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看不慣我?憋著!
又過了三個月,陸皖仍然沒有見到陸家任何一個人。
他想,他們可能真的忘了還有他這個人在吧。
同個牢房的人,有幾個這麼長時間下來都沒有人來探望過。
陸皖曾經聽過他們聊天,有些本來就是孤身一人在遊盪,是那種死在街頭都沒有人會傷心的。
還有一些本來有老婆有孩子,但因為犯了事要坐牢,老婆帶着孩子回娘家了,跟他也離婚了。哪怕他出去了,已經破碎的家庭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陸皖內心裏覺得自己跟他們不一樣。
他是陸家小少爺,爸媽和兄長們最疼愛的孩子和弟弟。不管到任何時候,他們都會護着他寵着他。他犯了任何事,他們都可以幫他擺平。
可漸漸的,這種篤定便越來越弱了。
要是他們真的還在意他,怎麼可能會這麼長時間不來看望他?
剛剛被抓起來那會兒,媽媽和幾個哥哥輪流來看他,媽媽更是心疼他心疼得不行,每次都是眼淚紅紅地走。
就連見到他恨不得給他兩腳的老頭子,都來看過他兩次。每次來了也沒什麼話,臉上也冷冷的,罵他不爭氣,但眼神里還能看出他是關心他的。
沒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陸家人好似一日之間完全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起初他會憤憤不平,會想着不要原諒他們。但漸漸的,陸皖又想:憑什麼呢?自己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們給他擦屁股、無止盡地給他收拾爛攤子?還自以為是地認為他們就不會厭煩、會一直被他所拖累?
爸媽有四個兒子,除了他,三個哥哥都無比優秀。他這麼不成器,還給陸家惹了不少禍,他憑什麼認定自己不會被他們放棄?
一直以來,因為被偏愛他才有恃無恐。而沒有了他們的偏愛,他陸皖要是在外面,早就被他得罪過的那一火車的人給套麻袋打死了。
又過了三個月,陸皖幹活已經嫻熟了許多,他也完全適應了在牢中的生活。
無論是服裝加工,還是做電子零件,他都能做得很快,早早完成自己這部分的量。
然後第一時間跑去食堂,運氣不錯還能搶到雞腿吃。
自從上次陸皖在澡堂教訓過那三人後,沒什麼人會輕易再與他過不去。真要有麻煩,陸皖也會揮着拳頭上,不讓人欺負。實在搞不定,顏白會幫忙。
而除此之外,顏白便很少出現。
對陸皖這些變化,顏白也看在眼裏。
缺少了陸家的支撐和蔭蔽,陸皖也逐漸懂得了在這裏只能靠他自己的道理。人務實了不少,原來囂張霸道的年輕人,變得安靜了許多。
但還不夠。
這一天,大傢伙兒們在牢房外面的操場上曬太陽,陸皖聽到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男子,跟其他人吹牛說他家多麼多麼有錢,爸媽會為他請最好的律師,他一定很快可以從這裏出去。
陸皖聽完后,忽然就蹲在那裏哭了。
他也不知道哭什麼,總之就是難受。
然後他久違地想起了他的爸媽,這一次想到的不是他們為什麼不來看他、已經放棄了他這個兒子之類。
而是陸家沒事吧,爸媽身體還好嗎?
之前由他而產生的那場風波,順利落幕了嗎?
過去大半年裏他很少想這些。
爸媽都不管他了,他才不想知道他們怎麼樣了呢。
再說了,就算陸家生意垮了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爸媽都有自己的資產,日子窮不到哪裏去,怎麼都會比他在這裏失去自由強。
只要他們還有餘力,那就不能不管他。只要不管,那就是他們錯、他們無情!
現在,陸皖已經不想計較這些了。
他們不欠他。
他只是好想媽媽啊……
就連萬嶸過去對他的嘮叨,如今都讓他有些懷念。
陸家大哥陸皓,每周一次探望弟弟,這天如期而至。
而這一次顏白沒有屏蔽掉陸皖的感知,也沒有代替他去,而是放着陸皖自己過去的。
「我大哥?」陸皖在聽到獄警這樣說時還有些懵。
他大哥有八個多月都沒過來了吧,怎麼今天突然來了?
這讓陸皖莫名有些緊張,大哥突然來此該不會是家裏出了什麼事吧?
「實話實說吧,在過去八個月里,你大哥每周都會來。」顏白出聲道。
「什麼?」陸皖訝異,然後猛地意識過來,質問道:「是你搞的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當然是要斷了你的幻想。」
「斷了我的幻想?……誰要你多事的!你這個可惡的傢伙,居然擅自做這種事情,還隱瞞了我這麼久……」陸皖現在對顏白可謂痛恨不已,他感覺自己這麼長時間都被這個人給愚弄了。
「擅自做這種事情確實不該,但如果我不這樣做,以你的性格,只怕到現在都會讓大家不得安寧。」
「那也是我的事情,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當初就不該答應你,更不該與你進行什麼該死的賭局!」
「這可由不得你,你身上有我的東西,在沒拿回來之前我必須得跟着你。」
「你、你就不怕得罪了我,我毀了你的東西?」
「你毀不掉的。」顏白只是淡淡說。
陸皖被顏白這幅態度氣死,「你們這些神仙,都是這樣自以為是和強人所難的嗎?」
顏白的口吻依然沒有起伏,「自以為是和強人所難,這兩個詞不是用來形容陸少爺你的嗎?」
陸皖被噎住了。
「你能對別人這樣,就該想到有一天別人也會罔顧你的意願,做一些讓你無法忍受和討厭的事情。你會憤怒,那別人也同樣會有這樣的感受。」
「你又想教訓我?就算你這樣說,也改變不了你愚弄我的事實。」
「沒錯,我夠強,所以我想怎麼愚弄你就怎麼愚弄你,你根本拿我沒有辦法。就像曾經身為陸家少爺的你,欺負那些懼怕你陸家權勢的人。他們可能比你現在更無助更生氣,可卻只能忍着。就像你現在,再看不慣我,也只能憋著。」
陸皖想一拳頭糊到顏白的臉上,發泄自己這麼長時間以來的不安和怨懟。
但正如顏白所說,他對她什麼都做不了。
深深的無力和挫敗感,讓陸皖垂下了頭顱。。