個，身後還跟着十幾個人，只不過他們端的貢品不是別的豬牛羊三牲，而是十七個腌制好，已經風乾的人頭。
排頭的頭顱就是武吉斯人最後有威望的首領，出自鄧氏王族的嫡系血脈，柔佛和馬六甲蘇丹易卜拉欣。
易卜拉欣蘇丹之後的是就算被嚇死了，還是被砍了頭的彭亨拉惹阿都馬吉。
緊接着是瓜啦登嘉樓的奧馬蘇丹，再是易卜拉欣蘇丹的左右手，大將賽義德，柔佛蘇丹國宰相阿胡麻以及柔佛蘇丹國的重要將領。
圍觀的人也是人山人海，北到北越升龍河內，西班牙治下的菲律賓聖地亞哥，南至印尼的大港，舊港，有頭有臉的華人都來了，都來見證這一刻。
三寶壟陳家的一個當家人深深的感嘆了一句，「三個蘇丹國主，十幾個宰相、將軍，這份享頭，就是紫禁城裏那位也弄不到吧！」
說來也怪，十幾個人頭裝在盤子中當做貢品也就幾分鐘，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停了，天色放晴，天邊竟然還出現了幾道彩虹。
趙真人摸了一把還沒徹底晾乾的鬍鬚，拿着一把桃木劍對着葉開鞠了一躬。
「葉總長，昊天玉皇上帝已經接受了你的貢品，曾千戶頗得玉帝看重，玉帝命他為南天門守門金甲神將，其餘罹難的族親們也各自有了好去處！」
「多謝真人，此一切皆因我這個總長守護不力，才讓他們遭此劫難，還好族親們都有了好去處，我也稍稍心安些了！」
葉開對着趙真人同樣鞠了一躬，隨後在周圍僧人道士輕聲誦讀經文的聲音中，站到了一塊漢白玉的紀念碑前。
「感謝諸位兄弟叔伯，洪門兄弟們遠道來此，葉束武深表感謝，說起我們唐人，唐時起就有人遠赴南洋，等到大明三寶太監鄭公公七下南洋之後，就更加的多了起來。
這幾百年中，其實只有我們唐人才是這南洋之地的開拓者，泰西夷人蠻橫無禮，只知殺戮，不知建設，本地土著既懶且饞，與禽獸無異，南洋之地的財富，都是我們唐人創造的。
但我們的命運，卻是最凄慘的，自從一百八十年前的呂宋大倫山慘案起，泰西夷人鼓動，土著人幫凶，他們肆意殺戮我們唐人，就在這五十年間，就發生了巴達維亞紅溪慘案，我葉家陶公之難，所作所為，令人髮指！
我知道雖然我們都被稱作唐人，但其實我們之中還被分成了廣佬、福佬、潮州佬、客家佬。
但從今日起，不管諸位如何，至少在我葉束武這，不再有什麼廣佬、福佬、潮州佬、客家佬之分，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唐人！
只要我聽到、見到，任何地方有土著敢有殺戮唐人之行為，我必定發兵討之，就算是有任何泰西夷人膽敢鼓動土著，我也必定要去討個公道！
而我復興公司今日佔據的四個蘇丹國之地，都歡迎各地的唐人前來生根發芽，如有虛言，天打雷劈！」
葉開一番話擲地有聲，受到邀請的各家華人領袖都忍不住交頭接耳了起來，嗡嗡聲中，一個高壯的漢子從人群飛撲出來，正是舊港的石富志。
「葉總長，我們巴達維亞的唐人慘啊！三十七年前，荷蘭紅毛鬼鼓動土著殺了我上萬族親，我阿爺施公班讓力戰到死也不能止，他含恨而終時。囑咐我一定要討個公道回來。
但我空有一身力氣，卻無半點本事，如果葉總長能替我施家、替巴達維亞那萬餘冤魂討得公道，舊港施家願替總長牽馬墜蹬，永遠唯總長馬首是瞻。」
「敢問英雄大名，確是施公班讓之後？」葉開看來一眼，大聲的問道。
「在下石富志，本名施復志，施公班讓乃是我阿爺，求總長為我們巴達維亞唐人討個公道。」
「好！」葉開大聲的點頭回應道，「施兄弟，你且稍安，五日內我就去尋荷蘭紅毛之愛德林總督，十日內定要為我巴達維亞之唐人討回公道，如果討不回一個公道，哪怕是兵戎相見，我葉家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甘休！」
葉開話說的斬釘截鐵，周圍華人首領的議論聲就更大了，從古至今，還沒有哪一個華人首領敢說這樣的話，也從沒有哪一個首領願意把自己打下的江山與其他人分享的。
就如鄭信大帝那樣的人傑成為了暹羅國王，也只把好處分給潮州佬，葉開這番話，無疑讓在場的人起了很大的感觸。
石富志這一出當然是在演戲，因為葉開前幾天就暗中見過他了，兩人還交談了好幾個小時。
不過表面是在演戲，但說的話都是真的，葉開確實要去為紅溪慘案中罹難的唐人們討個公道。
只不過怎麼個討法還是有講究的，仔細聽葉開的用詞就可以知道，對於土著和歐洲殖民者還是有區別的，土著是發兵討伐，歐洲殖民者是討個公道。
這也是實力使然，沒有辦法之舉，葉開現在想要的，只是讓歐洲的殖民者不能再把華人當成韭菜，動不動就鼓動土著來幾場仇殺。
而就是這樣的條件，都是極不容易達到的，因為華人是個非常勤奮和善於積攢的種族，而且大多更願意把賺的錢存起來而不是消費。
這就導致了歐洲殖民者不能合規合法的獲得華人的財富，這種情況，對於萬里過來求財的他們，當然是沒法接受的，於是鼓動土著，乃至親自上陣，就成了唯一獲取華人財富的最好選擇。
葉開現在要斷的，就是歐洲殖民者的這個習慣，現今的南洋，是實現這個目標的最好時機。
南洋的兩個土著殖民者，荷蘭人的東印度公司已經瀕臨破產，甚至荷蘭本土，現在也處於人民不斷反抗的風飄雨搖中，十幾年後甚至會被拿破崙佔領。
所以他們根本沒有多少的實力和精力關注南洋的事，從這次荷蘭人在葉家和武吉斯人戰爭中表現出來的態度就知道，巴達維亞當局不到危及自身的情況下，是不會出手的。
而西班牙人，曾經的天主眷顧之國已經徹底衰落了，這幾年先是被英國人痛毆，接着又會被拿皇上暴打，連大帆船貿易都快維持不下去了，外強中乾不值一提。
至於英法，法國已經成了火藥桶，隨時都可能把整個歐洲炸的一片狼藉，加上他們在南洋甚至印度都沒什麼基地，基本不可能插手南洋的事，只能依附在葉開身上，指望攫取一點點的利益而已。
英國人呢？他們連印度都還沒徹底搞定，而且葉開那一份關於統治印度的計劃報告，把英國人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印度去了！
他們正在發動比歷史上規模更大的征服印度行動，指望像葉開說的那樣，把印度變成英王王冠上最閃亮的寶石。
而且葉開還有聯合橡膠公司這個武器，可以拖住英國人的腳步，甚至現在的英國對於葉家來說，不僅不是外擾，甚至還是助力。
因為葉開既交好了印度總督這種離得近的判官，又結好了遠在倫敦的閻王，所以完全可以壓制，甚至利用身在南洋的英吉利小鬼。
可以說現在正是葉開在南洋發展和制定規矩的黃金時期，錯過了這個時代，等到歐洲混亂結束那就晚了！
雖然他現在無力繼續進攻武吉斯人，更不用提巴達維亞，但同樣的荷蘭人也無意與葉開對肛，因為他們自己爛事都一大推，也害怕把英國人引過來了！
所以雙方都有息事寧人的意思，而這一切的開始的前提，就是荷蘭巴達維亞當局，必須要就紅溪慘案給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